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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张长贵被张来福一拳揍倒在床上，一摸嘴角，满手的血。
下手真重。张长贵刚想着，张来福第二拳紧跟着上来，然后第三拳，第四拳……拳拳都打在脸上，张长贵觉得自己眉弓颧骨鼻梁哪哪儿都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却又不敢还手。
朱子敏和朱子欣已经冲了进来，可是看着怒气冲冲的张来福根本不敢上前。
朱子欣躲在姐姐身后逞着口舌之勇：“你哪里来的瘪三？竟敢在我家撒野！！”
张来福回头：“出去！！”直起身快步走到两姐妹面前，“这是我和长贵的事情，你们给我滚出去！出去！！”生生把两人吓出了房间，张来福快速关了房门落了锁。
张长贵捂着脸从床上起来，又被张来福过来煽了一巴掌。
“大哥，我知道我对不起青青……”
“你知道对不起她，就马上娶她！”
“大哥，你不要逼我……”
“再说一遍！马上娶青青，听到没有！！”
“大哥。”张长贵抬手包住张来福揪着他领子的手，“就算我娶青青她也不会快乐的，她知道我和你……”
张来福又一拳将他揍倒在地。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余静音的声音：“张来福，我已经通知了巡捕房，识相点的，就赶紧离开，张来福！”
可门里的根本没人理会。
“大哥！”张长贵抬头看着他，“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娶青青的。”
张来福气得声音发抖：“为什么……你记不记得你当初……你跪在我面前说，说一辈子不辜负她……你记不记得？”
“没错，我是对不起青青，我也对不起你。可是我是身不由己……”
“什么身不由己？！当初有没有用枪指着你要你喜欢青青，现在有没有人用刀指着你要你离开青青，你说！！”
“我不爱她！”张长贵大喊。
“你不爱她你去招惹她！！”
“你离开沙洲村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我娶青青是为了向爹娘交代，是为了传宗接代……”
张来福又一拳打过去：“你这个没人性没感情的畜生！！”
张长贵由着他打：“随你怎么说，我和青青是不可能的了！”
张来福脸上交织着痛苦和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
“她知道我和你的事，我不爱她，她知道，她都知道，你以为我娶她她会快乐吗？不会，她只会受一辈子的折磨……”
张来福摇头：“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大哥！我已经不是沙洲村的张长贵了，我是朱子贵，我是上海滩的朱子贵，我不爱青青，青青也不适合我，我们……”
“够了！！你根本就是用情不专，你是爱上那个雷晓东！！”
“我没有用情不专！！”张长贵控诉般地打断他的话，“任何人都可以说我用情不专，只有你不可以！！你知道我的心，一直都在哪里……”
张来福摇着头转过脸去：“我不知道！”
张长贵却上前抓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我没有爱上雷晓东，对青青，我也是感情责任大于爱情，自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张来福却缓缓地开口：“可是你一开始要娶青青，现在要娶雷晓东……”
“是，我要娶她们，是因为我要传宗接代，所以，娶谁都一样，而现在对于我来说，雷晓东更合适。”
张来福看着他仿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长贵，你变了……你怎么变得，变得这么没有感情。”
“我有感情。只是我的感情……”张长贵看着他，“我的感情，他见不得光……”
张来福千言万语，就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张长贵也沉默着，抬头擦着张来福流出的泪。
“……长贵。”张来福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湿漉漉的脸颊上，抬眼看着面前这个被他打得几乎没有人样可也陪着他掉眼泪的男人，耳边，却震耳欲聋着他临行前葛青青跪在他面前说的那番话。
“长贵啊……”张来福几乎是难堪地低下头，他身子僵硬，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正承受着比当初雌伏弟弟身下更要没有自尊的痛苦与羞耻，他缓缓地开口，一字一句，落在张长贵房间的地毯上，瞬间与泥尘混在了一起。
他说：“长贵……只要，你答应娶葛青青……我……我会一辈子……就这么跟你在一起……”
巡捕房的人到了，敲着门说里面的人再不出来就要破门进去了。
里面沉默了半晌，门开了，张来福闷着头慢慢地走了出来。
余静音进了屋内，看到一身伤的张长贵，她回头就指着张来福喝到：“这个人，私闯民宅，还动手打人，给我赶紧弄到巡捕房里去！”
巡捕们正要动手押人，张长贵急忙开口：“他没打人，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张来福低着头：“我打了，是我打的，就是我把他打伤的。”
张长贵又忙说：“是我们有些误会，没什么的。”
余静音却不依不饶：“你们都听到了，张来福都说他打人了，你们赶紧把他弄到巡捕房里去。”
朱子敏却拉了拉母亲：“既然子贵都不追究了，妈，我们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朱子欣还要说什么。
为首的捕快却开口道：“既然朱少爷都说不追究了，我看，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吧，余大小姐，您看，万一这件事情弄大了，小报们再乱写……”
余静音皱了皱眉，总算是点了点头，瞪着张来福：“还不快给我滚。”
张来福没吭声，也始终没抬头，抬脚走了。
朱子敏也送巡捕们出去，余静音没走，走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长贵面前又补了一巴掌。
“朱太太？！”张长贵始料未及地看着她。
朱子欣在旁边幸灾乐祸，她猜到她妈妈为什么打人。刚才虽然她们被挡在门外，但是房里传来的吵架声偶尔还是能听到一两句，比如朱子贵要娶雷晓东。
“这一巴掌，是我代你父亲打你。”余静音又反手抽了一记，“这一下，是为我。你少打我外甥女的主意。你也配。”
“我，我和晓东，是，是真心相爱……”张长贵结结巴巴地解释。
“笑话，你凭什么？你以为你姓朱就是朱家的少爷？晓东看上你还不是看在朱家的面子上。我警告你，你离她远点，否则，就给我滚出朱家！”转身带着朱子敏离开。
张长贵一拳打在门框上，血珠迸流。
沈心池查看了巡捕房夜里的出警记录，便去约张长贵。
张长贵受着伤，心里又有事，在家缩了两日才去上班，结果葛青青那边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又被张父知道了。眼看着张长贵现在都很久不往张家去了，张父思量着张长贵是不是做了富贵人家儿子就要抛弃养育他的双亲，再加上知道他要娶雷晓东，更加觉得抓不住这个儿子了，反而对葛青青好了起来，还硬拖着葛青青去找张长贵，试图通过葛青青去挽回这个儿子的心。
万昌船务门口，张长贵被候了多时的张父和葛青青逮了个正着，他惊慌地抬头四顾，余静音还没走远，投来冷冷的目光。
张长贵下意识地推开了他们。慌乱逃离。
去找沈心池喝酒，沈心池看着他脸上还未消干净的淤青直笑：“我说这来福的拳头还真够狠的，可是下死手了。”
张长贵心烦意乱地摇摇头：“他一拳能把人揍晕，这点皮肉伤算手下留情了。”
沈心池抽了一口烟，看张长贵一脸的意兴阑珊：“我说兄弟，你不会被来福揍了这么一顿，就打退堂鼓了吧？”
张长贵没说话，仰头吹啤酒。
张来福说，只要他娶葛青青，他张来福就愿意这么跟着他。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他之前说过那么多次，张来福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
可是，现在，张来福答应了，张来福亲口答应和另一个女人一起呆在他的身边，就这么过一辈子。
——只要，这个女人是葛青青。
其实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葛青青，还是雷晓东，娶谁都无所谓。无非只是葛青青知道有张来福的存在，而雷晓东还不知道罢了。
他不爱她们。所以，娶谁本应该都无所谓。
这两个女人的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葛青青身后是张来福，而雷晓东身后是笑傲上海滩的财势。
说到底，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要张来福还是要财势的选择题而已。
却是颇头痛的选择题。
张长贵皱着眉：“不是我要打退堂鼓，余静音已经知道我和雷晓东的事情了，现在气得火冒三丈，如果我和雷晓东在一起，那么，我就要滚出朱家了。”
沈心池不以为然：“所以你就这么放弃了？”
张长贵不带好气地问他：“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台面上的办法我没有。”沈心池笑着，“台面下的旁门左道，我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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