纽约恶女回忆录

　　早上醒来，我看着洗手间镜子中的自己，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我把毛巾润湿，折叠好敷在眼睛上，让眼皮的肿胀尽快下去。

　　之前得知Jeffery有新女朋友的时候，我都没有很难受，不知道这一次是怎么了。

　　我今天要去的中国城，离我住的街区还挺远的，我需要在Canal Street地铁站下车，大约要坐四十分钟左右的地铁。

　　我在街口的咖啡店买了一杯热拿铁，听说周日去吃早茶的人很多，如果没有预约需要排很久的队伍，我喝杯拿铁填填肚子，待会等待的时候不至于太饿。

　　Canal street是唐人街的一条主要街道，离纽约时尚中心SOHO也很近，向西穿过曼哈顿下城，向东经曼哈顿大桥通往布鲁克林，它得名于一条运河，不过在几十年前这条运河已经填平了，只有Canal这个名字流传了下来。

　　经过了四十多分钟的颠簸，地铁上的人逐渐减少，我发现车厢里的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华人面孔了，等地铁停靠到站，我走下车厢，发现在这站下车和等候上车的都是华人，就好像回到了中国一样。

　　有身材佝偻的华人老奶奶，也有推着婴儿车的中国夫妇，当然最多的，还是穿着时尚的中国留学生，我想他们跟我一样，是想趁周日这个时间来中国城的华人超市采购一些食品，然后在正宗的中餐厅里大吃一顿。

　　我走出地铁口，这里的街道很破旧，一瞬间我彷佛以为来到了90年代的中国。

　　Kevin站在一出地铁面对的桥上等我，他今天没有带他的照相机，轻装上阵。

　　每一次Jeffery出场，我都会描述一下他的穿着，不过我很少描写Kevin，因为Kevin的穿着打扮真的没有什么好描写的，华裔更加注重身材，他们不在意自己穿的衣服，Kevin每次来见我，都是穿着运动装，我从来没有见他穿别的衣服。

　　“Hey，最近好吗？”
　　Kevin看到我，热情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很好，谢谢。”

　　我们根据谷歌地图，往提供早茶的那个中餐厅走去。
　　今天去的这家，叫麒麟金阁，这家是唐人街的老字号粤菜馆了，有两层，我们到的时候，一楼已经排起了队伍。

　　我跟Kevin站在了队伍的末尾，一边等待一边聊天。
　　“Kevin，你平时吃中餐多吗？”我问道。

　　“挺多的，一周两三次吧，我爸爸喜欢吃中餐，他几乎天天都吃，自己在家做饭。”
　　“你不喜欢中餐吗？”

　　“谈不上喜欢，我感觉食物吃起来都一样，不管是米饭，面条，还是披萨，汉堡，都只是食物而已。”Kevin皱了皱眉头。

　　“身为一个华裔，你怎么可以不喜欢吃中餐呢！”我假装大惊小怪，“中餐可不只有米饭面条，中餐有很多菜系的，比如今天我们来吃的早茶，就属于粤菜这个菜系。”

　　“我不懂菜系这些，我爸在家里做的菜都很简单，就只有几样换着做，我知道红烧肉，炒鸡蛋，土豆跟鸡肉一起煮。”

　　“你不是住在法拉盛那边吗？那里有很多中餐可以选择呀。”

　　“我们只有在节假日的时候去餐厅吃，不过我也吃过很多中餐馆，比如川菜馆，纽约有很多川菜馆，还有火锅，我只是没有吃过早茶。”

　　“我在中国也没吃过几次早茶，听说这里的早茶比中国的很多餐厅还要正宗。”
　　“我很期待。”

　　我们等待了大约二十分钟，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生叫我的中文名字，终于轮到我们了。
　　我们沿着台阶往二楼的座位走，里面的装潢跟国内的酒店一模一样，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圆形和方形的桌子排列整齐地摆放在大厅里，推着手推车的华人大妈在圆桌间穿梭，询问食客他们想要什么样的菜品。

　　我扫了一眼大厅，几乎百分之九十的桌子都是中国食客，只有零星一两桌是白人或是其他族裔的客人。
　　我跟Kevin落座，服务员递给我们一张小黄纸，上面写了菜品，Kevin不懂中文，所以大部分的菜都是我点的。

　　我很饿了，我点了叉烧肠粉，牛肉肠粉，虾饺，豉汁凤爪，糯米鸡，流沙包等等，后面如果小推车上还有新鲜出炉的菜品，可以再点。

　　“Kevin，你说你在纽约上学，中学的时候，你是在专门给中国人教学的学校，还是所有族裔在一起上学的学校？”
　　“我在国际学校上学，所有的族裔都在一起。”

　　“那很酷啊，我觉得跟其他族裔的小孩一起上学，比同学全是中国人有意思多了，如果在那种专门给中国人开设的学校上学，跟在国内有什么区别？”
　　“如果回到小时候，我倒是希望周围的同学都是中国同胞。”

　　“啊？为什么？”
　　Kevin对我笑了一下，不同于平时爽朗的大笑，他的笑容很酸涩。

　　“我只是感觉在国际学校上学，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入他们欧美人的圈子，我的肤色就是一个明显的标签，很多时候，人们只跟与自己同肤色的人玩。”

　　“我们又聊到这个话题了，你很想融入他们的圈子吗？我是说，白人孩子的圈子。”
　　“如果你现在问我，我会说不想，但那时我只是个孩子，你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得到团体的接纳和认可很重要，谁也不想被孤立。”

　　“我明白，上中学的时候，我被孤立过。”我回答道。
　　“为什么？”Kevin看上去很惊讶的样子。

　　“大概是我长得漂亮吧。”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膀，我说的是实话，初中的时候，班上一个男生喜欢我，喜欢这个男生的女生联合起来孤立我，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搞不懂你们女生，”Kevin听到我的解释无奈又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Zoey，你是个好女孩，那些孤立你的女生，她们才是坏人。”

　　“是的，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Kevin，你小时候的被孤立过吗？”

　　Kevin点头表示认同。
　　“Zoey，你是不会明白的，少数族裔的孩子在这里，会比白人孩子面对更多的不公平，甚至是欺凌。”

　　“他们欺凌你？”
　　“是的，孩子们之间的欺凌很严重，你要是想不受欺负，必须靠这个。”Kevin握紧给我看他的拳头，他的肌肉鼓起，青筋清晰地蜿蜒在他的手臂上。

　　“他们是怎么欺凌你的？”我不安地问道。
　　“白人都是傻大个，无非是言语上的，叫你中国佬，眯眯眼，ch*nk之类的，一些刺头会带头欺负你，你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嘲笑。”

　　“我很抱歉，”我听了格外难受，Kevin即使没有在中国生活过，也要忍受这些，“那你最无法忍受的一次，是哪一次？”
　　Kevin靠在椅座上，想了想。

　　“有一年万圣节，应该是我初中一年级，两个白人男孩打扮成中国观光客的样子，他们戴着眼镜，假装是近视眼，还拿胶布粘住了眼皮假装单眼皮，带着一个照相机，摆出很夸张的样子到处扔垃圾——”

　　“这也太过分了！”我惊叫道。
　　“是的，我的老师问我有没有被冒犯到，我那时还很小，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孤僻，或是说我太敏感开不起玩笑，我只是回答说没有被冒犯。”

　　“好生气，你那时应该打他们两拳，”我听完他的叙述，肺都快气炸了，“早期的时候到国外旅游的中国人，可能个别人的素质不高，但那不能代表所有中国人。”

　　“我小时候很瘦小的，不像现在这样，白人孩子发育得比我们黄种人要快一些，我小时候很矮，他们高出我半个头，我根本打不过他们。”

　　“好过分。”
　　“没事的，Zoey，不要放在心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吃饭。”

　　菜品刚刚上来了，是肠粉，鸡爪和流沙包，用蒸笼呈上来，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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