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天空

　　淡淡阳光的午后，一碟温和的杏仁，一杯香浓的蓝山咖啡，细细品味。热度刚能进口的时候就开始喝，轻啜一口，舌略微有点木，渐渐渗透，四肢略微有点酥。这样的时刻，心情不自觉地居然有些温柔而感性，平日刀枪不入的表情也渐渐柔和……

　　路易纤长的手指抵着咖啡杯，阻止拜布尔继续品尝咖啡的动作：“拜布尔，你不怕我下毒？”
　　“没有好处又不好玩的事情，你不会浪费时间精力的。”

　　“怎么不好玩？趁这会儿你被寇德家族除名心情低落，下迷药，非礼你，或者还可以把你交给你叔叔，哈哈。”刚才煮咖啡的时候已经听拜布尔说了整件事情，也知道现在他身价不菲，一颗人头就可以抵三场演奏会的出场费了。

　　“你可以试试。”拜布尔按惯例做出一副的傲慢表情。

　　“切，没劲。”路易闷闷地撇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然后潇洒地离开，一句慰藉的话都没说。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显得和身边那些笨蛋不同……

　　拜布尔自嘲地冷哼了一声。路易，对自己而言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虽然调情时锻炼出来的释然演绎了一次又一次，虽然偶尔会有些暧昧的亲密，但仍然是不同的，怎么想都不是可以信任的彼此。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在一起时开心就好，大家都不是推心置腹的对待，只是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彼此解闷。但是拜布尔还是把路易当成朋友的，这个世界上他再没有其他朋友了。

　　拜布尔闭上眼睛感受到阳光在自己的脸上游移，掏出口袋里面的那一笺书信：

　　“拜布尔，我亲爱的孩子！

　　把你除名是我能对你作出的最后的保护，你叔叔有心除你，我只能以驱逐你和让他掌权作为保住你性命的条件。你和那个年轻人的事我心知肚明，这是你叔叔给我的一个暗示——他可以轻易地夺走你生命。在羽翼未丰之前，记住你父亲对你嘱咐，务必韬光养晦，终有一天你会重回寇德家族的。

　　一切小心，知名不具。”

　　略微凌乱的字迹可以看出写信人的担忧，拜布尔把这封信按在咖啡杯里面，看着液体渐渐模糊了字迹。现在这个时候还敢留书面文字给他，已经是给他最大的安慰了。叔叔的野心在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暴露出来了，的确，寇德家族又不是公爵王侯，不需要什么纯正的血统，谁有能力谁就独掌大权。倾轧阴谋，他从小见多了。

　　父亲是死于一次□□火拼，身中六颗子弹，却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拜布尔打天下要靠朋友，但是只能相信自己。连亲人都有可能置你于死地，人果然只能相信自己啊。

　　为了放松叔叔对自己的敌意，留恋花丛，不务正业，不顾家人反对坚持要上大学读法律。但是他叔叔还是出手了，今天的新闻里面已经全面报道了他因为同性恋被除名的事情，从此以后他和寇德家族毫无牵连了，从此以后即使他哪天着了道也没有人能帮助他了。

　　漆黑的夜空，一切晦暗无光，连星星都躲得一颗不见，拜布尔潜进路易的公寓，却意外地发现路易还坐在琴房里面练琴，安详地曲调似乎想平复谁的心情，又像是深切的忧虑独自嗟枒……
　　“怎么，没有我你睡不着觉？”拜布尔把路易困在双臂和钢琴之间。

　　路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律动的手指依然在琴键上翩然舞蹈，淡淡的神情，连往日优雅的微笑都省略了：“知道我弹奏的是什么吗？《安魂曲》，现在练练熟，说不定不久就用上了！”

　　“我走了！”拜布尔凑近在路易的耳边说道。

　　路易转过身时，几乎是和他脸贴着脸的对视，那双冰山一样的绿色眼睛，没有在开玩笑，没有玩世不恭，严肃又认真的神情让拜布尔整个人都看上去透着凛冽的气息。路易知道拜布尔的离去不仅仅是走出这间公寓，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都灵已经不再安全了，长老会的人不可能明着和自己的叔叔对着干，他们并没有能力给他提供保护。拜布尔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最大的敌人不是来自其他家族势力，而是自己的亲人，人确实只能相信自己啊。所以他也很早就在培植自己的势力，除名算什么，少了一个姓氏而已，也少了一份虚伪的应承。

　　不知从何处抽出的黑色郁金香，拜布尔把花放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沉默不语，转身离去。

　　“拜布尔，我们还会见面吗？”路易重新开始弹奏起来，乐曲却换成了肖邦的第三钢琴练习曲《离别》，低头就可以看见拜布尔送的黑色郁金香，高贵诡异的色泽，难以预测的气质，它象征着骑士精神，即使在在最危险的处境和最困难的际遇时也会微笑着凝望前方，名誉、礼仪、自尊、坚毅、忠诚、骄傲、虔诚……

　　拜布尔停下了正欲离去的脚步：“我会回来的。”

　　回过身，两个人相视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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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院送走了这位大人物，从上到下无不长舒一口气，几位师长对于路易能够摆脱拜布尔更是一个个显得欢欣鼓舞。路易还是一派淡然，没有拜布尔跟着，路易每天都要面对一大堆来自世界各地美女的表白和爱慕。日子重新变得简单又无聊，寥寥几节课，练琴，把一堆情书扔进垃圾桶，写曲子，发呆……

　　而EMI、CBS、DG、Mercury、Philips还有Decca等好几家古典音乐唱片公司为了争取和路易签约吵得不可开交，一时间钢琴天才路易花落谁家又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焦点。都灵大学正准备好好规划路易的艺术道路，却收到了路易的退学申请。

　　演奏技巧可以学习，可以模仿，可以刻苦训练，可是作曲永远不可能在课堂上学会——路易用这样的理由挡住了所有人的责问。赫尔姆特接到校方的通知立刻打电话过来询问，路易只是把手机放在钢琴上，弹了一首并不是很长的曲子。赫尔姆特同意了路易的做法，朱塞佩-威尔第音乐学院确实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而且连能打发日子的人都走了，路易把另一个理由藏在了心中。

　　但是退学之路也并不轻松，不仅要面对师长的挽留，还要面对一群美女的执手相看泪眼。行李很简单，几件衣物和签着路德维希大名的床单，一卷自己写的曲谱，拜布尔送给他的史特拉第瓦里提琴，里面还有一朵干枯的黑色郁金香。可是排在门前哭红眼睛的女生却延伸到了学校门口。

　　路易也许不知道，那一天是都灵大学所有女生的末日，是所有男生的重生之日，他离开后，公寓的东西几乎被女生洗劫一空，甚至有女生找了篮球队的队员来搬那架法吉奥里钢琴，后来还是学校出面声明这架钢琴是学校的公共财产才使之幸免于被拆成几万个零件。
　　都灵机场，并不晴朗的天气。

　　“请随便给我一张不久就能起飞的机票，地点无所谓。”路易用最正经的表情看着机场工作人员。

　　“先生您确定随便飞到哪里都可以？马上起飞的有飞往开罗、西西里岛和纽伦堡的航班，你需要哪一个？”售票小姐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第一个吧。”三个地方听都没有听说过，谁知道哪儿是哪儿，反正他现在不想回家，只要不是飞慕尼黑就行了。

　　几个小时以后，飞机平稳地降落在开罗机场，漫漫风沙吹起埃及妇女裹身的轻纱，开罗城用隐藏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神注视着这个茫然的青年男子。

　　路易试着用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来询问周围的人群，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说着蹩脚英语的带团导游。

　　“这是什么地方？”

　　“开罗！”

　　“我知道是开罗，开罗在什么地方？”

　　“埃及的首都！”当地人一脸鄙夷地瞟了一眼路易转身离去。

　　摸摸脑袋，埃及是在亚洲还是在南美洲？天啊，晚上不会有木乃伊来找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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