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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自方十七拖了方媮离开,方媮就如那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良久方才缓了过来,“我还以为那瘸子能躲开。”
“那小女娃躲不开。”
“那也是他自己逞强。谁要他自己做好人了。”方媮似得了纾解,强横辩道。
“你心里真这么想?”方十七的目光微微厉了,有了三分兄长的模样,面色一凛,“如今你也过了及笄的年岁。再有几年嫁人了。其他的事可以不论,是非得明白。错就是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方媮目光一横,“大不了去给那瘸子道个歉。”
方十七忍不住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先去看看。”方十七愁眉难展,犹自喃喃道,“你这样太强横霸道。就算是你自己喜欢的人也要吓跑了。”
不知道是方媮心中怀有愧疚还是真被方十七说中了痛脚,竟一言未发,怔怔望着窗外发呆。
——
打发走了颜瑟,梅凌垄翻出伤药罗了,回头问,“六郎。鞭得深么?”
“嗯。她这鞭子古怪。”
“那得先洗。”他哆嗦着摸出一个白瓷小瓶,“叫人打盆熟水,放三成,手别沾着。用这水洗。你来。”他伤残日久,平日总有些不提防的擦碰,伤药备足,倒也算有备无患。
陈璞闻言去了,擦洗之时见皮肉被那鞭上金银细丝卷得糜烂,轻轻一擦皮肉便脱了下来,创处血流更甚。陈璞拭了片刻,听梅凌垄气息急了,又停了下来。
“停了做什么。你一股脑洗完了我好自在。”
陈璞闻言一气擦净了,“三郎。这回不留疤是不可能了。”
梅凌垄抽了气反手递了金疮药,“不差这点。”
“按你的性子。不可能不怨她。吃这哑巴亏。”
“怨。怎么不怨。”他边躲边让道,“你被人平白无故抽一鞭子不怨他试试看。但也没那么怨。毕竟是无心的,毕竟她可能是……”
“可能什么?”
“我瞎猜的。以后说。六郎。”他端正了点,“我笃定,二郎兴许还在。”
“为什么?”
“直觉。”他笑道,“我和二郎可是兄弟。感觉还是有点灵光。要不,你和我赌赌看,赌注你定?”
“我不赌。你找方十七去。”
“咦。六郎真扫兴。不赌就算。”
“是和我赌什么?”方十七行至门外闻言推门便道,“三郎这会有这雅兴?”
梅凌垄避之不及,笑道,“赌句玩笑话。与十七郎无关的。六郎不肯就算了。”
陈璞掖着他背上伤处道,“我没你那坏毛病。”
这一句话骂了两个人,方十七有些不自在,捏了捏自己的鼻子道,“三郎海涵。我这妹子教养得不够。先前我已训过她了。”
“她训你吧?”梅凌垄笑道,“不打紧。下回我避她远点就是。”
“是是。”方十七面色微红,“这里正巧有我方家祖传的清创良药,给三郎捎来了。”
“放着我下回用。这趟不折腾了。”他虽口说无妨,痛楚却是少不了的,背手抹了一把额上冷汗道,“十七郎也不需自责。梅三还没这么小气。”
陈璞瞥了他一眼,怕是所见小气之人,三郎还是数得上号的。
方十七似乎也是不信,笑道,“还是要的要的。我妹子鞭子上做过手脚,打到身上比身上十鞭八鞭还要重,三郎是知道的。这,稍后我让妹子自己来道歉。三郎愿打愿骂悉听尊便。”
“不用。”梅凌垄道,“还是算了。要是一言不合再起争端,我这也不一定避得开。少见为妙。”
“我让妹子不带鞭子就是了。”方十七听得话中酸味忍不住笑道,“道歉还是要的。”
“那也不用。”
陈璞包扎好了,将他衣物罩了,梅凌垄又缓了缓才关紧了衣襟,见方十七仍是瞥向自己后背,索性抬起转了转身笑道,“那一记是重了,好在只得一下。还受的住。”
“三郎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罢了。承情了。”
“十七郎。”梅凌垄思索片刻道,“十七郎会不会有一日对令妹避而不见?”
“避而不见?”方十七笑道,“我这妹子我也躲不开啊。避而不见估计不可能。但要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也是情有可原吧?”
“情有可原。”梅凌垄直声笑道,“应该是这样吧。十七郎轻身功夫如何?”
“逃命尚可。说来惭愧,我方家老少,轻功一路都只能说马马虎虎。非己之所长。”
“令妹倒是例外。身形中得见灵性。”
“额。”要知各门各派,偷练旁门功夫虽不少见,但都不愿摆到台面上多说,偷摸着练的人多,肯说自己偷练的就少了,方十七自然也不能免俗。
梅凌垄见状猜得一二,心中更为欣喜,似背后灼痛也不以为意,朗声道,“不但灵性。而且似曾相识。大概是有些巧事。”
“三郎是说妹子所学是你的故人所授?”方十七也不是笨人,梅凌垄一拨就透。
“还只是揣测。”说到这时,他不由收了笑意,“占了五成。也许是有难言之隐吧。他为什么不肯回来?”
陈璞见他又显忧心,心知他又挂念了二郎,二郎一事于他是极大心结,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排解了。
方十七见陈璞目光沉了,虽不算了解,也猜出内中自有隐情,顺着他的话说了几句,反口又道,“我这妹子。不大懂事。”
“是啊。十七郎也吃过鞭打之苦?不然不会这么清楚这鞭子厉害。”
“额。”方十七愣了片刻,“这些事三郎就不必点破。说来惭愧,我最是拿这个妹子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啊?你想说我坏话就痛痛快快的说,说出来让我听见了也算光明磊落。你这般在人后嚼我舌根算个什么劲。我最不喜欢你们这样的人了。”
方十七脸色一红,对梅凌垄使了个脸色,“这曹操就来了。说不得。我先闪了。”
“方十七你站住。也不许走。”方媮推门进来,双螺髻换了双鬟,罗裙粉鞋。环佩玎珰。观之多了些恬静。只可惜仍是气势汹汹,纵使娇俏可爱也让人难生遐思。
“好好好。不走不走。”方十七见她进门,不由站起来道,“妹子换了身装束。是出什么事了?”
“瘸子。十七郎让来给你道个歉。”
梅凌垄似充耳不闻,扶杖欲去。
方媮一急,抬手便抓,也不知是梅凌垄有意还是当真避不开,本来就虚披在身上的衣衫立时被她抓了个正着,便见月白色的中衣上微微渗出些血渍,“死瘸子你聋了不成。”
“没聋。”梅凌垄往前迈了几步,“听见了。”
“那你干什么不说话!”
“听到就行了。”
“什么叫听到就行了。我来道歉你不该有所表现么!”
“你想让我有什么表现。我表现出来就行了。”
“死瘸子。你!”方媮见他不动,话缩回去大半,只见梅凌垄转身笑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如何来道歉,我如何回应。十七郎,你说这在不在理?”
方十七闻言将要点头,又被方媮一眼给瞪了回去。
便只有梅凌垄仍是笑语,“挥鞭伤人,便得先预料到后果。我避不开,未必旁人避不开。说不准下回就连道歉也不必了。”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日后会有人再教你的。”
方媮抬手又拽,却觉腕上一麻,竟不知何时被一枚银针刺中,银针似淬了药,手臂登时酸麻难当,再抬不起来,竟是连防备都不及。
“麻药。死不了人。”梅凌垄直身笑道,“尝尝滋味倒不错。”
方媮不服,仍旧一口一个死瘸子咒骂着他,却再难听他反驳半句。
方十七见状,眉目微微敛了敛,“三郎比我有法子。多谢了。”
话虽这样搪塞,此时梅凌垄以手扶杖,另一手又齐腕断去,观骂战者如方十七,也不知这支针是何时射出,从何处而出。
梅凌垄听她仍旧骂个不休,转声笑道,“十七郎。你这妹子再不住口。怕是她欢喜之人也要被她烦走了。”
方媮少女心思,被他咬住痛脚,当真如车辙卡顿一般,立时没了声音。
梅凌垄所蹙眉头舒展,似大仇得报般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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