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不要那么倔强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石丹美担任钟子阳秘书已经有几天了。总的来说，这份工作她还算满意，除了忙得都快脱虚了之外。同样是做秘书，何秘书可比她轻松多了。她一刻也没闲着，可那些文件怎么也处理不完，眼看着这一批快见底了，何秘书笑吟吟地又送了一沓过来。没完没了了！这不算最气人的。更过分的是，何秘书打发她去送文件的时候，钟子阳总是一副头疼的样子，“速度太慢了。”他也不问问要处理多少文件，处理得怎么样，直接就抛给她一句，“现在完成百分之几了？”她回答的声音就会变得很小，然后就是惨遭他嫌弃。有次，她实在忍不住想说明一下情况，钟子阳马上就制止了，“不要为你的无能找借口。”整的就是你！

　　她算是明白了，钟子阳摆明就是公报私仇！

　　他们公司实行的是轮班制的，谁都没有固定的周末休息时间。钟子阳更是以身作则，周末上班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马上就是星期天了，她得回家一趟，就跟钟子阳请示去了。

　　钟子阳这次倒也爽快，同意了。但他要求丹美不能耽误工作，指了指那对面桌子上的一沓文件，“你把那些文件都打成电子版，我希望星期一上班之前，我能在我的邮箱里看到它。”

　　你大爷的！那几乎是她平时工作量的三倍！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

　　她抱着那一大叠文件，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正准备出去的时候，钟子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你现在试用期还没过，所以就不能把公司的文件带回去。”

　　什么？！如果眼色和意念可以杀人的话，她早已将钟子阳那厮千刀万剐。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丹美无比懊悔，她应该提前请假的。现在好了，时间赶得很。不过，她要是搭最后一班大巴回去，明天中午赶回来，她就有两个下午，加两个晚上的时间，应该来得及吧。大不了熬个通宵，反正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她老家就在F市的郊外，要是不堵的话，两个半小时就够了。她要搭的最后一班车在晚上的十一点半。她掐准了时间，一到客运站就可以验票上车了。车刚开没多久，她的肚子就咕咕叫地直欢。旁边的大妈就看了她有一会，她脸上是热辣辣的，她恨死钟子阳了！要不是他，她怎么会忙得连晚饭也顾不上吃。不过，旁边的大妈人好，分了一块饼给她。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结束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拦不了车，只能徒步走回去。

　　走出车站没多久，丹美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谁啊？”

　　“承贺哥，你现在回家了吗？”张承贺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上就清醒了，“恩。丹美，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你能不能来一趟镇上的警察局？”电话那头的人问得小心翼翼的。

　　“你怎么会在那里？”张承贺吃了一惊。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先过来吧。”

　　张承贺穿好衣服，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警察局。他看到那瘦小的人儿正坐在长木椅上，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极了，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一次性水杯，身上披了件外套。不过那外套不是她的，而是一个男人的。

　　他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胸口疼得厉害。缓了一下，他才走上前去，“丹美。”

　　“承贺哥，你来了。”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警官，”他询问旁边的警官，“她犯什么事了吗？”

　　那个年轻的警官打量了一下他，又回头看着丹美，丹美头马上就低下去了。“你跟我来。”

　　警官把他带到另一个房间，张口就问，“你是她什么人？”

　　“额~”张承贺寻思了一会，“我是她哥哥。”

　　那警官看上起挺生气的，训了他好一会，指责他不该让妹妹一个人这么晚回家。最后，他告诉张承贺，他妹妹在回家的途中遇到歹徒了。还好，那女孩机灵，知道躲起来报警。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俩歹徒正企图对她实行□□，幸亏他们赶到得及时，没让歹徒得逞。现在，那两个人已经抓起来了。

　　张承贺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幸好她没事。

　　他回来看到丹美的时候，她的脸色恢复了不少。一见到他，丹美就起身，“承贺哥，我们走吧。”他也不想让她待在这里。

　　丹美准备将外套还给刚刚的那位警官，他拒绝了，“不用，你先披着吧。”

　　张承贺什么也没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警官的外套换了下来。“她就是这样。”不喜欢欠别人的。他太懂她了。

　　两人并肩走在这寂静漆黑的街道，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男朋友呢？”张承贺语气不太好，“你这么晚一个人回家，他也放心？”

　　“额，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她不想和他谈论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怎么说，马上就岔开了话题“没想到这里的治安居然也变坏了。”

　　“丹美，……”

　　“承贺哥，”她打断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要这么护着那人，他能说什么，只好硬生生地把话咽了下去。又沉默了。

　　“其实，我不想麻烦你的。只是，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向他开口。”他的心又扎了一下。

　　快到她家的时候，张承贺停下脚步，“我看你进去后再走。”可丹美却没有往前走的意思。“怎么啦？”

　　“承贺哥，”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事你别告诉我爸。”

　　他摸着她的头，轻声叹了一声，“傻瓜。”他好想抱抱她，但还是克制住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知道嘛？”

　　“谢谢。”转过身，泪落下来了。

　　昏昏沉沉就睡到了九点多。

　　每次回家她要做的就是带爸爸到镇上的医院复查，然后去菜市场。回来以后她就进厨房做饭，和爸爸两个人一起吃顿午饭。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她就会留下来吃晚上那餐。她每个星期都会回家一趟，跟别人不同的是，大多数人都是回家之前打招呼，她却恰恰相反，只有不能回家的时候才打电话。走之前打电话给王允，等他来了以后，她才能离开。王允是她请来的一个护理员。平时爸爸去医院做复健，就是他带过去的。别看他个子不高，力气倒挺大的，抱她爸爸那么一个大男人也不费力。丹美请他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他也特别能干，平时做饭洗衣服什么，都是他一个人负责，不过他家就住在附近，有时他婆娘会带着儿子过来搭把手。平时王允都住在他们家，睡在爸爸隔壁的那个房间，也就在她回家那会能放他半天假休息一下。

　　她下楼时没看到人影，她知道应该是王允带她爸爸去医院做检查了。她打电话一问，果然。不过王允告诉她检查快做完了，不用特地跑过来了。她便在家开始准备午饭。十一点的时候，王允推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开门进来了。

　　王允看见丹美在摆餐具，“哟，你都做好了呀？那你怎么也不告诉俺，俺刚跟石头大哥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哩。”

　　“没事，你们可以晚上再吃。”丹美招呼他们过来吃饭，王允今天是没办法回去了，拉着他一起吃。

　　闻着那味，王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香！”丹美进厨房准备端汤出来，他便推石磊过来就坐，“石头大哥，你闺女啥时候学了这么个好手艺？”

　　石磊笑了笑，“我也记不清喽。”

　　丹美一出来就看见爸爸跟王允有说有笑的，心情也放好了不少。

　　在餐桌上，丹美向爸爸吐槽她那个新上司总给她那么多做不完的事。石磊听过后就给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王允在旁边听着也不时插两句，“俺们村里的那个……”

　　一顿饭吃了大概一个小时。吃完饭，丹美就要走了，临走前把王允叫到角落，递给他两个信封，一个是他上个月的工资，另一个就是她爸爸这个月的生活费、医院的复健费那些，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一万多。王允塞了一张纸条给她，“前几天，俺就让俺婆娘去办了张银行卡，这是俺的卡号，以后你钱就直接打俺卡上得了。你每次回家兜里都搁那么多钱，俺心里不踏实。”

　　“王叔，我那钱是在镇上取的，不碍事。再说了，我们家附近也没取款机，您要用钱还得去镇上取，多不方便啊。”

　　“是麻烦了点，可安全不是？你放心，俺问人借辆摩托车，骑一会就到了。”

　　丹美想了下，“要不这样吧，您再办一张卡，以后我把您的工资打到一张卡上，我爸的那些检查费什么的就打到另一张卡上，你们日常的开销我还是给现钱，怎么样？”

　　“咋还要办两张卡？一张凑合着用就行啦。”

　　丹美耐心跟他解释道，“我是怕钱混着用不好。您别多想，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我觉得钱财方面还是分清楚点好，要真出了问题，我们都说不清楚，大家心里有疙瘩就不好了嘛。另一张卡，您就拿我爸的身份证去开，您看行吗？”

　　“唔，成！回头俺就跟大哥去银行一趟。”人家都那么实心实意的，咱还能说什么呢。

　　丹美让他办好后给她打个电话，把卡号告诉她一声，又交代了一些事。她跟爸爸打过招呼后就出门了。

　　回到公司后，她什么也不想，认真地准备完成钟子阳的那些任务。从下午四点一直忙到凌晨五点多，总算是打完了。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下盹，六点半又爬起来，准备回到她住的地方洗个澡，收拾一下，再吃个早饭。她都快饿死了。

　　钟子阳一早上都没找她茬，看样子她是过关了。只是，有点后遗症，她犯困犯得特别厉害，咖啡都喝三杯了，一点效果都没有，厕所倒去了几趟。实在扛不住了，她躲进厕所就睡上了。最后，何秘书打电话给她，她让手机铃声给惊醒了。钟子阳把她叫进办公室，问她去哪偷懒了。丹美低着头没应。见她态度不错，这几天也算听话，钟子阳心情大好，觉得不能总打击她，就委婉地夸了两句，但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钟子阳觉得不对劲，走过去推了她一下，她立马就倒在他身上了。钟子阳被吓了一跳，正想叫何秘书进来送她去医院，丹美稍稍侧了下身子，他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好家伙，站着也能睡着咯！

　　“唔～”丹美伸了下懒腰，睡得好舒服啊。扫视了一下周围，漆黑一片。正当她觉得奇怪的时候，门打开了，光线射进来，她就看到钟子阳板着张大臭脸站在门口，“你终于醒了！”

　　“这里怎么这么黑？几点了？”

　　“八点。你从上午十一点睡到现在，你可真能睡！”

　　“哦。”她已经习惯了某人的冷嘲热讽，没在意，“这里是哪里？”

　　“我的休息室。”

　　借着门口的那些光，她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实是哦。 “你怎么还没走啊？”都下班了。

　　“你睡在这里，我走得了吗？”看来她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收拾一下。”“嗯？”

　　“难不成你还想在那张床上睡上一夜？”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了。他确实很生气，跟她呆一块，他分分钟都有被气死的可能。

　　喂～！你好歹给我开盏灯啊！开关到底在哪里呀！算了，不找了。她就摸着黑梳理了一下头发，再把衣服拉扯一下，磨蹭了一会就出去了。

　　打开门，钟子阳就看到丹美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居然还光着脚丫。“你干嘛？”

　　“我找不到鞋子。”钟子阳盯着她的小脚看，她丝毫不感到难为情，语气中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怎么会找不到？”

　　“太黑了。”钟子阳想骂她笨来着的，但还没开口，丹美马上补充道，“我找不到开关。”

　　他真的无语了。钟子阳带着她又折回去了，按了门边的按钮，房间马上就亮了。“床头边怎么不安一个？”她又看了一下，那边没有开关之类的按钮。

　　钟子阳径直走过去，从床柜上拎起一个饼干大小的东西，对着那灯一按，嘀的一声，暗了，嘀的一声，又亮了。好吧，她真不知道那是一个移动开关。

　　原来她的鞋脱在床尾边上了，难怪她刚才怎么也没找到。

　　钟子阳完全无视了她穿鞋时的不优雅，屁股撅得那么高，不会坐下来再穿吗？

　　丹美跟着钟子阳去了停车场，难得他主动提出来要送她。刚系好安全带，他正想问她要去哪里，就听见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她咬了咬唇，“我中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所以这是很正常的好不好，干嘛摆出一副要被雷劈的表情。

　　好吧。他什么也没说，挑了挑眉，跟石丹美这女人呆一块就得有这种心理准备。

　　钟子阳带她先去吃了饭。他估摸着她不会用西餐的餐具，不想到时候跟着她一起丢人，就带她去了一间日本自助式的小型餐馆。她真的很能吃，说一句很不客气的话，看着她吃，他就觉得饱了。

　　当她当众拍拍肚子，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就知道没带她去那些餐厅是对的。钟子阳终于将她送回家了。但他发现她住的地方……

　　“你住这？”

　　“嗯。怎么啦？”丹美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没什么。”

　　钟子阳找了个借口，跟着她一起上楼。“进来吧。”他犹豫了会，还是进了。

　　丹美看他一进来就到处打量，“你要不要去我卧室看看有没有奸夫啊？”

　　也好。钟子阳还真不客气，每间房都打开看看。丹美很无奈，跟着他到处跑。他每看一间房，都只是在门口瞅瞅，绝不进去。

　　“厨房、卧室还有洗手间，一个客厅，三室一厅，你欣赏完了么？”

　　钟子阳站在客厅呆了一会，丹美递给他一杯水。他没接。

　　看到他这么一脸嫌弃的表情，她又折回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抛给他。他看了一下生产日期，才放心开盖。“诶，你在这里也住得下？”

　　“除了睡觉，我都不怎么待在这。有时间就搞卫生，没时间我也将就了。托你的福，这里有半个月没搞卫生了，所以看上去有点脏。”

　　有点？真含蓄！也不看看桌子上的那些尘都积多少了。

　　“租的？”见她没应，又重复了一次，“这里是租的吗？”

　　“是啊，”她喝了口水，“两千块钱一个月，不算水电。因为一个人住，所以贵了点。你别看它小，五脏俱全呢，电视冰箱洗衣机都有，挺方便的。这里最好的一点就是交通方便，出了这个小区往左走一百米就有个公交站。”

　　钟子阳走到窗边，扫了一下楼下的环境，得出的结论是——不怎么样。“我真的很不明白，住这里会比那栋别墅舒服吗？”

　　丹美不知道他为什么又提别墅的事了，“因人而异。我不像你从小就住在大房子里。住在这种小房子，我睡得会比较安心。我就是这么个怪人。”

　　钟子阳走后，丹美里里外外大搞了一次卫生。

　　当天夜里，丹美接到钟子阳的电话，让她来警察局一趟。她瞄了下床头边的闹钟，两点十五，神经病，“保释？我一没钱二没势的，你还是叫你的律师，或者你那帮兄弟中的一个吧。”然后就挂了，接着睡过去了。

　　钟子阳再打，已经关机了。

　　丹美怎么也没想她这一关机就惹了个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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