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那妖孽有毒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秦氏的遗体自然是没见着的，漫说贾瑛是个男子，便是凤姐儿也没能见到秦氏最后一面。叔嫂两个被宁府下人拦在外面面面相觑，刹那间就有一种奇异的，不言而喻的，心灵相通的感觉：秦氏绝对不是正常死亡的。

　　凤姐儿立刻道：“宝兄弟，蓉儿媳妇没了，不知大哥哥大嫂子和蓉儿该有多难受，咱们去看看他们吧！”两人在秦氏灵前尽了礼后退出去。

　　凤姐打过了岔，两人一路退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快到正房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贾珍的哭声......想必死了亲娘也没哭成这样过。

　　贾珍面前不过应个景儿，见没人注意他，正好开溜。贾瑛自己瞎琢磨琢磨，不知不觉就摸到了贾敬哪里。

　　贾敬的院子是和整个宁国府都不很不和谐的安静，一路走来也没见一个下人服侍。反差之大几乎让人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宁国府的地方。外面哭声震天，人来人往，灯火通明。贾敬的院子整个就只有他一个人，一盏灯也没有。贾敬就在漫天月华之下在他自己院子里的空地上打坐。

　　“蓉儿刚才在我面前哭，哭秦氏，呵。”

　　贾瑛摸不准这人是不是在和他说话，没敢擅自出口。谁知这老贼是不是炸他的。

　　贾敬过了一会又道：“你们家老太太怎么肯放你跑到这里来？”

　　得，看来就是在和他说话了。“大老爷还真是能沉得住气。”贾瑛自己寻摸了一个石凳子坐下：“外面都要闹翻天了。大家都对蓉儿媳妇的死万分悲痛。珍大哥哥更是失态。”连长房绝灭无人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可见悲痛至极，悲痛到脑子都不清楚了。

　　贾敬这才睁眼开口道：“随他。”

　　贾瑛慢慢念道：“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我今儿才总算是想明白了一点点。”

　　“？”贾敬抬眼表示了一下他的疑惑：“你那里听来的？”

　　“佛曰...不可说。”除了警幻那个剧透狂魔，他身边可还有两个自称外挂的东西。不过，可不能告诉贾敬，谁知这人什么来头？

　　“这诗写到倒是不错...荣府虽然不肖子孙多，但是败家的根本在我宁国府。看的明白。我这一个儿确实比你们府上一群人都要能造作。”贾敬冷笑：“那你又想明白了什么？”

　　“秦氏...她的身份不一般吧！以前我就好奇，大老爷故去了的夫人是高门贵女。珍大哥哥头一个妻子，也和咱们家门当户对。再说我家先头去了的大伯母和我家太太，一个是高门，一个是老亲。全家我都琢磨了一遍，只有她，是她父亲秦邦业向养生堂抱养的女儿。那么问题就来了，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珍大哥哥怎么会把她娶来做了蓉儿的妻子？贾家未来的族长夫人。”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她是怎么死的？”贾瑛故意道：“不会是——大老爷你杀的吧！”

　　贾敬也不生气，只是道：“别以为偷听到了只言片语就能管中窥豹了。”

　　原来他的偷听早就被发现了，不过他半点也没有脸红的意思：“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大老爷说是不是呀。”

　　“这人啊，不怕愚钝最怕自作聪明。”贾敬道：“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小子可留神。”

　　贾瑛只听自己想听的：“大老爷既然夸我聪明，那小侄少不得领受了。”

　　贾敬看他半晌，笑了：“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杀了她？”

　　“猜的。”贾瑛丝毫不为自己妄测臆断而感到一点点的羞愧：“而且，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证据就敢胡乱猜？”

　　“所以我这不是正在和您求证了吗？”

　　贾敬不知是被他气得没脾气了还是不愿和他计较这点小破事，施施然起身，袖子一挥拂去衣衫上沾着的一点点灰尘——额，全甩贾瑛脸上了——这才道：“秦氏确实不是好死，今夜三更时分，她去了天香楼了结了自己。”

　　贾瑛忽的就想到了那副画，果然，秦氏这位美人，悬于高楼梁上，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自缢而亡。”贾瑛道：“两府上下都知道珍大哥哥找到了好大夫给她治病，什么珍贵药材知道哪家有，便是求也求来了，这都快大好了，怎么忽然悬梁？”

　　“求...哼，一个病症拖了快一年，便是好好的人也要被拖死了。况且，人若是心存死志，神仙来了也救不得她的命。”

　　贾敬感叹：“流言害人啊！”

　　贾瑛听到这里才大概明白了：端看刚才贾珍的那副作态，便知道平日必然也没怎么小心翼翼的避讳这件事。那就说明，秦氏和贾珍苟且偷情之事，只怕两府之中知道的人也不少。尤其王熙凤是必然知道的，不然方才不可能脑子转的这么快就和他一样察觉了秦氏并非正常死亡。他还是因为当时在警幻那里看到了剧透，不然正常情况下大概也只会觉得蹊跷而不会是那种眼神。贾珍为了秦氏的病亲自求人求药，更是两府皆知。而秦氏不仅身上的病重，心里头也存着病，或许是愧疚积累过多，精神崩溃；或是在某一次忽然发现自以为的秘密居然是件众人皆知的事情，羞愤自杀。

　　到底怎么说，贾瑛无意深究，问到这里，到此为止，也算是他对亡者最后的一点尊重。可是他要走，贾敬却没这么好打发。

　　“你不是在猜测她的身份吗？怎么这就走了？”

　　“不想问了。人都走了，何必再来计较这个？”

　　“倒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这世间真正的聪明人太少，自作聪明的却多。”

　　.

　　秦氏的葬礼极尽哀荣，贾珍不仅为了秦氏出殡时的灵幡经榜上能好看点给贾蓉捐了个五品的小官，甚至想用一块曾是为忠义亲王准备的极品樯木给秦氏做去后的容身之所。被贾敬淡淡的堵了一句：“看你这架势，咱们家是尚了公主了吗？”顿时熄火。不过除了这么一件，旁的贾敬也没多管，所以秦氏最后安息的棺木虽然不是那种极品，但是别的东西无一不是令人瞠目结舌。

　　秦氏葬礼足足叫人忙了半月有余，贾瑛往勾乙哪里告假直到秦氏入土。然后才修整了一翻，往宫里去了。

　　国师殿里，难得贾瑛看见勾乙的时候他没有摊在什么地方而是正儿八经的竖在哪里。

　　贾瑛因为家事而沉闷了许久的心猛地开怀起来：“难得见你这没骨头的长虫似的人站着，今儿是怎么了？”

　　勾乙哈哈的笑道：“这不是您老久没来了，为了为了迎接您吗？”

　　“我信你。”贾瑛白他一眼。

　　勾乙看他手里拿着包袱，跟着他进屋，看他打开包袱。顿时无语的很：“你是哪里淘登来的这两个极品丑东西的。”

　　两个泥塑娃娃已经对鄙视自己的丑陋的评价免疫了。麻蛋每天被人看见一次就说一遍，时间久了谁都能免疫。

　　贾瑛把这其中一和尚娃娃拎在手里掂，笑道：“这两个东西丑到吓着我家的人了，都不许我在家里撂在，所以我把他带进宫里来吓吓你。”

　　勾乙也拿了那个道士娃娃在手里，刚一入手眼神就微微的变了，一只手的指尖轻轻的点在娃娃的后脑勺，动作十分的轻柔。

　　娃娃里面的封着的道士却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勾乙的指尖划过他脑袋上的时候，他只觉得毛骨悚然，仿佛一把尖刀利刃，不，应该是神兵利器在他的后脑勺上来回比划。

　　勾乙手里拿着娃娃，虽然说听不见，但是硬是能从这泥塑的躯体里感觉到那种绷紧了全身每一个毛孔的僵硬感觉。（至于为啥能从一个泥塑里感觉到僵硬...别问我，问就是大家都不是一般人）

　　勾乙听不到娃娃里面困着的道士那尖锐又可笑的尖叫，但是贾瑛能听见，耳边全是那道士强压着的撕心裂肺呼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不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贾瑛噗嗤一声就笑了，半点没有解救的意思，还顺道把自己手里的那个和尚也塞到了他的手里，耳边瞬间唱起二重奏，虽不美妙，但是听得贾瑛难得的心情愉悦。

　　“怎么？这是打算送我吗？”勾乙两只手分别捏了两个娃娃的头放在自己眼前，但凡捏泥人的时候稍微能下手轻点，不搞的这么丑，这两个娃娃都能算是手工艺品里面的翘楚。

　　简直栩栩如生啊。

　　这一僧一道片刻之前还是巴不得贾瑛把他们随手送人或是扔了才好，现在却万万没有这个心思了。仗着勾乙把他们撂下了，那种如芒在背，胆战心惊的感觉过去了。才抹了捏着一把虚汗，听了勾乙的疑问，紧赶着就求起了贾瑛：“错了错了错了，别给他不然我俩死定了。”

　　“只要不给他，什么要求都答应你，以后知道什么说什么，问什么答什么，一定知无不言。我们发誓！”

　　这人不知什么来头，仿佛天生就是他们哥俩的克星一般，面对贾瑛的时候他们都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何况这个人压根也都还没有对他们做点什么，人家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他俩，但是那种...那种类似精神攻击的感觉实在是太惊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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