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兮拾兮奈若何

　　“兄长还夸味道不错，只是说，这怕是最后一次吃了……”红光这般回答。
　　三月含着泪凄凄惨惨地笑了起来。
　　红光对上三月的笑脸不觉得有些胆寒，突然想起那日天牢句芒对他说的话。

　　三月有问题。
　　如今看来，确实有问题……

　　拾蹲在一户人家门前，死死盯着院子里独自玩着泥巴的小孩。
　　凿齿捧着热腾腾的酥饼凑到拾身边，拾顺手抓了一个，恶狠狠地嚼着。
　　“这一世是第几世来着？”拾问凿齿。
　　“第七世了……”凿齿嘴里含糊不清，看着自顾自玩的开心的小孩，“眉心的红印和前几世一模一样，神君可要现在动手？”
　　凿齿顿了顿，使劲将酥饼咽下：“虽说年龄尚小，善射的本事还没有显现，不过现在动手的话……”
　　凿齿话还没说完，就听屋里有妇人唤那个孩子：“囡囡！准备吃饭啦。”不由得转头看向拾。
　　拾用力将还没吃完的饼子捏成了渣：“怎么又是个女孩。”说完便起身拍了拍手，走了。
　　凿齿将身上的碎屑拍干净，跟上拾：“神君打算怎么办？”
　　“等！”拾恶狠狠地抬头望着天上，“你若真用这等方法试我，也别怪我等到他第九世时不留情面。”
　　“神君这是给谁说话呢？我？”凿齿向四周看了看，也没见有人，便当做是拾的自言自语，又拉着拾去了市集寻吃的去了。

　　“你的嘴，怎么一直不停歇的？”拾看着凿齿从第一间铺子吃到了第七间，还有想要继续吃下去的趋势，拉住他问，“肚子受得了？”
　　“神君可别将我和寻常人一般看待，我毕竟是个妖。”凿齿吃得开心，“不是因为肚子饿，而是……不这么吃的话，就会心慌，总觉得下一刻便会饿死在路旁。”
　　“……”拾吸天地灵气成长，鲜少吃上几回人间美味，也体会不出是什么滋味，自然不懂凿齿对吃的痴迷，“你为何成了妖？”
　　“这我哪能知道，若是我问神君为何成了神，神君可能回答我？”凿齿终于放下筷子。
　　“创世神当年造了日月，留在天上，我便成了神。”拾拖着腮帮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桌子。
　　“哦，那就是神君命好，神也不是谁想成就能成的，妖也一样。”凿齿笑起来，“说到底，当年我还是只小兽的时候，在仙樟林里饿的奄奄一息，恰好鬼母路过救了我，说她有好吃的能让我日日饱腹，我才跟去了鬼界，成了妖。
　　我当年原本是想通过林子里的历练，当个仙兽什么的呢。”
　　“你就不后悔？”
　　“对我来说，吃饱喝足地活着，总比抱着虚无缥缈的梦幸福得多，哪有什么时间后悔。”凿齿满足的打了个嗝，把头枕在桌子上。阳光暖暖的，洒在他一头乱发上，像极了一条饭饱打瞌睡的大狗。

　　“你现在看上去倒像个人了。”
　　“我的梦想其实是当个好人。”

　　“鬼界是什么样子的？”
　　“神君若是好奇自己去看咯，天地通路前些日子便重开了，横竖神君又要等羿的下一世，不如去鬼界玩一阵子？”
　　“只是我这一身仙气，藏不住的吧。”
　　“啊那倒是……不过，之前有凡人来鬼界寻故人，便是向鬼医求了隐藏气息的药，我先去帮神君找找看。”
　　“好。”

　　九月近来一直在东王公的蓬莱修养，夜里当值的事就是三月一人在做，待九月稍稍恢复了精神，便去了合虚寻三月。
　　夜光殿空荡荡的，九月刚一踏入，眼泪便止不住地流着，腿有些站不稳当，索性坐在了地上。
　　“九妹妹，你快起来，地上凉……”三月从房里快步走出来，扶起九月，看着九月哭的伤心，三月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嫁给错的人，害得姐妹们没有一点防备，就这么……”
　　“三姐……”九月与三月两人抱着，哭了许久。

　　待两人冷静下来，三月牵着九月的手坐下：“九妹妹身子可养好了些？”
　　九月点点头：“这段日子辛苦三姐了。”
　　三月神情哀切，不住的叹息：“究竟哪里出了错。句芒得来了神器，借了旸谷他们身上的神力通了天地，只怕现在又要借合虚的神力做些什么……”
　　“姐姐你这话……我有些听不太懂，你是说，不周山重立与句芒有关？”九月压着胸口，惊讶地问。
　　“我之前路过句芒书房的时候曾听见他与人谈论着这事，只听到个鬼界、不周山什么的，我当他是帮天帝又分管了鬼界便没多想。直到他请旨非让太阳们为祸人间，又诓了红光神君问责射杀旸谷那些个太阳，我才觉得不对劲。
　　九妹妹你想，太阳陨落后，他们承的那些神力残留在世间没多久便消失不见，接着就是不周山直直顶上天庭，再接着就是我们合虚遭难……句芒他，他是想要翻覆天地啊！”
　　三月紧紧地握着九月的手，声音颤抖：“我一开始便不该装作我有那东西的样子，喂足了他的野心，到他真的寻着了那时，才让他不择手段害了这么多人。都是我的错。”

　　“只是，旸谷都说那东西不在，他怎么就拿到了？”九月抿着嘴，“他又是如何得知，该怎么收纳神力又催动神器的？这件事除了我们，也只有西王母、东王公那些辈分的神仙知道的吧。”
　　“我心里一直存着个疑问……”三月泪眼婆娑地看着九月，“旸谷的阿拾，自那事之后，已经好一阵子不当值了。”
　　“可太阳却一直照常起落啊？”九月压住心中的波澜。
　　“她用三足乌的羽毛掐个诀便替着自己，每日从东至西……”三月闭上眼睛，“我也不想去怀疑的，只是觉得有些想不通的，那般去想便合理得很。”
　　“三姐你与我说说。”

　　“当年创世神给了阿拾那个手钏，我们是亲眼见到的。世间一直平静安稳也不需要这件神器出世，便都遗忘了去。虽说古籍也有载，追溯起来也有些不太准确，只说日神月神拥有着，没有特指究竟是谁拿着。
　　那神器作用非凡，有心人知道了想得到也是正常。而句芒恰好是那个有心人，然后又有当初我这个被爱迷了眼的……虽说不知为何会被揭穿，我也想着这不正常的关系能断就断了。

　　可这之后阿拾就突然来寻我，说听闻句芒想要和我成亲的消息。她那架势九妹妹你也是见识过的。我想着，那时阿拾也是同样痴恋着句芒吧，如今我算是懂了为何她那般生气。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悄悄瞒着兄长们将那手钏给了句芒，句芒虽然收了但还是说要娶我，她便……”

　　三月叹了口气：“我当初看出阿拾对句芒的情谊，都想劝她也嫁过来，平起平坐我都不介意，可她……
　　与我成亲之后，虽然句芒不再明着寻阿拾，但我总觉得他俩还有联系……那时句芒对我百般呵护，我便真的觉得他释怀了，没想到他拉着阿拾，竟想要设计去害旸谷。”
　　九月睁大了眼睛，“三姐说，阿拾合着句芒一起害了她的亲哥哥？”
　　“我不知阿拾究竟什么想法，怕是被爱蒙了头。不然，就单凭旸谷贰日神君的才智，怎么看不出来那是句芒求的那道谕旨是要置旸谷于死地。
　　除了阿拾在她兄长面前撒泼打滚，我真的想不出，旸谷就那般不顾凡间疾苦，依着那天帝的旨意照做不误的理由是什么……他们最疼的，不就是那个唯一的妹妹阿拾么？”
　　三月看了惊讶到说不出话的九月一眼，接着说：“不然，她怎么能毫不愧疚地对自己哥哥的死闭口不提，只怕是句芒许了她什么在他倾覆天地之后的承诺……所以她才得意忘形地连自己的本职都不屑去做，终日在凡间流连。
　　我本不想用这些恶意去揣测阿拾，但是她那般，与我之前太过相似……就怕万一……”
　　九月搂住有些崩溃的三月：“三姐你这都是猜测，我们没有办法拿去当证据的……”
　　三月抓着九月的衣袖：“证据……我有！我有的！”
　　三月厉声喊道：“我前些日子见过阿拾来春生殿！句芒让她去鬼界统兵助他一臂之力，如若阿拾这些日子去了鬼界，那便就是她帮句芒谋反的证据。”

　　“拾日神君这些天去了鬼界，神君不管管么？”青以弯着腰喂着鸡，问从西王母那边拿了新鲜仙草的红光。
　　“好端端的她去那边干嘛，不寻仇了？”红光也抓了把剁碎的仙草，撒在地上。
　　“还不是因为神君擅自改了羿神官转世的性别，让拾日神君下不了手，估计在鬼界消磨时间等着下一世呢。”青以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不过我倒是建议神君管一管。”
　　“没那个时间了……我兄长，明日就要庭审了，我还没什么头绪……”
　　“命是天定的，但万事皆有转机，神君也不用忧思过甚。”
　　“你又知道了什么？”

　　“九月神君可能一会儿会来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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