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都寻游记

　　痼疾
　　惨白的手指猛地推开门，身子重重地撞在门旁的木桌上。阿宁手捂向眼睛，面部痛苦的扭曲。
　　老二站在门外，眼眸覆盖着一大片阴影，指骨握得发白。
　　“影哥哥……”阿宁摸索地走向蓝颖的床边，“影哥哥……你不理我了吗……”她的脑海里仿佛和以前的事情交杂在一起，努力地克制疼痛，凝聚心神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景。
　　……影哥哥，快去见小姐，告诉她你不想她嫁给别人……
　　……不要去……
　　……只要是你说的，小姐一定会听你的……
　　……我去告诉小姐真相……
　　“不要想，不要想。”阿宁不停地低喃，额上不停地渗出细密的汗珠。
　　痛……
　　眼睛……好痛……
　　“影哥哥，”阿宁好不容易摸索到床边不顾一切地握住蓝颖的手，“你睡了吗？身体怎么样了？还不停地吐血吗？这几日有没有按时喝药？身体好起来才能见到小姐啊……”
　　蓝颖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紧闭着双眸，面色泛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死人一般。
　　“我知道你恼我，像三年前一样……”阿宁喃喃自语，“白翁不在，再也没有人能劝动你了……对了，你不知道吧，庄家的古墓重新开启了，暗探告诉我是白翁进去了，原来他就是胡不归啊……我已经遣散庄府的下人，明天蓝山就会带兵攻入这里，影哥哥……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的，小姐就由你来保护好不好……”
　　阿宁哆嗦的嘴唇发白，一只手紧紧地扣住面容，“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小姐就交给你了。”她放开蓝颖的手，踉踉跄跄地离去。蓝颖的眼角滑出一滴眼泪。
　　痛……
　　阿宁歇斯底里地推倒一桌东西，手指都扭曲到痉挛。
　　“将军……”老二上前一步。
　　“不要过来。”阿宁马上呵斥，“你不要过来，不要……不要看到我这副样子。”
　　老二眸中痛色渐增：“我不介意。”
　　“不要过来。”她不停地摇头，眼睛流下一股血水，“啊……”阿宁低哼，跪倒床边。
　　老二走上前，将其横抱坐在床上，说：“痛就咬我。”他将自己的手臂伸到阿宁的口边，“不要压抑自己。”
　　阿宁蜷缩在老二的怀里，不停地摇头。
　　“咬我。”老二扳开阿宁的嘴，唇已经咬破。他将自己的手伸到阿宁的口里，“我不怕痛。”
　　阿宁用尽全力推开老二的手，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低喃：“怎么会有人不怕痛呢……”
　　老二心疼地抱紧她：“我不怕，只要你不再痛苦。”
　　阿宁身子一颤，半晌道：“曾经影哥哥也这样说过，我不小心掉入井中，他奋不顾身地救我，那是我第一次在这里感觉到温暖，我以为自己也是可以得到爱的……”老二无声地抱紧怀中人。
　　“你也会像影哥哥一样离开我的……不管是我爱的还是爱我的。”
　　老二摇头：“我不会离开你，我一定不会离开你。”
　　阿宁绽开一个苍白的微笑，一滴血泪从眼睛流出：“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从前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过错……”
　　“是因为……”老二顿一顿，“是因为杀死了庄素素吗？”
　　阿宁无声地摇头：“比那个罪孽更为深重，我杀死了我的整个族人。”
　　她的思绪仿佛飘回那个时候。点着篝火的帐外，她看见自己的叔父□□了自己的母亲，叔父指着母亲说：“你迟早得嫁给我。”因为她的父亲死了。等叔父离开，她走进帐内，母亲爬到她的跟前说：“还是中原好，丈夫死了可以守节。”她厌恶地看着母亲，迈脚跑开，自己的父亲是被叔父杀死的，因为他想要得到自己的母亲。被这样的人带领着，族人迟早都会死在他的残暴下，不如她让他们死的轰轰烈烈，所以她向中原的军队告了密，马蹄哒哒，火光漫天，她带路引中原军队前行，眼睁睁看着族人被灭。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大叔，还叫嚷着：“宁，快跑。”她被庄素素捞身上马，消失在他怔忪诧异的眼眸下……
　　现在只要一到眼病发作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当年的情景。
　　“我不怕。”老二说，“我的命本身就是你的，除此之外……我又有什么能够丢失的呢，只要……只要能一直在你身边就好。”
　　“是吗？”阿宁颤巍巍地伸手摘下老二的面具，刚毅的面容，琥珀色的眼眸，“可惜我注定万劫不复。”就算她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说完，阿宁咬住了他的手臂。
　　窗棂上倒影着斑驳的树影，江华站在庄素素和小晴的尸体前，慢慢地将手臂上的鲜血流入小晴的胸口，每一滴鲜血落下都溅起一个红色的涟漪。
　　“吾以吾血，换汝之命。”江华念着咒语。慢慢地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小晴的眼睛也蓦地睁开，现出同样的颜色。
　　血汇聚地越来越多，如瀑般坠落。江华一口腥甜上涌，嘴角滑出血渍，他忙收起流血的手臂，小晴立马合上眼睑。他握紧受伤的手臂，不稳地跌坐在地。
　　房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童南吓得支起身子，童北握住她的手摇摇头，说：“是阿宁，今日是她眼疾复发的时候。”
　　“难道她一直都这样吗？”
　　“嗯。”
　　“扁鹊子呢？”
　　“杀了。”
　　童南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报应吗？”
　　“不是。”童北呢喃，“是报复。”报复整个阔都。
　　“报复？”童南不懂，“有这样傻的报复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江华从房中走出。童南一看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赶忙扶他，“没事吧？”
　　江华无力地摇摇头。
　　“悼念完了？”
　　江华点头。
　　童北帮忙关好门，小声说：“你们回吧，趁现在将军府的士兵都不在。”
　　“嗯嗯。”童南点头，“奇怪，最近都不见看守的士兵了。”
　　童北眼露悲色：“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童南不懂，也不想多问，只是催促江华：“快回吧。”
　　房间内，小晴的身体发出红色的亮光，周围漂浮着一些红色的水珠，水珠缓缓地渗入庄素素的身体，身体周围也氤氲着红色的光。忽然，她的手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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