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燃烧的心

　　Episode 21 1979

　　等克列西亚真的从高烧里痊愈已经是一礼拜之后的事了。床铺再也困不住她了，在巫师袍上再罩着一件外套她就能在凤凰社指挥部里到处走动，每天早上吃加胡椒和盐花的本尼迪克特蛋和切好的水果，迷情剂总是跟着她，像是一团被施了跟踪咒的煤球。

　　她没想到，第一份慰问品来自波特。

　　他给她买了很大一份巧克力，虽然克列西亚依旧没什么精神，甜食也无法让她开怀，但是她看在莉莉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它。她知道，波特和莉莉是恋人。

　　“事实上，”詹姆停顿了一会儿，推了推眼镜，“我是想来和你说谢谢的。”

　　“谢谢？”她在沙发上坐下，迷情剂立刻趴在了沙发把手上，“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因为你救了莉莉的命。”波特挠了挠头发，沉吟片刻后开口，“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开心，你刚来凤凰社的时候，我和大脚板都……对你态度并不好。我为我当时对你的猜忌而道歉。”

　　她问。“大脚板是谁？”

　　“西里斯。”

　　“哦。”她皱皱眉。无论如何，她都不喜欢西里斯。

　　“所以，”波特轻微地笑了笑，做了一个像是要总结的手势，棕色的眼睛沉稳地注视着她，“我想谢谢你。你真的很勇敢。”

　　他突如其来的真诚让她有些没有头绪，她犹豫了一会儿。“好吧。我接受了。”

　　詹姆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顺便，向你郑重地宣布一件大事。其他人都比你晚知道。”

　　“什么？”

　　他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脸上甚至出现了幸福的红晕。“我和莉莉要结婚了。就定在今年夏天。两个星期后。是仓促了一点，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吧。”

　　事实证明，克列西亚确实比旁人早些知道了这个消息，早足足两个小时。詹姆定义里的“一切从简”和其他人的天差地别，虽然克列西亚没有参与具体的准备流程，但她光光围观他们讨论就觉得波特在他们的婚礼上砸了不少钱。

　　莉莉非常开心，她不停地在笑，那种能让人信服的从心底里发出的笑容是不会骗人的。

　　和婚礼有关的东西都堆在指挥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上面用某种麻瓜的笔写着大大的“詹姆&莉莉”，旁边还有人画了一颗爱心。每天詹姆都会把一些准备的东西放进这个箱子里，她怀疑里面被施了无限延伸咒，并在亲眼看见詹姆和西里斯把一扇巨大的鲜花拱门塞进去之后证实了这点。

　　她抱着心爱的煤球猫坐在沙发上定定地看着，像是在见证一朵花从含苞待放到盛开的全过程。

　　事实上，克列西亚并没有自己所想的这么开心。她太依赖莉莉了，以至于无法真正相信她要结婚了。克列西亚明白结婚是什么，莉莉·伊万斯从此变成莉莉·波特，她的人生从此和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她可能不再和自己如此亲密，而这事实令克列西亚怅然若失。但克列西亚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分享过自己这种隐秘的情绪，这让她感觉自己很幼稚。

　　在她自己为这种情绪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她带着茶和太妃手指饼，把它们送到了莉莉手里。

　　“喔，谢谢你，克列西亚，”莉莉喝了一口茶，犹犹豫豫地拿了一块饼干，“虽然要穿婚纱了，但是我想我还是忍不住……”

　　她冲克列西亚调皮地笑了笑，把饼干放进嘴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在莉莉的脸上看到了詹姆·波特的影子。他也会这么笑。他们俩真的是一对。

　　克列西亚也拿了一块太妃手指饼，咬了二分之一，咀嚼了三十下，又咬了剩下的二分之一。

　　莉莉又喝了一口茶，随后就轻轻地把茶杯放到桌上，淡绿色的眼睛温柔而敏锐地看着她。

　　“你看上去有心事，克列西亚。”

　　“噢，是有。”

　　莉莉托着脸颊。“你的心事是什么呢？你想跟我分享吗？”

　　“我想……”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说道，“参加有那么多麻瓜的婚礼，让我有点紧张。”

　　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但确实让克列西亚略感不安。

　　婚礼，如果他们最终采纳了讨论时的结果，走麻瓜婚礼的流程，因为莉莉是麻瓜种的巫师，而詹姆恰好又喜欢麻瓜的东西。克列西亚以前从来没参加过婚礼，更别提和麻瓜有关的。

　　莉莉如释重负地笑了。“这没关系的，你到时候可以跟着……莱姆斯，他会告诉你现在是什么环节，过会儿该怎么做的。大部分时候你只要漂漂亮亮地坐在那里就可以了。”

　　“好，好的，”克列西亚沉默了一会儿，冷不防说，“莉莉，你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么？”

　　莉莉留意到她脸上隐约的不舍，心领神会地笑了，微微颔首。

　　“当然，克列西亚。”

　　直到婚礼开始前五天，克列西亚才领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看好她的迷情剂，不能让它晚上到处乱逛，不然很容易绊倒其他人。特别是西里斯，他时常对詹姆和莱姆斯抱怨，他感觉伯恩哈特的那只坏猫和自己有什么难解的私人恩怨，他每次上楼梯或者抱着一堆东西进进出出的时候，都会因为这个脚下突然出现的黑影而摔个底朝天。她的猫太黑了，闭上眼就像是一个黑毛线团，缩着睡觉的时候根本分不清头和尾巴分别在哪儿。

　　“我的猫和你才没有私人恩怨，”克列西亚抱起猫，眯着眼睛回呛道，“它只是恰巧有了一点判断能力和自主意识。”

　　迷情剂窝在主人的怀里，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朝他耀武扬威地龇牙咧嘴。

　　西里斯冲她瞪了一眼。“你！”

　　“好了，伯恩哈特，”莱姆斯扶着额，在他们打起来之前连忙出来打个圆场，“就算是帮我个忙，看好迷情剂。”

　　她看在莱姆斯的面上只好“哼”了一声答应下来，转身跑到楼顶去捣鼓坩埚。

　　七月的末尾，因为詹姆和莉莉的婚礼，也因为伏地魔负伤暂退的局势，整个指挥部里都洋溢着一种比往常更轻松的氛围。莱姆斯原本还打算抽空让克列西亚继续补课，至少再赶上一点学校的进度，但是忙于手头的任务和好友婚礼的筹备工作，补课计划一直后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窗外，树枝上的叶子从嫩芽渐渐长成了巴掌大的厚实的叶片，不知何时从幼绿蜕变成了一种肃穆的深绿。天空也不再是灰沉沉的一片了，除了闷热的天气以外，艳阳也带来了蓝色的晴空。夏天真的来了，阳光铺满了草地，草丛里的鲜花被更多的茂密的野草所取代。

　　克列西亚花了一点时间了解了麻瓜婚礼的流程，凤凰社里有不少选修过麻瓜研究学的巫师，她去问了一个莉莉的好朋友——婚礼上的伴娘。那个热情的姑娘一股脑儿地把这一套全部塞进了她的脑瓜里。无所事事的日子里，克列西亚又开始练习守护神咒，她有点担心莱姆斯会收回之前对她的承诺，但只要她在他告诉她反悔之前学会召唤守护神，那么一切道理就都在她这边。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挥着魔杖练习一边喝加了冰块和蜂蜜的柠檬水，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令人遗憾的是，她还是没能召唤出守护神，有时候她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守护神。

　　她是在詹姆和莉莉结婚的前一天找到莱姆斯的，当时他在一楼的客厅里地坐着，一个人在扎第二天要用的鲜花，把一大捧一大捧的花扎成归整的一团然后有条不紊地放进那个写着“詹姆&莉莉”的盒子里。

　　“你在做的是什么？”克列西亚举起一朵白玫瑰朝他挥了挥，嗅着上面清苦的香气。

　　他向她伸出手去，让她把那朵白玫瑰递到他掌心，接过后他的手指随意地一拧便把一个由百合和白玫瑰组成的花球给扎好了。

　　他捧着花球轻轻地把它放进箱子。“一些最后的工作，詹姆和西里斯都做不好，只有我来。”

　　“你要茶吗？”她晃晃魔杖，飘来了一个壶嘴冒着热气的茶壶和两套茶杯。

　　“好啊，谢谢。”他重新挽了挽袖子，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克列西亚熟练地用魔杖指挥茶壶倾斜，暗红色的茶自然而然地落入白瓷杯里。他接过了茶杯，没有往里面加牛奶，而是仰起头连喝了两口。

　　她举起杯子抿了一口茶。“其实我还没练出守护神咒。”

　　“哦，”他应了一声，“没事，你可以慢慢来。”

　　“我真正想说的是，”她顿了顿，身体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在沙发上的坐姿，“你之前的承诺还有效么？”

　　还没等莱姆斯表态，她又急匆匆地补充道：“你说过的，如果我可以练出守护神咒，你就支持我加入凤凰社。”

　　“诺言一出口就生效了，”他喝空了杯子里的茶，又自己举起茶壶加满，“我不会反悔。”

　　“那就好。”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你感觉自己快要成功了？”

　　她立刻又丧气地垂下眉毛。“远着呢。”

　　莱姆斯被她瞬息万变的表情逗乐了，低下头不由自主地笑了，因为消瘦，嘴角浮现出两道细细的笑纹。

　　她问。“如果我一直没法召唤守护神，你能教我么？”

　　“当然，”莱姆斯答应的速度非常快，但他觉得这样贸然给她太多希望并不妥，又补充道，“但我只能提供一些微小的指导意见，这或许有帮助，也可能没有。其实练不成也没什么关系，很多白巫师一辈子也无法召唤自己的守护神。它确实是有挑战性的咒语。”

　　她还是忍不住问。“黑巫师是不是真的没有守护神？”

　　因为她已经觉得自己很努力了。

　　莱姆斯摇摇头。“我宁愿相信，是他们没有办法召唤出守护神。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只是黑巫师暂时无法感知它们的存在。”

　　克列西亚把自己用力地塞进沙发里，仿佛自己的守护神是一座半旧的红皮沙发。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找你，”她说道，猛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摊开掌心，“这个。”

　　莱姆斯第一眼并不知道她放在掌心的是什么，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发现是两根针和一对精致的耳坠。

　　“这是什么？”他问出口的时候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蠢，但他还是问了。

　　“打耳洞啊。”她的回答显得一切理所当然。

　　他啼笑皆非。“过一段时间找莉莉，让她帮你不好吗？”

　　“莉莉明天就要结婚了，我想在她婚礼上戴。但她现在人又不在。”

　　“那么其他凤凰社的姑娘呢？”

　　克列西亚撇撇嘴。“我前几天就找过了，她们都说不敢。”

　　其实也不是她们不敢打耳洞，而是不敢给她打耳洞。她上次硬是把“弱女子对抗伏地魔”的剧本改成了“女魔头大战黑魔王”，大家对她心底里难免又敬又怕，偶尔聊聊天说说话吃吃点心都没什么，但让她们往她耳垂上打个洞就算了。

　　莱姆斯感觉自己又要头疼了。“那么你自己来？”

　　“我也不敢，”她把手掌里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全部塞在他手里，“就交给你了，好吗。”

　　“我没做过这种事，”他看了看穿耳的针，“你自己都不敢，怎么确定我就敢呢？”

　　“帮个忙嘛。”她又露出了那种狡黠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势在必得。

　　莱姆斯知道自己没办法拒绝她，克列西亚不达到目的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只好接过针，犹豫着问她。“打在哪里？”

　　她利落地把头发撩了起来，指出道。“耳垂中间。”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她的耳垂，没动手。

　　“快点。”她低声催促道。

　　他只好把一切用具消了毒，随后伸出手，指尖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耳朵，还没向她的耳垂摸去，一缕恼人的金色卷发就掉了下来阻碍了他的路。她不满地“啧”了一声，索性把头发盘了起来，这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要稍微成熟一些。

　　莱姆斯以前从来没有细看过其他人的耳垂，但他下意识地觉得她的耳垂长得很秀气。他用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地捻了一下，听到她微不可闻地吸了一口冷气才回过神。

　　“抱歉。”他略带慌张地松开。

　　她嘟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要开始了。”

　　他清了清嗓子，屏住呼吸，捏住了她的耳廓让她不要乱动，握紧了手里的针。

　　她闭上眼，低声说道。“莱姆斯。”

　　他愣了愣，片刻之后才回应道。“克列西亚。”然后用针尖对着她耳垂的中央，猛地扎了进去。

　　“啊！”她因为突如其来的痛感而无法抑制住地战栗，尖叫了一声，片刻的停顿过后，莱姆斯才听见她嘶嘶地抽着气说道，“真的很痛。”

　　莱姆斯一言不发，感受到一丝很淡的血腥味，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她的耳朵。

　　“我出血了么？”

　　“有点，”他停顿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早已满头大汗，“另外一边你还要继续么？”

　　她缓了缓，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

　　疼痛感很快就又在耳垂上再度重演。而她没有出声。

　　“你不疼了么？”莱姆斯如释重负，仿佛自己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任务。

　　“我已经习惯了，”她把耳坠递给他，“现在，劳驾你完成最后一步。”

　　他飞快地帮她把一边的耳坠戴了上去，又坐到她的另一边，帮她把另一只也戴上了，这个过分艰难的任务就结束了。克列西亚半侧半背对着他，一些没梳理整齐的金发蓬乱着，像是海边会随风而散的云絮，她毫无防备地对他露出了后颈，吊带裙的肩带在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脊背上交叉着，身上散发着幽淡的香气，让他想起一种不太常见的冬玫瑰，有段时间他在花卉市场里打工，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大事不妙的是，克列西亚发现了他的恍惚，她回过头，安静地打量着他，像是在揣测他愣神的原因。

　　客厅里唯一的地灯亮着，昏黄的光像雾气一般悄无声息地包裹着他们，一切都变得朦胧了。她的嘴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一层淡淡的亮晶晶的东西盖在上面，暧昧不明又欲盖弥彰的水红色。

　　克列西亚半张着嘴唇，眼里茫然而希冀，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四目相对，莱姆斯第一次在她淡蓝色的虹膜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像是有什么欲说还休的暗流终于冲破了沉默，他们几乎是同时鬼使神差地靠近对方，嘴唇突然就贴在一起，触碰的一瞬间都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试探地摩擦着。地灯温柔地把灯光投在了他们身上，地板上两道交叠狭长的影子缓慢地起伏着，像是融化了的阴影在无声地流动着。她的身体前倾，手指拂过他的颧骨和下颌，头发早就乱了，金色的长卷发散在了背上。他捧着她的脸，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头发，虔诚得如同触碰了天边金色的朝霞。

　　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他那天对她生气的原因，她隐约知道了他在担忧什么，脑海里灵光闪现，而她抓住了它的尾巴，费力地琢磨出了不完整的答案。

　　她和他的距离太近了，以至于能一根根数清他的睫毛，他的掌心贴在她下颌与脖子交界的地方，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温度。她在他的唇间尝到了茶的味道，一种温热的苦涩的香气滑到了她的舌尖。这种新发现让她的呼吸乱了节奏，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

　　“我，”莱姆斯听见自己用镇定却略微发抖的声音说道，“我有个秘密。”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感受着温暖的怀抱。“什么秘密？”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没准备好怎么告诉你。”

　　“那我等你准备好，”她抬起头，“你不喜欢我么？”

　　“我喜欢你，”他低下头，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在叹息，“我当然喜欢你。”

　　她的眼睛里燃烧起透明的火。“这就够了，我也喜欢你。”

　　他们都不再说话，她又把脸埋回了他胸口的位置，倾斜着身体靠着他。莱姆斯看向客厅里黄铜钟的指针，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向模糊的远方。

　　可我不仅喜欢你。我爱你。他心说。所以我希望你做出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等到时针划过十一的时候他才恍惚意识到真的太晚了。然而他轻轻地拍了拍一动不动的克列西亚，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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