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花涧城内的瘟疫虽然已经大抵消失，然而瘟疫的源头仍然成谜。
　　揽月楼的生意淡了不少，已经入夜了，然而街巷之内行人寥寥，丝竹之声在空荡的夜空盘旋，更衬清冷。
　　“上次我们放过了闻鹿，这次可绝对不能再失手。”安逐辛冷声说，“见着那些捕快的行踪，聂问清定然回去揽月楼查探。”
　　未竹说：“若是她身边有大量官兵保护，恐怕我们也不能突破重围。”
　　“所以我们此时不能硬来。”安逐辛说，“而是需要先买通揽月楼的东家，给我们一个端茶送水的活，然后——”
　　“下毒？暗杀？”未竹皱起眉头，“但是揽月楼的东家哪里是这么好买通的。”
　　安逐辛往椅子一坐，说道：“巧了，这东家我恰好认得。”
　　百里无霜从帘子后走出，盈盈一笑，向安逐辛行了一个礼。
　　未竹并不敢随意信任他人，扫了几眼百里无霜，认出她是上次在揽月楼配安逐辛喝茶的那个，而且那日也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
　　“少主，她——可信吗？”
　　“小女子生平最不喜欢那帮看似高高在上，救国救民，实则无恶不作的祭司。”百里无霜柔柔地倚在安逐辛身边，“花涧城的那两个老祭司，平日里可没少仗势欺人。”
　　未竹眼中警惕未消。
　　“只是公子，这间青楼乃是小女子的全部家当了，若是公子安排刺杀，只求不要让嫌疑落到揽月楼身上。”
　　“你放心，早在上月，我便已经派了帮众去卧底，必定不会牵扯到你。”安逐辛把百里无霜揽入怀里，“姑娘要是无家可归，不如来我弑神盟？”
　　未竹提议：“既然姑娘与我们结盟，按照江湖规矩，留一件信物，以证诚心吧。”
　　“信物？公子放心，霜儿必定是真心真意同公子合作的。”百里无霜像是想到什么，起身回房取来一枚玉佩。
　　玉佩的上面刻着一个“婉”字。
　　“这是霜儿的至交好友给霜儿的。”百里无霜的眼中泛起淡淡哀伤，“故人遗物，还望公子好好收着。”
　　玉佩雕琢精致，用料讲究，非大富大贵之家不能有。

　　除却有虫豸低语，栖凤宫内寂静无比。
　　很多年无人打理导致了院内杂草丛生，即便是石子路上也生满了青草，闻鹿顺着石子路走到宫内，却什么都没看到。
　　死后还建宫殿纪念，想必生前也是颇受先帝宠爱。
　　“你可知婉妃何时怀上龙嗣的？”闻鹿看向范一洲。
　　范一洲摇头说：“宫中虽然流言极多，但毕竟当年先帝并未居住在宫里，不过先帝子嗣不多，应当容易查到。”
　　“陛下今年十六。”闻鹿说，“而昌公主今年也才十四。”
　　太后诞下一儿一女之后先帝才有子嗣，而太祖过世，先帝继位是十二年前的事情，这么说婉妃之子若活着，年龄与先帝长公所差无几。
　　“就没有听端王府过来的老人们说过吗？”
　　“只听说是多年前，宫里每年换新人，旧事很多便会不做准。”范一洲仔细回忆了一番，他刚进宫的时候确实很少听到过婉妃，而闹鬼一事年年都有流传，却多是捕风捉影。
　　听了范一洲的话，闻鹿总觉得有些矛盾之处，然而不容他再细想，箫声陡然再次响起。
　　闻鹿转头，见院内站着一个背对他的白衣女子，月光之下颇为显眼。范一洲咽了一口唾沫，僵在原地，闻鹿追上前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那白色身影立即消失，与鬼魅无差。
　　闻鹿环顾四周，并没有再看到白衣女子。他打着灯笼看了一遍周围的杂草，也没有出现任何被人踩踏的痕迹，然而在女子站定的地方却有凹陷的断草。
　　恐怕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大人、那、那真的是……是……”范一洲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
　　转了一圈，没有其他发现，闻鹿说：“放心，不是鬼。不过今天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休息，我们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深夜在后宫晃悠也不妥。”

　　司星监位于城西，有一高台，适合望月观星。
　　华盈盈又添了一壶茶，扫过眼前棋局，只听洛尘说道：“我本以为殿下专精行兵打仗，军政之事，对琴棋书画一类毫无兴趣。”
　　“我也曾以为国师大人超凡脱俗，不问世事，对于收女弟子一类的不感兴趣。”凌轩落子，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华盈盈。
　　后者立即低下头匆匆走开。
　　“我实在是想不出殿下有什么理由，深更半夜地来找我下棋。”洛尘那张泛着冷光的面具下仍是波澜不惊。
　　“本王的仗打完了。”凌轩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怎么看都是难解之局。
　　洛尘笑着说：“殿下，人各有所长，你又何必学自己不擅长的？”
　　“非也非也，行兵布阵和下棋还是有相通之处的。”凌轩说完斟酌了良久才落下一子，“罢了，本王还是换个人练手。”
　　“练手？”洛尘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便看到凌轩起身，带着侍卫离去。
　　快到王府的时候，凌轩听到巷子里头传来人声。
　　“美人儿，大半夜地独自待在街上可不好，还是去我家坐坐吧。”男子醉醺醺说，就要去摸眼前女子的脸。
　　亲卫跳下马，骂道：“大胆，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儿撒野！”
　　“你、你们……”那男子借着有几分醉意，胆大包天，“你们这些东西的给爷滚，多管闲事……啊——”
　　凌轩一脚踹开醉汉，后者连着打了几个滚晕了过去。
　　“多谢大侠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女子的声音似乎分外耳熟，凌轩拿过灯笼。
　　“是你？”
　　纸灯笼的光略显昏暗，映照着眼前女子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殷予容轻笑一声：“你们来得真是不巧。”
　　“殿下正好救了姑娘，怎么是不巧呢。”亲卫也认出了这位正是在府上居住了多日的女子，突然觉得他家王爷娶妻有望，“大人和您真是有缘。”
　　凌轩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开门，再晚些魔族可要吃人了。”
　　“哪有魔族？”亲卫嘀咕了一声，心想殿下分明就是不让自己打扰他和殷姑娘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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