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瞳×华月]空里流霜

　　瞳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次时空交错的旅程过后，他便选择与华月形同陌路。
　　最好在某个时间段，她能把他完全忘掉。
　　这样对他们，对烈山部都好。
　　偶尔他会随意拨动一根偃甲箜篌的琴弦，水一样的乐曲便流泻出来。他将箜篌的构架几乎都摸了个清楚，再次感叹谢衣的心思竟精巧至此。
　　真是不世出的奇才。
　　偶尔的偶尔，他会回忆起和华月与谢衣共同度过的时光，如同流月城所能得到的阳光，温暖又残忍。
　　所以当沈夜忧怒交加地带着垂死的谢衣来找他的时候，瞳霎时间无法言语。
　　“不管用什么方法，”沈夜始终看着谢衣，“都要把他救回来！”
　　开始，瞳检查伤势的手都有些颤，后来便能越来越稳。最后他住了手，看着沈夜：“没救了。”
　　沈夜加持的法力还在谢衣身上不断流转，他的手握住谢衣的，力道大得几乎能把后者的手关节捏变形。
　　沈夜猛地抬头，看到瞳探究的眼神。他站起来，急切地问：“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瞳朝后退了一步，缓慢道：“活不成，但可以死不了。”
　　把谢衣做成傀儡人，他身上所有的器官皮肤都换掉，然后就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可以继续活下来。
　　傀儡……人。
　　沈夜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他的目光仿佛在对谢衣做一次凌迟。
　　片过最后一寸的时候，瞳听到沈夜说：“本座要你，洗去谢衣的记忆。”
　　沈夜走后，瞳皱眉看着躺在石床上的谢衣。他记得当年一身短打装束，温和早慧，聪明绝顶的小小谢衣；一身绿色祭司袍，意气风发的青年谢衣，而如今，躺在这里的谢衣换了衣裳的颜色，却没有换掉流月城衣袍的形制，俊秀的脸上添了几分沧桑，有种被时光沉淀后的稳重气质。
　　瞳没有想到，以谢衣的机敏，竟然会被沈夜抓获？
　　更糟糕的是，他此刻想起了华月。他和她一起送这个青年下界，多年后他这样归来。故人一场，怎么想此刻都凄凉极了。
　　他们害了他吗？
　　密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擂动，瞳想一定是沈夜，随口道：“进来吧。”
　　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这样的脚步声……他不能再熟悉了。
　　“传信的连接站被切断了，我只好自己送过来。”那是一个女人独有的温柔嗓音，略带了些疲惫。
　　他已经僵在了原地。
　　“瞳？”华月唤了一声。
　　此刻，谢衣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缓慢睁开眼。
　　“你……”瞳想，这样的情形，也瞒不过她了，索性一心一意看着谢衣。
　　华月到了他背后，看到床榻上的人便惊呼一声：“谢衣？”
　　谢衣笑了，看着面有悲色的瞳和一脸不敢置信的华月。那是很费力地笑，但又微微的，淡淡的，像是被春风拂过的碧水。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意料之中的责问。怎么能让她知道呢？谢衣即将死去，被洗去记忆，改造成傀儡。沈夜叮嘱过谁也不能知道这件事，华月虽然一直站在和他相同的立场，也不可能接受沈夜的这个决定。
　　“好，我自己去问大祭司。”久久没有听到回音，华月转身欲走。
　　瞳这次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不能去问。可以的话，你最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谢衣这样躺在这儿，你让我当作没看见？”
　　“华月。”
　　华月想挣开瞳的手，却忽然听他这么叫自己。仿佛有什么从回忆里被打捞起来，她就这么盯着他出了会儿神。
　　“你……”瞳开口的时候有些艰涩，“是不是还记得我？”
　　“也许快忘了……”华月别过头，脸上却分明是那样难过的神情。
　　瞳放了手，轻声道：“不记得也无妨。”
　　华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谢衣问道：“我们是不是害了他。”
　　“不，这是必然的事，从决定送他走的那一刻开始。”
　　华月想，瞳比她高了好多，她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毫无预兆地，瞳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吓了一跳般看着自己摸过她头发的那只手。
　　她听到瞳偏冷的嗓音有些发颤：“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华月觉得自己的心中越来越空，最深的地方仿佛插进了一只尖锐的金属，越靠近他，金属就刺得越深。
　　可她还是顶着心中翻涌的所有混乱和痛楚，微收双臂，圈住了瞳的脖子。第一次这么主动地贴近这个人，她把脸埋在瞳的胸口，他的衣料出乎意料的柔软，装饰的金属也没有硌到她，贴得久了，还有温暖的感觉。所以，这是个很舒服的怀抱。
　　瞳有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脑后。
　　她听到他就在耳畔轻轻问她：“为什么，你不问我谢衣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华月也轻声地笑，她已经感觉意识有些模糊了，可还是舍不得撤开抱住他的手，说的却也是个问句：“难道你能放过我？”
　　蛊虫已经生效，她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都会被一一销毁。
　　但在她陷入深层次的昏迷之前，瞳忽然有些后悔般握住她的双肩，想问她是否愿意被删除这些记忆。
　　可是已经太晚了。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点细微的，满足的笑意。
　　不知不觉，他又做了强迫她的事。
　　他和前代大祭司，究竟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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