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相许

　　双双几步上前，在古琴前屈膝蹲下，伸手轻触琴弦，一串悠扬的琴音弹指而就。她有些欣喜的抬头看向李楚秋，“李公子，这可是蔡邕的七弦焦尾琴？”李楚秋挑了挑眉，赞赏道：“没想到孟夫人这般好见识，这正是东汉蔡邕所作的七弦琴，是家父在昆山王逢年的孙辈手中所得。”
　　双双垂首摸了摸，感叹道：“没想到，历经千年，竟然有幸得以一见。”李楚秋摇着扇子说道：“各位都入座吧。”待众人坐下后，他接着说道：“不曾想孟夫人是个懂琴之人，想必琴艺必是不在话下，如是的茶艺配上孟夫人的琴艺更会相得益彰啊。”
　　双双看了看孟君歌，见后者淡笑着，便大方笑道：“那双双就献丑了。”如是倒是开心，有古琴乐曲给她伴奏，更会显得她这半吊子的茶艺高雅一些。她在大学的时候跟着一个爱茶的室友一起去上了茶艺选修课，也跟着附庸风雅了一番，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成了半个专家。
　　落座之后将要用的茶具一一摆放好，对茶艺表演也只是学了一个简单红茶的泡法。如是温婉的笑着解说道：“这是祁门红茶，具有提神消疲、清热解毒、生津养胃等多种保健功效。”
　　温壶，烫杯，装茶，高冲，盖沫，淋顶，洗茶，洗杯，分杯，低斟。所有的步骤都在双双悠扬的琴音声中缓缓展现，琴音或急或缓与如是的动作配合得十分默契。她起身将茶一一奉到他们面前，“对雨思君子，尝茶近竹幽，列位慢品。”
　　楼公子抿了一口，缓缓的说道：“满口生香，回味甘美。喝惯了绿茶，品一品红茶倒也不错。”李楚秋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楼兄可别不知足，这祁门红茶可是我托人从徽州带回来的，最近可是盛行一时。”
　　如是紧接着他说道：“绿茶茸毫披露，显芽锋，汤色明亮，香气清高，滋味醇爽，成绿茶色调，而红茶芽毫显露，色泽乌润，汤色红艳明亮，叶底鲜红明亮，香气芬芳，馥郁持久。两种茶倒也平分秋色各有千秋，只是这红茶性暖，宜冬天饮用，绿茶性凉宜夏日饮用。西湖龙井虎跑水，没有虎跑的泉水，总觉得泡不出绝佳的龙井来，今日难得这祁门红茶，来一个冬茶夏饮也别是一番风味。”
　　这祁门产红茶是清代光绪年间才盛行起来的，但祁门产茶可以追溯到唐代，陆羽的《茶经》里也有过：“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的记载，当时的祁门就隶属歙州。
　　当李楚秋拿着一盒祁门红茶给如是显摆的时候，她已经很能接受后世事物提前产生了。她接着说道：“在遥远的西方国家，会在红茶里加入牛奶和糖，其香不仅不减，反而会更加馥郁。”
　　孟君歌好奇的问道：“西方国家？难道如是你去过？”双双已落座到他身边，听他这么问，推搡了他一下低声说，“当时是书上见过！”
　　如是低笑了一下，开始说起自己要讲的大道理，“其实对于茶艺，不管是附庸风雅还是心之所好，我想请几位都通晓一些。当然不仅仅是这茶艺，还有琴艺、棋艺、画艺，甚至是武艺，都能略有涉猎。就算谈不上有利于日后仕途，却也可陶冶性情。”
　　李楚秋往她身旁凑过来，嬉笑着说，“那如是留在我别院，与我日日探讨这茶艺如何？”如是有些无奈的看他，“李公子也不怕浓茶喝多了睡不着。”只见他伸手她面前的半杯茶一饮而尽，有些幽怨的看着她，“那也好过思念你思念到睡不着的好。”
　　如是不禁丢了一眼白眼给他，扯开话题道：“下午的戏班可有找好？”李楚秋勾起嘴角自得的笑道：“那是自然。可我说你好好的《西厢记》不看，偏要点《岳飞传》，真真不知你在想什么。”如是只是笑而不语，她才不会说，看完了她才能和他们讲大道理。
　　茶品完了，琴听完了，午时也到了。用过午膳之后，便去二进厅堂里准备看《岳飞传》。关于岳飞“精忠报国”、以莫须有之罪屈死风波亭的故事，大多数人都是耳熟能详。
　　如是一直记得以前看到过关注的一个演员，演完陈近南之后在微博里发过这样一段感想：“做人绝不能愚忠！一代大侠忧国忧民到头来没有好下场。悲情英雄陈近南没死在康熙手里，却死在台湾郑家手中。我们绝不做秦桧，但也不要做岳飞。秦桧里通外国、残害忠良而遭后世唾骂遗臭万年。岳飞一生征战沙场尽忠报国却屈死风波亭，成为政治牺牲品！”
　　回去的路上，如是还不忘发表自己的观点，“昔日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才助汉王夺得江山，司马迁宁受宫刑而就史记，他们能够忍辱偷生而完成毕生所向。君歌，其实这出戏，我主要是为你而演的，你性格耿直，有时候会一根筋拐不了弯，那样会很吃亏的。甚至会因此而得罪了朝中小人，让你处处受排挤难施心中抱负。有时候不负自身原则的委曲求全，也许会有出人意料的收获。”
　　孟君歌低着头沉思着，许久才说道：“自懂事起，师辈尊长都以岳飞的精忠报国教导我们该为国家尽心尽责。如今你这般引经据典的设身相教，竟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如是笑了笑，拉住双双的手对他说，“我只是想日后你能多为双双，多为这个家着想一些。国家国家，虽说是先国再家，但国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家组成。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你说对吗？”
　　孟君歌望着双双满脸柔情，“双双为我放弃了什么，只有我心知肚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相信，双双是一位好妻子，日后也会是我孩儿的好母亲。”
　　连双双是如是来到这个世上见过的最独特的女子，也是与她最心心相惜的好闺蜜，对孟君歌的此番话，也是想为她找一个承诺。这里三妻四妾太过寻常，如是不想富有灵性的双双会在妻妾争宠中失了韶华。
　　回去晚饭之后，如是和楼公子一起上楼，她对他说道：“楼公子，回来之后就下起磅礴大雨，想必明日的活动可能要往后缓缓了。”
　　如是说完却是一阵沉默，停顿了一会儿，她不能不停下来又唤了一声，“楼公子？”楼公子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停下回头看她，“秦姑娘你安排就好。”
　　如是上前几步，皱起眉疑惑的问他：“楼公子从李家别院回来就没怎么说过话，晚膳也才动了几下筷子，是不是今日如是的安排不合公子的心意？公子心中不喜可直言相告。”
　　楼公子连忙摆手，甚至有些焦急的说道：“不不不，秦姑娘安排的游程，在下很是赞叹。绝对没有不合心意一说，秦姑娘勿要多想。想是……这几日刚从京城回到扬州，有些不太适应罢了。”
　　如是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也许是累到了，我一会儿让小六给你送一杯我特制的安神茶，喝完了你就早些歇息吧。”
　　楼公子抬起眼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看起来像是欲言又止，然后轻叹了一口气，浅笑道：“这两日真是有劳秦姑娘安排了，实在受益匪浅，在下就先回房了。”如是只是以为他是真的累到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笑着说：“那楼公子早些休息。”
　　各自回房后，如是洗澡睡觉暂且不谈。楼公子关门时的一刹那，从门缝里看到她上楼的背影，微微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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