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酒

　　“末晴，起来了！”
　　末晴微微睁眼，眼前是一个有着金色双眸的白发少年，他抓住少年搭在他身上的手，“这位美人儿，让我再睡会呗。”说着手一松，又要睡过去。
　　白发的美人儿根本不吃他这套，一把将被子掀开，把人从床上拖起来：“今天是成年大比，你想迟到吗？！”
　　“大狐狸，我不想去……”
　　“你给我清醒一点！”白发美人——离火拎着他的脖子给他把衣服一层一层地套上，又把他怼到镜子前给他梳头。
　　距离订立契约已经十年过去了，二人的身量拔高，不再是小小的两个小萝卜了，而一直比末晴矮的离火现在竟比末晴高了一个头，这令末晴感觉自己侍主的威严被挑衅，然而又无可奈何。
　　末晴的头发很顺，梳子一梳便到底，离火把他的头发都梳进手里，用绳利落地绑成一束垂在身后。绳子是浅蓝色的，搭着御狐一族的蓝边白袍，若是再捏着一柄扇子，那便是个如玉般的锦绣公子哥儿了。
　　这公子懒懒回头，拖着调子道了一声谢。
　　若是他眼下没有挂着两抹黑就更好看了。
　　“都叫你别总熬夜了，你就是不听！”离火埋怨着，给末晴整理好衣服。
　　末晴握住离火的手：“没事，今天就只是测元力，不费神。”
　　御狐一族成年大比分为两部分——第一天的测元力和隔一天后的三日比武。
　　测元力这一部分会将未达到炼元五层的子弟淘汰，之后长老们会随机安排对战名单，决出前五名前往剑冢。
　　测元力很轻松，完全不需要什么精力，末晴并不担心。
　　“我什么时候担心你测元力了，我是看着你眼眶那两抹黑不像样！”离火挣开末晴的手，把人推出门外，“去洗漱，快点，要迟到了！”

　　成年大比在祭坛举行，从卯时开始，末晴出门晚了，将将赶上，族长正准备上去讲规矩。
　　“末晴你又迟到！”末学将人拉到自己后面排着，压低了声谴责道。
　　“我没有，这不刚刚好吗？”
　　末林末森和人换了位置，一左一右站到末晴旁边，挤眉弄眼，学着末学斥责道：“末晴你又迟到！”
　　“昨晚睡晚了，我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哎，末学你站直了，让我靠着睡会。”末晴往前面蹭，把脑袋靠在末学背上，“你俩帮我打掩护啊。”
　　兄弟俩听着，小步挪着往末晴这边靠了一些。
　　末学无奈，劝是劝不了的，只得站直了让他靠。
　　十年过去，末林末森照着原样拔高了些，依旧是一胖一瘦，元力修行得不错，如今已经有炼元七、八层了。
　　末学的修炼天赋不高，他索性放弃了元力的修炼，全心沉浸在符阵研究中，浑身书生气，衣袍穿在身上略微宽松，却又不显削瘦，只是恰到好处，衬得人更精炼些。
　　末云站在祭坛上往下看，一眼便看到了明显在开小差的自家儿子，若无其事地开始讲规矩。
　　末云一点都没变，穿着族袍，背着手，看上去和蔼可亲的，时不时还开两句玩笑，祭坛下一听规矩就犯困的子弟们也都笑醒了，整场下来听得认认真真。
　　“还有一点，今年的元力测试后只有前十六的会进行比武，最后决出前四名，未能进入前四的可以向他们发起挑战，只要赢了便可以顶替被挑战者的名次，还有进入剑冢的资格。”
　　台下一片哗然。
　　有的不满于今年进入剑冢的名额减少了一名，更多的惊讶于可以向前四名发起挑战。
　　过往确实有运气特别好的人，一路都没能遇上强手，竟也硬生生混进了前五，其他人虽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
　　如今败者可以向前四名挑战，就算好运借着对战安排的空子混进了前四，一场挑战下来也保不住这个名次。
　　“为什么要改规矩？！这个规矩自末之重族长立下以来延续至今，怎么能说改就改？！”台下不知谁喊道，赞成的反对的各抒己见，到最后甚至争吵起来。
　　末云站在高处很轻易便看到了说话的人，然而他没有阻止，等争吵逐渐平息后才继续说话：“虽然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可我们不能总指着它站在自己这一边，玄陆如今的境况愈为危险，若是有一天，我们不得不面对强敌，在实力的碾压下，运气真的能助我们击退他们吗？”
　　祭坛一片寂静。
　　如今的玄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恐慌之中——强大的宗门第二天便被不知不觉灭了门，豢养的灵兽不知不觉混入了魔兽，魔修披着宗族子弟的人皮屠戮栽赃，玄陆暗潮汹涌。
　　“过去的规矩不再适合现在，我们该从自以为的荣耀中走出，面对现实了。”
　　御狐一族也曾是强族，可如今提起，还有谁会带着尊崇？
　　末云宣布成年大比开始，长老末一旬站到祭坛上，手一挥，晶石环绕着祭坛中心落在四周，他控制着蓝色元力四散而开，晶石从第一颗开始，一颗一颗逐渐亮起，等所有的晶石亮起后，元力收回，晶石的光亮暗下。
　　“测试晶石正常，现在开始元力测试。”末一旬的声音从祭坛上落下，他照着名单开始测试。
　　“第一个，末蓝！”
　　少女走上祭坛，运转元力，四周的晶石依次缓缓亮起，直到第九颗时戛然而止，她憋红了脸，把体内元力运转得再快，第十块晶石也依旧没有亮起，她咬着嘴唇，最后还是放弃了，元力停止运转，晶石幽幽地暗了下去。
　　“炼元九层！下一个，末远！”
　　少年亦依法运转元力，然而这次只有五颗晶石亮起。
　　“炼元五层！下一个……”
　　少年少女们被一个接一个地叫了上去，晶石一颗颗亮起，却始终没有人能让第十块晶石发出哪怕萤火般的光芒——
　　每一颗晶石代表一层，十颗代表一个阶段，若是亮起后便熄灭，亮起的时间越长，距离突破这一层的距离越近，也就是说，自此，最高的修为便是接近混元初期的炼元九层了。
　　“下一个，末流！”
　　末流出列上了祭坛。
　　当初骄矜的少年如今依旧风光，眸光锐利，长发披散，蓝边白袍被元力运作时的风卷起，猎猎作响，他闭上了眼，专心运转元力。
　　围绕着他的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偶尔有一两道刮在地上，竟把坚实的地面划出痕来，速度还在继续加快，风中隐隐有火光浮现，那是少年的元力属性外放了，火燃风盛，风吹火烈，很快，火龙卷便把他包围了。
　　一颗，两颗，三颗……很快亮起了第八颗，然后第九颗也缓缓亮起。
　　“也是炼元九层吗？”
　　“怎么可能！肯定还没完！”
　　虽然在场的很多人对末流其人不甚感冒，却完全不会质疑他的实力——毕竟为人和实力如何并不相关。
　　突然有人惊呼：“看，第十颗，要亮起来了！”
　　第十颗晶石内部先是出现了一点点，如萤火大小的光芒，慢慢变大，慢慢变亮，最后，彻底地亮起来了！
　　“半步混元！？”
　　“不止，还有！”
　　“第十一颗！”
　　“也亮起来了！”
　　——是混元一层！
　　第十二颗晶石中央冒起了一丝光芒，倏忽又灭去，然而这光芒太过微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都被第十一颗亮起的晶石吸引住了，不住地羡慕嫉妒。
　　“混元一层！”
　　祭坛下的末舒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末流悄悄往爷爷末云天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从爷爷的表情中看到不满意，这才松了口气，又往末晴那看一眼，这一眼差点没让他气炸——末晴根本没看到他让十一颗晶石亮起的神威，那个人这个时候居然靠着别人在睡觉！
　　末林：“末流在往这边看？”
　　末森：“在看末晴吧，哈哈哈，他看着好气。”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想：也就只有末晴能把他气成这样了。
　　末流下来，末一旬念下一个名字，隔了几个后，末林末森上去了，分别测出炼元七层和炼元八层的修为。
　　又几个，轮到了末学。
　　末学把靠着他睡觉的人交给二人，捏了一把手腕，深吸一口气，走上了祭坛。
　　他引着丹田中的元力运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看到祭坛边的第一颗水晶中央冒出了一丁点光芒，又加快了运转速度，第一颗水晶亮起来了，接着第二颗水晶慢慢地也亮了起来。
　　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三、第四、第五颗水晶接连亮起。
　　接着是第六颗——
　　一点点火星大小的光芒在第六颗水晶内迸出，然而还没变大，便有熄灭的趋势了。
　　不，我还没到极限，我还能再加把劲！
　　他咬紧牙关，闭上了眼。
　　那火星般的光芒跳动着，一闪一闪，在坚定地扩大，似乎有占据整个水晶的趋势，然而“噗”的一声，它最终还是熄灭了。
　　失败了。
　　“末学，炼元五……”
　　“层”字还没落下，第六颗水晶倏忽猛地亮起，那光芒占据了整个水晶，烨烨生辉。
　　“炼元六层！”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
　　松了一口气，末学抹去额头的汗。
　　元力的高速运转令他有些疲惫，可是元力层次突破的兴奋支撑着他的身躯，他在祭坛上往下望，看见了靠着末林的背继续睡的末晴，末森比划着手表达他的意外。
　　他很高兴，他终于离其他伙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后面居然再次出现突破了炼元九层，达到半步混元的，可是也不多，仅仅两个。
　　一个接一个御狐子弟走上祭坛，又从上面走下来，或得意，或失意，时间缓缓过去，元力测试即将完毕，这才终于轮到末晴。
　　“下一个，末晴。”
　　此时辰时已过，末晴睡足，慢悠悠地走上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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