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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二)
时间一长,半夏都看的麻木了,只是静静的守在苏木身边。
在木板上躺了半个月后,所有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被转送到了另外一处屋里,所有人躺在大通铺上面,有人日日送饭,直到一个月后,这些孩子可以下地走动,便在一个小院子里学习规矩。
如此过了两个月,内务府来人开始给这些小太监安排去处。
宫中有人上人,也有人下人,苏木就是去做这人下之人,伺候稍有一些权力的太监。
王叔王婶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现在还不能称王叔王婶,应该叫王公公和秋云姑姑。
白天苏木跟着王公公照料御花园的花鸟鱼兽,晚上取来饭菜后,王公公把苏木的量分出来,其余的都摆在卧室,等秋云姑姑忙完事务回来两人一块用饭。
半夏曾经悄悄看过他们二人,确实感情很好,如胶似漆的,吃饭时相互夹菜,饭后两人一块在院子里喝喝茶聊聊天,困了王公公就搂着秋云姑姑回屋睡觉,当然,也会有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半夏及时遮住了眼睛。
他们二人对苏木很好,不像那些太监那样,会对着伺候自己的小太监拳打脚踢各种折磨,苏木在这里能吃饱能穿暖,许是王公公不会有孩子的原因,他和秋云姑姑待苏木就像对待一个孩子一般的悉心关怀。
但是愉快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皇帝万寿节大赦,王公公得到出宫养老的机会,秋云姑姑早就过了出宫的年龄,不过是在宫里一直等着王公公罢了,如今有了机会可以出宫,两人毫不犹豫,立马收拾了行装,万寿节当晚便同其他的宫女太监一块出了宫。
出宫前,两人把苏木叫到跟前,仔细教他如何讨好人,如何看人脸色,宫中哪个主子好说话,哪个主子难伺候。
王公公还悄悄朝内务府负责分配太监的刘公公递了银子,希望可以关照一下苏木。
安排好一切,虽然不舍,但是最终还是分开了。
万寿节当晚,苏木就回到内务府等待新的安排。
噩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刘公公收了银子并没有特意关照苏木,而是听从丽妃身边大宫女春桃的吩咐,把苏木分配到了丽妃所住的丽华宫,伺候负责丽华宫所有恭桶的赵公公。
赵公公整日都是阴阴沉沉的,苏木来了以后,就每天监视着苏木洗恭桶,洗不完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苏木每天都有洗不完的恭桶,每天只能睡上两个时辰,有时一天只能吃上一个杂粮馒头,渴得连水都喝不上。
赵公公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苏木用瘦小的胳膊洗干净一个又一个恭桶,有时还要故意踢翻恭桶,里面没有倒干净的脏污大片大片的溅到苏木的衣服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苏木内心满是隐忍,不言不语默默的刷着马桶,赵公公看到苏木如此无趣,偶尔也会放过他,自己进屋睡觉,留苏木一个人坐在水池边刷恭桶,从白天刷到晚上。
月亮高高挂在屋顶之上,半夏清楚的看到苏木抬头看着月亮,泪水终究缓缓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水池里,泛起一丝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现在的苏木,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放在现代,还是五六年级的小学生而已,可惜他命不好,不止没有机会读书写字,还得每天都受到比自己大几十岁的成年人的欺辱。
身处地狱,不见一丝亮光。
夜晚,苏木终于刷完所有的恭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鸡圈里面,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稻草中,闭着眼睛休息,仿佛旁边的鸡屎味都随风散去了一般。
半夏无能为力的看着这一切,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不能为他偷来一个馒头,只能在苏木睡觉的时候,轻轻搂着他,替他赶走蚊虫。
睡梦之中的苏木,总是可以闻到一股馨香味,好像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一样,随即又嘲讽似的笑了笑,怎么有人愿意靠近臭如茅坑的自己呢,可惜闭着眼睛搂着苏木的半夏并没有看到苏木的变换的神情。
早上,苏木被一桶凉水激醒,睁开眼睛便看到赵公公狰狞的脸,“还敢偷懒,还不快把干净的恭桶送到各个屋里去。”
苏木拧了拧身上的衣服,清晨的凉风吹来,湿答答的衣服罩在身上,苏木连连打喷嚏。
看到苏木拖拉,赵公公又狠踹了一脚,苏木没有站住,脚下打滑倒向水池边,头碰到石头砌成的水池,青紫了一大片。
苏木低着头,眼里满是恨意,但是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反抗不了,只能一直忍。
赶紧起来,把恭桶一个个送去丽华宫的各个房间,每一个太监宫女看到狼狈的苏木,闻到他身上的臭味,纷纷离他远远的,都催促他赶快离开。
送完所有的恭桶,苏木已经饿得走不动道了,这时候一个小宫女用手绢包着一个白面馒头,也不管苏木要不要,直接放到他手里,然后马上转身离开。
苏木拿着馒头,马上左顾右盼,看到四下无人,拿着馒头狠狠送进口中,馒头太干,噎得苏木直捶胸口,也不舍得吐出来。
吃完馒头,小心翼翼的把手绢叠好,放在自己怀里。
看到苏木如此珍惜这条手绢,半夏心中醋意大发,赶紧追上小宫女去看看情敌长什么样子。
谁知道,倒让她看到瞠目结舌的一面。
小宫女把馒头给苏木以后,就直接跑到了春桃面前,炫耀似的给春桃说,“春桃姐姐,那小子已经把馒头吃光了。”
“你是按我说的做的吗?”
“是的,那个馒头我都让狗舔了个遍,狗看我拿走馒头还跟我急呢。”
春桃满意的点点头,给了小宫女五个铜板。
小宫女讨好的笑了笑,“姐姐下次有这等好事还想着点妹妹,妹妹一定做的让您满意。”
春桃轻飘飘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丽妃的寝宫,没多久,寝宫里面就传出来一阵笑声。
半夏在一旁听得肺都要气炸了,隔着空气狠狠踹了小宫女一脚,可惜小宫女丝毫没有感觉。
半夏又转身对着一株大树出气,恶狠狠踢了几脚,从树上落下几片叶子,似是对半夏有所回应。
长叹一口气,又跑回去找苏木,此时苏木身上的衣服已经慢慢干了,赵公公随手甩给他一个馒头,又指着一旁的恭桶,让他今天必须洗完,说完就回屋偷懒去了。
半夏坐在一旁,看着苏木就着凉水吃下了馒头,拿出怀里的手绢,爱惜的摸了摸,用水洗干净,又悄悄挂在树枝上,这才撸起袖子,认真的刷起恭桶来。
看到苏木如此爱惜那张手绢,半夏气不打一出来,恨恨的说道,“你还以为人家那是好心啊,吃了狗舔过的馒头还那么感激,气死我了。”
可惜苏木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顺着风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馨香味,顺着这股味道朝着半夏看去,可惜半夏误以为苏木是在看她身后树枝上挂着的手绢,狠狠瞪了苏木一眼,走到苏木背后,撒气般的轻轻踢了一脚。
苏木赶紧背后好像有人碰了一下,但是整个角落院子明明只有自己,随即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又埋头刷起恭桶来。
“刷刷刷,就知道刷恭桶!”半夏气得坐在地上,面色不虞的盯着苏木。
苏木闻到馨香味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隐隐猜测,听说宫中多鬼魂,是不是自己身边也有这样一位。
但是苏木不敢有所动作,生怕吓走了身边这位神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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