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只因张栋照料林莫挽的身孕不力，这次前来替林莫挽诊脉的是另一位太医院老资格的太医，须发花白的样子，倒真真是让人觉得和蔼可亲。

　　“下臣前来给林容华诊脉。”

　　林莫挽坐起了身子，道：“有劳太医来这一趟了，只是恕我眼拙，宫中的太医，我识得的并不多，不知这位太医是哪一位呢，因着前次的太医之事，心中总是有些忐忑的。”

　　那名太医自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恭敬道：“下臣林润之，入宫任职太医院已三十余年，如今任太医院副院判一职，之前一直在寿安宫侍奉各位太妃。”

　　听到这儿，林莫挽才放心了一些，一向侍奉太妃的人，自然是稳妥的，且入宫多年，如今却屈居唐亦元之下，能够做到如此淡泊，也是难得。

　　“原来林太医与我还有同姓之份，如此那就有劳林太医了。”

　　林润之把脉之后，皱了皱眉头，道：“林容华滑胎小产之后，气血两虚，神思倦怠，倒也并无大碍，只需开上两副方子好好调理一番便可无碍，但下臣也曾看过唐院判为林容华开的方子，林容华一向身体康健胎像稳固，所开的方子也都是寻常的温补药材，这不过半月时间，林容华竟突然滑胎，只怕这其中必有缘故。”

　　林润之的话，让林莫挽心中一颤，这一次的滑胎，张栋自然是在暗中动手的人，只是背后指使他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多谢林太医了，瑞莹，随后与林太医前去抓药，只是我觉得没什么胃口，身上也没有力气，不知林太医能否拟几个药膳，也好让宫人去准备。”

　　林润之应下之后，就随瑞莹一道儿离开了。

　　这几日，上官梓薰被罚禁足，一直不晓得行云馆的消息，心里很是焦急，身边的宫人也一概不能外出，这让上官梓薰很是坐立不安。

　　反倒是赵笙霞心情极好，无事之时，便在宫中走动，也时常换着法子想去亲近皇上。

　　赵笙霞特地做了些梅花糕，小心翼翼地送往乾元殿，又恰巧见到张泾在外训导小內监，赵笙霞晓得张泾在皇上跟前的分量，对他也很是客气。

　　“张公公安，笙霞在这儿有礼了。”

　　“原来是谦顺常，奴才给顺常请安了。”张泾看了眼赵笙霞手中的食盒，笑道，“顺常真是有心之人，这个时辰正是皇上用点心的时候，不过这些日子，皇上的心气儿可不太好，凡事也挑剔了不少，顺常可要小心一些才好，万不可惹怒了圣驾。”

　　皇上缘何心气儿不好，赵笙霞心里可是明白得很，不过张泾的提醒，赵笙霞也是千恩万谢的。

　　乾元殿中点着龙涎香，而皇上正在低头批阅奏章，正巧这时候一个姿容端庄的宫女端了茶过来，赵笙霞心生不喜，将食盒放下之后，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

　　“案牍劳形，皇上喝杯茶润一润吧，臣妾带了些点心来，皇上要不要也尝一尝？”

　　皇上抬起头来，见赵笙霞在身边站着，闪过一丝不悦，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乾元殿一向都是无传召不得入内的，你违了规矩，自当晓得这会让朕不高兴，不过念在你的一片心意，此番便罢了。”

　　梅花糕这会儿还是温着的，皇上也不过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边，赵笙霞见此情状，心里也晓得，皇上对她的突然出现很是不满。

　　“近来看皇上的心情不好，臣妾颇为忧心，只是不知臣妾有何能为皇上做的，见皇上这几日形容憔悴……”

　　皇上啜了一口茶，冷冷言道：“朕还有许多奏章需要批阅，谦顺常若无旁的事，那就早些回去吧，你若真的为朕忧心，就让朕好好安静安静。”

　　赵笙霞在皇上面前讨了个没趣，也自知继续留着也是毫无意义，只好讪讪地离开了，而张泾展在外头，看赵笙霞一脸沮丧的模样，就晓得是吃了排头了。

　　“顺常主子可莫要觉得不自在，这几日来给皇上问安的主子，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冷遇，林容华的孩子没了，皇上可是极为不悦的，那位替容华主子诊平安脉的张太医，可是被扣押下来了。”

　　张泾常年都在皇上身边伺候，对于皇上的许多决定都了如指掌，而在这个时候将张栋被扣押的消息传递给了赵笙霞，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赵笙霞装作并不明白的样子，道：“林容华腹中皇嗣受损，那位张太医受罚也是应当的，毕竟涉及皇嗣，皇上没有立即下旨处死，已然是皇恩浩荡了，张公公在皇上身边服侍多年，可要多多开解开解才好。”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调理，林莫挽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

　　皇上这些时间，都一直没有去探望过林莫挽，仿佛已经没有把心思放在了林莫挽身上一般。

　　“锦栎，准备一下，我想去见皇上一面。”

　　林莫挽此时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锦栎虽然有所担心，却也不敢太过于违背林莫挽的意思，只是备妥了所需的物事，将林莫挽扶上了软轿，一路跟随着去了乾元殿。

　　张泾瞧见林莫挽，倒是毕恭毕敬的模样，道：“容华主子的身子还虚弱些，如今虽然也已到了春日里，但是春寒料峭，唯恐寒气入体伤了主子的元气，不若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养好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张公公的关怀之意，莫挽在此先行谢过了，不过今日来求见皇上，是来给皇上请安的，况也有月余未曾晨昏定省，也着实是心中不安，还请公公代为入内通禀一声。”

　　过了一会子，张泾就出来请林莫挽入内，林莫挽褪下了披在身上的斗篷，给皇上请了安。

　　皇上放下了手中的笔，关切道：“你的身子还没好全，这么乍暖还寒的时节，应当好好调养才是，怎么就在这个时候过来了，你想见朕，让锦栎来乾元殿禀告一声也就是了，何须你自己前来呢。”

　　林莫挽虽有失子之痛，却并不是终日只知啼哭不已的无知女子，又怎会真让锦栎前来请皇上相见呢，这也无非是皇上的关怀之词罢了。

　　“臣妾虽然还未完全康复，但林太医的医术也是极好的，这近一月来的调理，身子已经好多了，哪里能总是拿腔作势，白白让人笑话了去，今日臣妾来，除了给皇上请安之外，还有一事想请皇上允准。”

　　“你与朕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呢，何必如此郑重，只要你说的，朕能应允你，便不会让你失望。”

　　林莫挽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然此刻若是不说，只怕以后就更加难以开口了，道：“臣妾腹中的孩子无缘来到人世，臣妾觉得虽然与他的缘分尚浅，但也希望能尽一尽心意，臣妾想为这孩子祈福，修行守斋一月，权当尽一尽臣妾为人母的心意，还请皇上允准。”

　　皇上闻言一愣，旋即又转身过去：“你疼惜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朕又何尝不是，如果这般做能让你心里舒服些，那便去做吧，需要什么，只消让人来与朕说便是了，朕不会让你白白伤心的。”

　　“梓薰姐姐她……”

　　“梓薰的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她不会有事的，母后只不过是气不过你失了孩子，对梓薰小惩大诫而已，过些日子朕自然会还她自由，好好安抚她的，你好好保重自身才最要紧。”

　　林莫挽出了乾元殿，张泾特地跟在林莫挽身后，一直送到行云馆外，才又重新折回了乾元殿。

　　只见矮几上放着两盏香茶，瑞莹便回道：“方才康嫔主子与朱顺常来了，只是主子去了乾元殿请安，两位主子只是略坐了坐便回去了，留下了几色糕点和一些补身用药材。”

　　“她们两位有心了。锦栎，待守斋一事准备妥当之后，你备些妥帖的物事，给康嫔与朱顺常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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