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凰

作者: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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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会


      第二日,秦凰秘密求见元徽帝,将从长央身上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上了报,元徽帝半信半疑地派人彻查了一番陈贵人的宫殿,竟当真查出一小块藏在床底下的麝香!陈贵人脸色大变,跪倒便求饶起来。

      “臣妾……臣妾根本不知这是什么!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元徽帝也不成想自己这个向来荒唐的小女儿这一回竟真能端出案来,见陈贵人声泪俱下地一番求饶,又将人证物证对比了一番,气道,“你既然不知,这麝香如何会在你屋中偷藏?霍乱宫闱谋害皇嗣在前,嫁祸于人在后,竟然还威胁宫人做替死鬼,人证物证皆在,朕不想再听你胡乱狡辩!来人!朕以为你是个太太平平的女子,竟如此恶毒!”

      陈贵人被这长长的一段罪名噎得无话可说,还不等她再替自己求饶,便有三个锦衣侍卫将她拖了下去,柔弱女子凄惨的求饶声越来越远,秦凰突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父皇,这陈贵人做出此等行径,难道问罪之前,不问一问究其缘故吗……”

      元徽帝摇了摇头,“不论是何缘故,人证物证皆在,便是铁证如山!朕容不得这等霍乱宫闱的女子,凰儿,不可为其说情!”

      秦凰默不作声地应了,耳畔求饶哭喊声远去,她却突然有些困惑,向来断事严谨从不马虎一分的元徽帝,为何会在这件事上这般敷衍?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分明事关皇嗣这样大的一件事,却仿佛是取证问罪行云流水,这案便那么随随便便地断定了?

      简直就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出似的。

      秦皇突然一惊,大脑飞速旋转,似乎在这一刹那明白过来什么。这么多天以来,兰妃失子,为了楚燕太平,母后作为最大的嫌疑人是不得不抓的,可堂堂当朝皇后蒙冤之事事关朝堂政局动向,若惩罚皇后的事传回了宫,在万臣面前也说不过去,她自己为了母后的事焦头烂额,可着急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元徽帝盘旋在燕国与皇后之间,是不是……就在等一个出头鸟来顶罪?所以他并不阻止自己不讲道理的查案,只因不论自己查出这个出头鸟是谁,不论陈贵人是不是真的做了这件事,都不要紧了,只要元徽帝能够在回宫之前证明皇后无罪,便是给了兰妃一个体面,也给了皇后一个体面。

      思及此处,秦凰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真的是陈贵人下的手吗?分明有长央言之凿凿的证据,可……这证据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巧了,这一定是真的吗?

      原本是咄定的想法,如今突然千头万绪起来,元徽帝却和蔼地拍了拍秦凰的手,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慈父笑容来,“朕的凰儿长大了!这一回是你大胆查案,替你母后沉冤得雪,若你母后知道了,一定要好好奖赏你!”

      秦凰愣了愣,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父皇相信儿臣,儿臣才能彻查此事,只是……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元徽帝宠溺地点点头,“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你!”

      “那位翡翠轩的长央姑娘,不出半年便要到出宫的年纪,这些年原本受的打骂已经够多了,如今为了母后名声大胆揭发,更难保遭人瞩目,惹来祸端,”秦凰端端行了一礼,“儿臣恳请父皇,可否即日便放长央姑娘出宫,以免再受人折磨,遭人迫害。”

      元徽帝赞许一笑,“朕的凰儿果然是心善的丫头,既然是凰儿求的情,此事朕会全权交由王喜去办!”又略一沉吟,“兰妃苛待宫人一事……朕也会仔细彻查,查清之前,绝不允许宫中有人擅自议论此事!”

      于是,这件事似乎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结束了,秦凰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会描好看花样的陈贵人,兰妃那处安静了几日,长央也被人秘密着送了出去,萧皇后被人毕恭毕敬地从宗祠请了出来。从护国寺回宫后,兰妃那处更是许久不见元徽帝召见,长禧殿上下私底下高兴得就差张灯结彩。

      秦凰原本以为自己也会欢呼雀跃的,如今她却觉得愁云惨雾,她仔仔细细将整件事情翻来覆去地分析了许多回,许多日,仍然不敢确定,若此事真的是陈贵人所为,那么她惩戒真凶,这十分好,可若陈贵人真的只是那只“出头鸟”呢?她是不是,也做了元徽帝计划中的一把推手……

      而另一头,冯府书房烛火通明,冯芸清捧着一只汤婆子,也正支着脑袋,同装睡的冯折提及兰妃滑胎的一整件原委。

      不同于秦凰对元徽帝的怀疑,冯芸清之所以会将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嚼一回,是因为前一日她得知了另一件事情——原本被王喜公公平安送出宫外的长央,在回乡路上遭到了一行刺客的追杀,命悬一线之时,却突然杀出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救了她的性命。

      言闵。

      “你说你同言闵通了书信,他到底怎么说?连兰妃的事在宫里都没有多大的动静,陛下将这一整件事情都隐瞒得极好,言家不曾上护国寺,怎么会同长央这么个人扯上关系?”

      冯折连眼睛都懒得睁,将言闵告诉他的事复述一通,“有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封道别信,却仔仔细细将在梅园的事悉数说了一通,信中情真意切,暧昧之极,棺材脸觉得莫名其妙,自然要查。”

      “寄信……长央寄了信?”冯芸清一惊,完全不明白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若要道别,她为何不亲自来找你这个眼前的‘言公子’,反而要费好大的本事,寄一封信上言相府?”

      冯折抬了抬眼睛,“你觉得这件事蹊跷不蹊跷?”

      “自然是蹊跷的,”冯芸清长叹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已经让这件事情摸透了,如今却觉得扑朔迷离,长央为什么要贸然给言闵寄这样一封信?言辞之间……仿佛刻意为了让言闵去调查她?这是什么道理。”

      “那还有更蹊跷的。”冯折说罢从袖子中摸出两张信纸,一张是那日长央在梅园交出的勒索信,秦凰告发后便随手丢给了冯折,另一张则是言闵随信寄来长央送去言府的那封告别书,冯折把两张信纸拼在一块,“你看看。”

      冯芸清探过脑袋,只看了一眼便怔在原地,“这……这两封信的字迹怎么一模一样?!”

      冯折看着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他似乎已经略微摸清整件事情的脉络,而芸清仍然蒙在鼓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冯芸清觉得自己脑袋绕晕了,好一个“大楚第一才女”,她都要自嘲了,“我方才是明白的,现在越发看不懂了,这信究竟是谁写的,长央究竟是什么人,那陈贵人的那些证据,是……她伪造的?”

      “这两封信势必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要么是长央,要么是长央上头的另一个操控全局的主子,”冯折终于舍得从那张太师椅上直一直身子,“如果我和言闵的猜测没有错,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长央上头必然还有一个主子,至于是谁……”

      他指了指头顶的空气,冯芸清便从善如流的接上他的话,这里面没别人,是皇后,对不对?”

      冯折同她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果真是兄妹同心,能跟得上他的思路,一面娓娓将他与言闵的推测说了出来,“若我们没有猜错,兰妃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与皇后脱不了干系,长央作为皇后一系的人,也势必在这件事上做出了手脚,这件事情或许之前万无一失,却不知为何出现纰漏,以至于皇后被陛下发现。”

      冯芸清跟上这样的思考方式,似乎便能略微理清一些,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皇后被禁闭,当然要设法脱离干系,便会让参与了这件事情的长央做替死鬼,无论皇后同她说了什么,但显然……长央不愿意做这个替死鬼。”

      “没错,”冯折赞许地点点头,“陛下此时迫切想要找出一个能够顶替皇后的犯人,好将此事潦草撂下,长央很清楚此时将陈贵人推出去,陛下绝不会彻查,那么整件事立刻彻底了结,她便能保住一命。那日在梅园无意一撞,她故意设法与我扯上关系,为的是能够将我们引到她的那条道上……实际上,她也确实成功做到了。”

      冯芸清恍然大悟,“她竟想出这么聪明的一个法子,果真是在皇后身边待了三年的人。”想了想又明白过来,“长央手里握着皇后娘娘许多证据,更将皇后原本的计划打成一盘散沙,甚至利用小殿下将她放出宫去,皇后如何能不追杀……”

      冯折摇了摇头,“追杀他的人未必是皇后,我却觉得也有可能是陛下的人,所有的人都很清楚,陈贵人绝不可能是罪魁祸首,挡住悠悠之口已然不容易,怎么能真正将长央放出宫去?”

      冯芸清搁下汤婆子,几乎被这件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长央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这一点……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言闵!她甚至也知道言闵最在乎名声和真相,一旦收到那封不明不白的信便会彻查到底,于是……”

      冯折将整件事补圆,“是,于是言闵在调查的途中,救了她的性命。”

      一抹轻笑攀上冯芸清的面颊,“好啊,当朝新科状元,所谓的大楚第一才女,还有你这位十二殿下钦点的文华阁夫子,竟然都被这个小宫女耍得团团转?”

      冯折心态很好,愿意认栽,“我从一开始就说,她绝不会那么简单。”

      “只是……”冯芸清面露难色,有些踌躇道,“若是这样,那皇后娘娘那一成确实不干净,要不要告诉小殿下……”

      “身处皇宫,没几个人能把自己摘干净,言闵今天还同我说了一件三殿下的事,不过……”冯折手下一顿,深深看了一眼芸清,二人半晌,他才将桌上的两张信纸捏起来,凑近曳动的烛光。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

      ……

      一无所知的秦凰正窝在暖烘烘的栖梧宫里看画本,她前几日纠结着陈贵人证据的真假,纠结着纠结着犯困,纠结了几日也没有将这件事掰扯明白,于是态度良好,瞬间放弃。

      绿萝将一叠核桃酥摆上茶案,有些担忧地宽慰秦凰,“殿下,究竟是谁惹您不开心了呀?那是冯公子同您上山玩,是不是做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怎么看您自打回来便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这几日无聊坏了,本宫闲得发闷,心情自然不好……”秦凰回了回神,抓起一块核桃酥塞进嘴里,“是了,你不提我还想不起来呢,冯折这几日上哪儿去了?本宫好几天没上早功了,难得他倒也没来烦我。”

      绿萝替秦凰布着茶,“殿下忘啦,咱们朝中一年有两次科考,夏时乃面向一切读书人的大考,还有冬季只向达官贵人家的官宦子弟们开放的内考,听冯小姐说,夏天时冯夫子偷懒没去大考,老相爷气坏了,这回逼着内考去啦!”

      秦凰噗嗤一笑,“我还当这天底下没人能治得了他呢,也好也好,没人来烦本宫,本宫也算偷了好大一个闲,这科考可得多考几天!”

      “可是奴才看,有冯夫子烦您的时候,小殿下忙着见招拆招,心情倒是很好的,”绿萝忍不住点破她,“这几日冯夫子不在,小殿下便郁闷着,觉得无聊起来了。”

      秦凰抓起一把瓜子丢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本宫巴不得这个冯折年年科考,一考半年!若是如此,本宫必定天天喜笑颜开!”

      “看来小殿下是想在下了,三句不离口,冯某受宠若惊。”

      她话音未落,虚掩的宫门便支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冯折打着一支青玉长笛,那张雅人至深的笑脸便落进了秦凰的眼睛,秦凰把核桃酥一放,“谁让你进来的?”

      冯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门外没有宫女,在下问了半日没人应答,只得‘不懂规矩’了。”

      秦凰哼了一声,“冯夫子如今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本宫的寝殿也是说进就进,果真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冯折听她扯完这一串也不恼,弯了弯嘴角,“今日城外有场盛会,听说小殿下心情不好,原本想带殿下出去散散心,看来小殿下不欢迎冯某——”

      说着转身就准备走。

      耳朵抓到关键字,自打上回被关禁闭便没出过宫的秦凰赶紧跳起来,“哎哎哎”地把人唤住,见冯折停住脚步,方才还冷着脸的秦凰瞬间切换出一张乖巧的笑容来,“哎呀!冯夫子大驾光临,本宫自然是一万个欢迎!绿萝,还不赶紧替冯夫子端茶倒水呀!”

      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嘻嘻地凑上去,“什么盛会?好不好玩儿呀!”

      一旁的绿萝叹为观止,从不知道自家的小殿下是这样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才。

      冯折见绿萝出屋倒茶,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座上客,有些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明来意,“听宋子犹说,今日城南的百花巷、城东的梨花楼、连同城北的十来家楚馆要在兰陵街上大赛花魁,为了招揽客人给自家姑娘投票,各家秦楼都奇招百出,有猜灯谜的,抛绣球的,做糖画的,比七夕灯会还热闹。”说着故弄玄虚地眨了眨眼睛,“小殿下去不去?”

      “你要带我去青楼?!”秦凰惊得没有控制住音量,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兴奋凑上前去,“青楼,青楼好不好玩儿啊?”

      冯折拿这个小喇叭毫无办法,“这个,在下也没去过,故而今日来找小殿下同行,想着去见见世面?”

      他话还没说完,秦凰的脑袋已经点得和拨浪鼓似的,就差立刻拉着他出宫,要去见识一下秦楼楚馆的姑娘们究竟是怎么稀奇的模样了。

      奇怪,这丫头怎么老对漂亮姑娘这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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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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