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只白骨精

　　白玉听到白芍的声音，便僵直地停了下来，她也没回头，仍维持着背对白芍的姿势。

　　“什么事？我记得你说过限我三日内离开白虎山，我如今因为多管闲事耽误了些时候，还望山主不要同我计较。 ”

　　白玉又是“多管闲事”，又是“山主 ” 的，明摆着想和白芍拉远距离，白芍听着心里怄得不行，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

　　最终，白玉被白芍的一句“我有话和你说。”拉到了山间的一个隐秘的地方。

　　白玉心想，白芍也许有一些不便与外人知的话想和她谈，便随她来到了这个山涧。

　　山涧流水叮咚，白芍站在溪水的上游，白玉站在中游，隔她有一定的距离。

　　白芍看着潺潺的溪流，想起这二十多年来经历的一切，忽然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

　　不过，即便是一场梦，白玉也在这场梦中留下了浓墨重彩。

　　“那天与你说的那些话并非出自我的真心，我得到消息墨云洞的墨绯衣要对付白虎山，我没有把握能胜过他，让你走是想把你摘出去。”白芍耐着性子解释道。她觉得她这一生的耐心几乎都用在白玉身上了。

　　听到白芍的解释，白玉也不算意外，其实这些她早就想到了，她只是还有些别扭，那日白芍在石洞前对她说的那些绝情话语她还记得很清楚，虽然并非出自白芍本意，可她确实伤心了，一想到白芍这么对她，她在听到白芍有危险的时候，还义无反顾地过来倒贴，她就觉得自己挺犯贱的。

　　白玉其实是在和自己犯别扭。

　　白玉没理白芍，白芍便顾自说道 ：“阿玉，你今天能来帮我，我很意外，也很高兴。”

　　“你常说我前世对不起你，你和我一起只是为了方便报仇，虽然我常常怀疑这些都是你的臆想……”白芍在说到臆想二字的时候，接收到了白玉不满的眼神，她心里却顿感欣慰，好歹愿意看她了不是？

　　“但就算这是真的，我也不怕，反正每次到紧要关头，你都下不了手。 ” 白芍颇有些得意地道。

　　“谁说我下不了手？”白玉不满地反驳道。

　　白芍望着她，分明只是一个看不出情绪变化的骷髅架子，白玉却觉得她像是在对着她笑。

　　“好，你下得了手，我今日就给你这个机会。”白芍说完，便将手里的长剑递给白玉，白玉没伸手拿，她便硬塞到了她的手里。

　　白玉感觉到自己手里被塞进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她一看，却是白芍的随身佩剑，这剑名为青龙，原是白虎精所有，自从白芍打败白虎精之后，便把这柄宝剑收归己用了。

　　“你这是做什么？”白玉困惑地问。

　　白芍把剑给白玉之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给你一个完成夙愿的机会呀，阿玉，动手吧，我保证不会躲。”

　　白玉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难以置信地道：“你……为什么……”

　　“你甭管为什么，总之，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绝好的达成你多年心愿的机会，正好我身上还有伤，也打不过你，你也不必担心我使诈。”

　　白芍说这话的时候显得一派轻松，就好像她说的是，“阿玉，来喝茶呀。”，而不是“阿玉，来杀了我。”

　　白玉举起沉沉的青龙剑，并将其指向白芍的胸前。

　　两人隔的不远，刚好够白玉把剑举直的距离，白芍将指着自己胸前的剑尖拨到眉心，语气轻柔道：“阿玉，你怎么忘了呢？我们骨妖是没有心的，你若想杀死我，只能对着这儿。”

　　白芍纠正她之后，便不再说话了，而是拿她那对眼窟窿凝视着她。

　　白玉的剑停留在白芍的眉心很久，她始终都狠不下心来，一剑将眼前这祸害的命门刺穿，让她彻底不能再祸害她。

　　仿佛过了一个轮回那么长，白玉终于让手里的青龙剑垂了下来。

　　一直沉默着的白芍也终于开口，她语带欣喜道：“阿玉，我给了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放弃了，你这次放弃了，这事咱们能不能就此翻篇？咱们就好好做姐妹，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好不好？我会永远待你好的。”

　　白芍等了很久，直到她以为白玉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她的一句，似乎斟酌考虑了很久的——“好。”

　　听到白玉的回答，白芍将准备好的劝说的话语吞了回去，她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心思才能解决这件事的。

　　白芍忍不住上前握住白玉的手，再次确认道 ：“一言为定？”

　　白玉看着白芍，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但你要记住你的话，若你以后再对不起我，我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白芍猛点头：“不会的不会的。”

　　白芍心满意足地带着哄回来的妹妹走回白骨洞，刚从一场浩劫中死里逃生，又和白玉冰释前嫌，白芍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好。她想，以后她们姐妹联手，以白虎山为基地，逐渐扩大规模，假以时日，一起做天下万妖之王，岂不美哉？

　　她又想，她这一步还是走对了，白玉这么慢热的性子，不逼她一逼，恐怕前世的事还能折磨她们个百八十年。

　　对于白玉说的前世的事，其实白芍还是有些相信的，白玉没必要编出这些事情来骗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白芍也隐约察觉到白玉对于她的特殊，她潜意识里会想着对白玉好，以前她把这归于眼缘，但有时候她也会想，会不会，白玉说的是真的，她上一世做了对不起白玉的事，所以这一世虽然没有记忆，潜意识里却没忘了要对她好以补偿她？

　　“对了，阿玉，一直听你说我前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你从未说过是怎么个对不起法。”白芍一直好奇白玉口中的前尘往事，但从前一说这些两妖就要翻脸，所以她也一直回避说这些，想到现在已经说开，白玉也许会愿意把这一段过往说给她听。

　　白芍想着，被白玉记恨了这么多年，她总有知道被记恨原因的资格吧？如果确实是她做的太过分，她也能再好好给白玉道个歉。

　　听到白芍的话，白玉也怔了一下，她眯着眼睛，想了想前世的事情，忽然发现，这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匕首扎入心脏的疼痛她已经记不太清了，甚至段岫莹的模样也有些模糊了。

　　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过去了，她早该走出来了。

　　其实做下放弃报复白芍的决定，她的第一感觉是轻松，仇恨真的太累了。

　　“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吧。”白玉轻声道。

　　她是对白芍说，也是对自己说，过去的就到此为止吧。

　　这世上的事本来就不是非白即黑的，很多时候，事实都在黑和白中间的某一个，既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做人的时候，白玉喜欢一个人便会喜欢她的全部，否定一个人也会否定她的全部，她以前的感情很简单，爱恨很分明，从不知道还有这样恩怨各一半的情况。

　　她只知道，相比和白芍你死我活，和她像以前那样愉快地生活，她会更高兴。

　　不管是人是妖，趋利避害，都是本能。

　　“嗯。”白芍虽然很好奇当年的事，但见白玉不想说，也不再逼问。

　　然而，这之后不久，在她们距离白骨洞只剩不到二里的时候，白玉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芍有些紧张地问道，好容易才将人哄回来，她不会又反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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