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王妃之路过人间

　　第二天燕楚又和太后见了一面，是太后来了绮萝宫里。

　　太后大概是一整夜都没睡好，眼下青黑，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见到燕楚倒是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她直接问道，“你真的能找到解药？”

　　同样的问题容齐昨晚也问过，而且燕楚发现这对母子问这问题的时候表情都很相似，有着一点希望却又不好抓住，怕这希望落空。这算是燕楚第一次意识到容齐和太后是母子，只是她不会给太后说那么多话，她只道，“我会尽力的。”

　　这个回答很客套，太后听后眉头微皱，显然不是很满意。她思索了一会儿，抬手让她带着的嬷嬷出去，这显然是有话要告诉燕楚的意思。

　　燕楚并不担心太后对她做些什么，便也让奚柠下去了，她昨天回来后简单和奚柠聊过天命的事，奚柠也知道太后现在不会对燕楚做什么，便同太后身边的人一起出去了。

　　“太后娘娘要说什么便说吧。”

　　“哀家要救的人，是容齐。”

　　太后袖袍里的手攥紧了布料，声音却是平稳，神色冷静地看着燕楚变了脸。

　　太后的话让燕楚有些懵，她第一时间想了容齐昨晚那些让她摸不清头脑的话，然后又想到了之前容齐旧疾复发，过去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如同乱麻一般，让燕楚思绪有些混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趁此机会从太后嘴里套些话，但她还是乱了心神。

　　燕楚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连喝了两杯才略微冷静一些，“容齐为什么中天命？天命之毒可不怎么常见。”

　　天命岂止是不常见，简直是世间罕有，估计燕家人也没见过，燕楚也只在太后这里见到过。但容齐的毒应该不是太后下的手，太后显然是知道天命无解的，她不会做下了无解的毒，又要辛辛苦苦找解药这么矛盾的事。

　　只是燕楚的问题牵扯了太多东西，太后并不想回答，只说，“哀家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找解药的时候用点心。”

　　太后这话让燕楚很想直接把茶杯丢过去，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太后的目的确实达到了，从她知道容齐中了天命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态就彻底变了。

　　燕楚回到绮萝宫后就开始逐字逐句回忆昨天晚上和容齐的对话。

　　他问找解药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有影响的话就不要找解药。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这确实是容齐会说出来的话。在他心中，他自己应该是最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容齐还说了什么……

　　太后拿到解药不会做什么好事，解药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筹码……

　　筹码？

　　用来威胁谁？

　　如果解药是用来威胁容齐，那不太可能，容齐这个人对自己根本不在乎，他对自己最是心狠手辣。

　　不过容齐好像也是想要解药的，如果他要解药不是为了自己的话，那就说明除了容齐以外，还有一个人中了天命。

　　一想到这个可能，燕楚内心就想吐槽，天命不出现则已，一出现简直宛如批发，到底有多少人中了天命之毒。但这个可能是最糟糕，也是可能性最大的。

　　如果是这样，那呢太后很有可能是在用另一个中了天命的人的性命来威胁容齐。

　　结合她对容齐的了解，再加上西启皇宫里曾经有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记忆，而书中记载的中了天命的症状便有失去记忆这一项。这样的话，燕楚大概猜到了容齐想救的人是谁。

　　是西启长公主，容乐。

　　冬至之后西启便开始频繁降雪，为了避免雪灾造成无法损失，容齐这一整天都在和朝中大臣商议此事，下了朝便让小荀子带着一堆奏折去了绮萝宫。

　　燕楚大概很快就要离开，而容齐也不想燕楚再回来了，之后会发生很多事，也许会把燕楚拉入这个和她无关的局中。他要保全容乐已是竭尽全力，若是燕楚也入局那他就再无余力应对，所以不管他再怎么贪恋和燕楚待在一起的轻松自在，也不能自私将她留下。

　　他没有办法保护燕楚。

　　而且燕楚那样的人，她能过也该去过更好的生活。容齐现在想做的也只是想抓住最后的时间活得轻松一些，再贪恋一下那一点温暖。

　　只是容齐瞧见燕楚的时候她正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空中飘下来的雪花，看着有些呆愣愣的。容齐便团了一个雪球扔过去，目标是燕楚的脑袋。燕楚好歹也是靠着武艺行走天下的人，察觉到有东西扔过来一抬手便接住了。

　　只是她接了才发现手里是个雪球，抬头也才瞧见容齐。

　　燕楚反应这么迟钝，容齐估摸着她应该是遇到些事情了，便走过去问，“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下雪的天容齐可不敢像燕楚那样直接坐在地上，只是站在她身边。燕楚便抬头看着他，“容齐，容乐是不是也中了天命？”

　　容齐一愣，过了一会儿点头。

　　“那你是不是想救她？如果只有一份解药也会选择救她的那种。”

　　容齐一听燕楚的问题就知道她不止知道容乐中了天命，还知道他也中了天命，燕楚问完就低下了头，转头看着院子。

　　燕楚这样让容齐喉头发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清楚他的选择，而他的选择也从来没有变过，他至始至终都想让容乐活下去，不管代价是什么。可燕楚就这样蹲在这里，她并没有改变他的决定，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却让他头一次因为自己的决定觉得有些难过和愧疚。

　　燕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其实想了一个下午，我猜测解开天命的是我身上的蛊，但蛊虫喂养有很多限制，再弄出同一个同样能解天命的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两个。可我也知道你这个人对待在乎的人极好，对自己却是毫不在乎，要你在自己和容乐之间选一个，你必然会选择容乐。我不知道你与容乐之间的感情，无法说些什么。于我而言，这仿佛一个死局，我想选择你活着，而你会选择容乐活下来。”

　　燕楚伸出手拽住容齐的衣袖，“容齐，如果到时候真的得二选一，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不要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放弃，等我破局，万事有我。”

　　容齐低头看着燕楚，这个角度他只能瞧见燕楚的发旋，而他心中那些愧疚难过越发浓厚，这些感情仿佛拉扯着风筝的风筝线，将他拽住了。这种感觉其实并不糟糕，有一个人能够绊住你的脚步，可你又清楚知道这个人会尊重你。这不是一种累赘，更像是一种陪伴。

　　容齐隔着衣袖轻轻握住燕楚的手，郑重点头道，“好，我等你。”

　　之后燕楚处理事情的速度加快了很多，燕楚最需要处理的其实是埋下的各处暗线。北临那边安排的人已经处理好了，在裴元的事解决之后，她就开始把北临的人往南境那边转了，他们在跟着她之前多数都是南境人，回南境也是一个好归处。只是西启这边的眼线得留着，容齐身上的天命再加上容齐和太后的关系让她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还有些隐情，以防万一，留些人盯着比较好。

　　南疆那边燕楚也已经写了信回去，燕家收到信就会开始准备东西。

　　绮萝宫里的东西不少，从入宫到现在容齐赏赐了不少东西，但燕楚带走的东西很少，她收拾时容齐就在旁边看着，“你不多带点东西？那些镯子簪子你都可以拿走。”

　　燕楚整理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容齐给她的赏赐全是些易携带又值钱还没有皇家标记的小物件，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不懂容齐的心思。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她离开准备的，给她攒下足够多的银钱，让她以后衣食无忧。

　　这便是她越来越喜欢容齐的原因了，容齐对她的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处处为她着想的。

　　“南疆那边不缺东西，银钱我也不缺。倒是你，为了能多撑点时间，等我弄出解药，你最好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别老把自己不当回事。”

　　容齐无奈笑道，“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启程回南疆时也是容齐送的燕楚，这个场景让容齐想起他当时送容乐去北临和亲。两次他都在送走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可这两次他的心境却完全不同。

　　容乐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绝望心痛，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避免一冲动就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而现在，燕楚撩开帘子朝他挥手，他也笑着回了，他心中有不舍，却总觉得两个人之后还会再相见，两个人估计也不会有很大改变，他的心中也终于有了一些对未来的希冀。

　　如果燕楚能够弄到解开天命的解药，哪怕只有一份那也足够了。等他救了容乐，将她安顿好，把一切的纠葛处理好。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如果那个时候他还有时间，他便去南疆看看燕楚，然后便回西启当燕楚所说的那种皇帝，当回儿时那个胸怀万民，心怀天下的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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