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深几许

　　春意叹了口气，换了衣裳准备入睡，突然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道长大人扭扭捏捏的站在门外。
　　“……”春意皱眉。
　　他再扭扭捏捏的进了门。
　　“那个……春意……姑娘……我们相识尚浅……爱……爱过来爱过去……的难免有点不成体统，要不然……我们先成……亲？”
　　“滚！”春意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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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大人近日见了春意都显得有那么一些……做作。
　　璜机看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春意干脆又把那绸带从箱子里掏出来，缚住了眼。道长大人吃饭的时候盯着她打量了半天，几番衡量之后，心说覆着眼也不错，似是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或许还可以偷偷……咳咳咳咳。
　　于是这天，春意在后院品茶，见道长大人走了过来，便把桌上的绸带遮在眼上躺着晒太阳。
　　唔……眼不见心不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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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大人很开心的坐在她身旁看她，看着看着突然伸手隔空临摹着她的脸形。
　　珠机去房内拿书，路过后院看到他这痴汉模样，吓了一跳，偷偷跑去找了璜机：“喂，我们师父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啊？”
　　“被傻,逼附身了呗。”璜机一本正经的回答说。
　　春意却觉得很诡异，喝茶时故作镇定……靠！这货不会是想要她心头之血故意各种勾引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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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春意渐渐变得嗜睡，每次醒来，总是觉得浑身酸痛，这样的症状持续了快半个月。
　　青城山的冬天快要过去了，然后是春天。
　　春意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阳光……原来，她已是在这般无趣的世上，活了这么多年。
　　距上次天劫已有千年，那时的记忆已是大致恢复，但在之前的事，怎么也想不起了。
　　每一动念回忆，心脏深处便觉生疼。
　　那么便把心头之血给他吧。她坐在镜前轻抚唇瓣，突然起了这个念头。反正这场大劫她是过不去的，倒不如让他得道，让他成仙，让他……不至于灰飞烟灭吧。
　　她突然想起那日，青城县中，被人群包围时，他那如湖水般潋滟清澈的眼眸。
　　那时他笑着对她说：“万劫不复也好，灰飞烟灭也罢，只要有你这双手，带我回家，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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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吧。那么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人会有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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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成亲吧。”春意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淡定的跟对面的道长大人说。
　　道长大人给怔住的玄机夹了菜，然后看着她，愣愣的眨了眨眼，半响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张大了嘴。
　　“……啥……啥？”
　　珠机的筷子刚伸出去，就掉在了桌上，璜机倒是很淡然，摸了摸绒儿的脸：“先别急着生孩子，一个绒儿我都快带不过来了。”
　　道长大人的嘴张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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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打了个呵欠回了房间睡觉，平日向来以稳重自居的道长大人却是慌了手脚。
　　喜宴怎么办？凤冠霞帔怎么办？高堂怎么办？喜宴怎么办？喜堂怎么办……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珠机璜机，然后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巧太上老君下凡来寻炼丹仙草，路过青城山，便想着来跟道长大人打个招呼。道长大人看见他了，却死活不让他走。
　　“呜呜呜……高堂！高堂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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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醒来的时候，太上老君正坐在她床前。她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差点又翻了个白眼。
　　“你这又是何苦？”太上老君问。
　　“成了亲。”春意眨了眨眼，“不是更方便他取我性命？”
　　太上老君叹了口气：“失忆前的他或许不会杀你，但如今，他若是知道了……你当真不怕死？”
　　“我活得够久了。”春意看着他，很是认真的模样，“你开心吗？成为神。”
　　太上老君一愣：“神，是无可奈何。”
　　“是啊，无可奈何。神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看着这天下，守护无尽苍生？长生不老有何意义？拥有无上法力，守得住千万年孤寂岁月，守得住世间万物，却守不住最心爱之人。我管你苍生多重，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我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太上老君皱了眉头，一甩浮尘，终是离去。
　　神啊，仙啊，是要清心寡欲，是要耐得住寂寞的修道之人才能成为的。可那些天上的神仙们，谁心里没有一点乱七八糟的爱呢？
　　或许沉淀千年，那些爱早已尘封，动不能动，提不能提；又或许鲜活可爱，却在残酷时光中恶其陈腐，淌尽鲜血；又或是，正在偷偷萌芽，酝酿着刻骨清冽的芬芳。
　　可是，情越深，仙路越是渺茫。正是因为身处红尘之中，身为性情中人，没有那个人相伴，日子才会那般难熬。
　　一如兜率天一心痴炼仙丹的的太上老君，心里……又住着个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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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观从今日闭观。三清殿前，偌大的榕树上缀满了红色的祈愿布条，珠玑璜机在树下摆放下了太师椅，地上铺上红色的粗布，又在红布旁摆上几张小板凳。
　　没错……露天喜堂就搞定了。
　　道长大人去春意房中找她，那套珠机下山置办的大红喜袍就放在榻上。他向侧身倚在窗前的她走去，从背后将她轻揽。
　　“春意，此事办得仓促，过阵子我将青城观交予珠机，我们便下山，寻个风景好的地方安顿下来，那时我再风光迎娶你。”
　　春意在他怀中轻轻点头，他身上好闻的香气似乎能定人心神，心中百般复杂滋味皆尽散去。
　　何时喜欢上他的呢？她说不上来，亦或是一如他所说的，蚕食鲸吞，蚀骨入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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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道长大人择了个晴朗的日子，身着大红袍子，迎她过门。他站在那树下，身形颀长。缀满红条的榕树在风中枝桠乱颤，阳光从罅隙中透下来，刹那间，翠青与绛红缠绵，旖旎光芒，恍若神迹。
　　春意未披盖头，只是由璜机掺扶着，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她体态娇憨，三千银丝与红绸缠绕，盘在脑后，红眸带着笑意，烟波流转。肌若雪，笑倾城。
　　二人视线终是交汇，但无人闪躲。道长大人看着她，好看的眉眼终是舒展开来。他向她伸出了手，在那斑斓光芒中笑靥如花。
　　那么，我从现在，开始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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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艰难险阻那么多，惨淡别离，自然肠欲断。人胜不过天，胜不过命数，那么我便不管日后变故，咽泪装欢。
　　太上老君坐在喜堂最高处，接过春意奉上的一盏清茶，看着新人笑颜，喜庆的话却半字半句也说不出口。那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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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与海者难为水。即便只是一场梦，终成空，与你同在的这一刻，便是一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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