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爱你的（何夕番外）

　　16

　　往可爱了一点说，他时常觉得自己的胃是一个作祟的小怪兽，这一点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事实。后来他离家出走，那个小怪兽作祟的时候往往是他好不容易在水泥管子里睡着的时候，他只能把自己的身体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乖乖的看着天空一点一点的由黑色转变成灰蒙蒙的蓝色。

　　他有时候就会很奇怪的想，这个小怪兽跟他都已经这么熟悉了，可为什么每次见面的时候疼痛总是异常的新鲜，它总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办法搅得他的夜晚无比动荡。

　　就好比现在，他几乎没给这个小怪兽提供一点可以消化的食物，所以尽管再撕心裂肺，除了一些不多的血迹，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但是疼痛又在那里光明正大的长驱直入，他只好把自己蜷缩的更紧了一些。

　　门外有很大的声响，可是他听不到了，那倒不是因为晕厥，而是他的小怪兽自有一套，可以把疼痛像声波一样的演绎，此起彼伏的在他脑海里冲胀，沸反盈天，或者三日绕梁。

　　怎么会这么疼呢，他身体跟随抽搐的小怪兽一起微妙的颤动，他思维一路退回到从前，回到他小时候。谁他妈还会像他一样，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这么还账。他在心里无限后悔的叹着长气，他想，妈的，要是那个时候早点认命，早死早解脱，也不用苦了周心悦了。

　　后来不知道过去多久，他被人拖了出去，安置到了床上。

　　重新调回人间频道的时候，他已经枕在周欣悦的怀里了，他听到自己很镇定的在问她：“你怎么进去的？”

　　“我把你的锁撬了。”

　　真是，她现在越来越有能耐了。

　　她的手在他两侧的太阳穴上很轻很轻的揉，她声音也很温柔的同他商议：“岑君西，我们把医生叫来好不好？”

　　“不用。”叫什么医生，他和小怪兽时不时地约会，完全不需要大惊小怪。

　　她有一点慌张如同小女孩：“可是你刚才已经疼晕了！”

　　“没事。”他从她怀里翻了一个身躺回枕头上，闭着眼睛说：“它待会儿，就回去了。”

　　她越发的慌，掐着他的人中拍着他的脸颊：“你清醒了没有？”

　　他睁开眼，还能对她微笑，“都说了，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但是那个笑容还没有完美成型，他的嘴角就随着小怪兽的抽搐而抿成一道直线，他呼出一口颤抖的气息，把侧脸深深埋进枕头。

　　她蹲在床边，很心疼很心疼的抚摸着他，继续商量，“我们去看医生吧，好不好？”

　　他还是想要说“不”的，但是又想到，她也还是会一遍一遍不辞辛苦的同他商量。

　　其实他第一次发现，她絮絮的声音是很美妙的声响，因为至少在他疼的时候，身边第一次还有一个人，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这样怯怯的同他讲话。

　　他睁开眼睛，把手伸给她，安慰一样的握住她的手。

　　“抽屉里有，颠茄片，”他颤抖的说着主要的词：“热水。”

　　其实他很清楚，根本吃不下去。

　　第一片刚入喉痛就吐出来了，第二片估计进了食道，被他声嘶力竭的呕吐声给顶了出来，第三片在他胃里好不容易游览了一圈，连同他喝下去的那点水又一齐的被喷出来。

　　第四片他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力，他放弃吞咽，改为含在嘴里。

　　异常恐怖的味道，简直可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但却可以让他暂时忘记和小怪兽对话，改为全心全意的研究味蕾这种东西，耐力究竟有多大。

　　后来他连这个问题都研究不下去了，他想出最后一个办法来抵抗这场劫难。

　　他同他的小怪兽商量了很长一段时间，达成的共识就是那些充满杀伤力的抽动可以暂时黯淡两秒，以至于他可以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小怪兽答应了，他抓紧时间的对周心悦说：“你跟我说点什么吧，说点什么都可以，我想听——”

　　胃里一阵绞拧，他说不下去了。

　　妈的，还真的只有两秒钟啊！他委屈的蜷缩在床上，觉得那种疼已经可以让他灵魂出窍了。

　　她很快爬上床，钻进他的被子，从身后抱紧他，传递她的温度。这里没有热水袋，他浑身冰冷的打着哆嗦，她只能把手对着搓热，再轻轻的捂到他跳脱的胃上。

　　“妈说你有胃出血，”手下跳动到狂野不羁的力量让她忧心忡忡，“我走的时候，她给你拿来一大盒燕窝，就在箱子里，要我每天定时定量煮给你吃。”

　　他揪紧了枕套的边缘，抿了一会儿嘴角，才有些打趣的说：“你煮……？”

　　“是啊，”她一点都不介意他的语调，很期望能彻底转移他的注意力：“我走之前，妈一直教我煮，煮坏了好几锅呢。”

　　他微笑着作出四个字的点评：“暴殄天物。”

　　“以前人家送你那么多洞燕，你都嫌是女人吃的不肯吃，要不是妈说，谁知道那玩意对胃好。”她温暖的包住他：“我待会儿就去煮给你吃，好不好？”

　　“明天再煮。”她的手捂在那里，原本就比空牢牢的不适感舒服得多，他躺着听着，感受到这个办法带来的实惠，可不能轻易放她离开。

　　“听说你在监狱里面很嚣张嘛，还打人！”她的声音像是在回敬他的揶揄：“真厉害啊！”

　　“嗯。”他低声的，有气无力的问她：“那你有没有打人？”

　　“没有。”她矢口否认：“管教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负责分饭啊，洗衣服啊，还教我踩着缝纫机做衣服，以后你的衣服都不要买了，你有私人设计师啊。”

　　嗯，怪不得现在变得这么能干了，劳教所这种地方还是可以没事住一住的。

　　“喂，听说你吃了很多苦……妈跟我说，她去看过你。”她悄悄地观察他，看他眉头蹙得很紧，小心翼翼的跟他协商：“爸妈其实现在也挺想你的，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回去看看他们吧？”

　　她手下的胃很猛烈的抽搐了几下子，他没有说话，头埋进枕头里，身体是僵的，吸气也变得很小心翼翼。

　　她不敢再说什么了，心怀鬼胎的切换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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