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情人

　　慕枫本来打算不去那个能把人脸挤成柿子饼的万花节只在集市上逛逛就好，但奈何集市那条路是去万花节的必经之路，于是慕枫和邢默两人像昨天那样在人群中挣扎了很久，最后无奈地顺着人潮被冲到了举办万花节的地方。
　　“明天坚决不走这条路了。”慕枫坐在昨天那棵大树上咬牙道。
　　百无聊赖地盯着那条画舫，美人们又一个个跑出来献艺，不过看着都是生面孔，估计是有不少人冲着火红莲去了，白药山庄又给加了一场初赛。
　　这一回的美人平均美貌度要比昨天高出不少，艺术水平也要高出一筹，慕枫一边观赛，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邢默说话，同时还在忙着吃东西，结果在某位美人登场的时候，他“噗”地一声喷了一口点心屑出去。
　　“我、我没看错吧？”他震惊地指着那个蓝衣服大美女，“那货不是凌沐吗？”
　　邢默点点头，有些不理解慕枫如此惊讶的理由。
　　“咳，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慕枫摇摇头，一个顶多算清俊的青年这么一打扮竟变成了颇具风韵的美女，这里的化妆术可不比帝龙星的拟态液差啊。
　　等等，说到拟态液……慕枫忽然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默默啊，昨天我们明明易容了，凌沐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邢默愣了愣，他看主人那么淡定还以为主人知道呢。
　　甭管在小忠犬心目中慕枫是多么聪明绝顶、运筹帷幄、算无侧漏……咳，但事实就是，慕枫只不过是没想到而已。
　　“看来一会儿得好好问问他。”慕枫眯起眼道。被凌沐认出来也就算了，那些追杀他们的家伙要是发现了，他岂不是又要被骚扰？
　　凌沐上场表演的是剑舞，一把长剑被他舞得刚柔并济，赢得不少粉丝和喝彩声。
　　凌沐表演完了下了场，没一会儿就出现在慕枫旁边。他换掉了女人的衣服，不过脸上的妆容还没有擦干净，近距离看实在别扭得要命。
　　慕枫尽力地偏过头去不去看他：“喂，你怎么扮成女人去参加万花节比赛了？”
　　凌沐一脸没抓住重点：“因为男人不能参加啊……”
　　“……”
　　“……”
　　“咳，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参加比赛？”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没话找话顺口问的，问出来慕枫也知道自己问得挺傻的，便自问自答道，“你仇人和万花节有关系？”
　　凌沐笑笑道：“神医别着急，没几天你就会知道了。”
　　慕枫没打算纠结这个话题，他主要还是想知道别的问题：“对了，我很好奇，昨天副教主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我还以为神医不会问呢。”凌沐撇撇嘴道，“其实是靠神医身上的味道。”
　　味道？慕枫震惊了——我明明天天有洗澡啊，昨晚抱着默默睡也没听他抗议我身上有味道啊！
　　凌沐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就见一条成年人手掌长度的碧绿色小蛇从凌沐的袖口里慢慢爬了出来。
　　“这是特别培养的一种无毒蛇类，这条叫小青青。”凌沐摸了摸小蛇的鳞片笑嘻嘻道，“它对气味很敏感，在分别的时候我让它记住了神医身上的味道。说起来神医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啊，小青青一下子就记住了……”
　　怎么说得好像变态一样。慕枫满脸黑线，下意识地往邢默身边挪了挪，远离凌沐一些。
　　“这种蛇只有我渎天教的圣手仁医才知道培养方法，所以神医尽管放心，你的易容很成功，白云宫的那些杀手是不会找上门来的。”
　　得了凌沐这句话，慕枫便放心了，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继续和邢默说话，间或投喂一下，倒是把凌沐彻底晾在了一边。
　　真是主仆情深。凌沐摇摇头，看着那两人的相处互动，忽然有些想念起还在渎天教的某人了。
　　啧，对他来说，还是教务最重要吧，自己要出那么大个远门他也不愿意把教务丢给那些个长老堂主陪自己跑一趟。
　　明知道教主和副教主不可能同时不在教里，但和那边秀恩爱的两只一对比，凌沐依旧是越想越辛酸，最后干脆站起来一个纵身就跑没影了——我眼不见为净还不行吗？

　　万花节和慕枫在帝龙星看的那些个选秀节目差不多，第一第二天所有姑娘亮相，有点像是海选，然后根据得票淘汰掉一半的人，第二轮是三人一组进行几轮比拼，每组淘汰掉一人，也就是说淘汰剩下的三分之一。
　　但接下去就有点对不起观众了，剩下的姑娘要到白药山庄去进行第三轮的比试，而除了VIP和姑娘们的亲友，就只有收到白药山庄邀请的人才可以去观赏比赛。
　　比赛的最终结果会在比完以后宣布，到时候前三名的姑娘会坐着画舫沿着湖岸绕一圈，三位姑娘会在画舫上进行表演，百姓可以站在岸边观看。
　　这些都是慕枫从那些百姓们嘴里听到的，不得不说，这个举办方白药山庄的花样还挺多了。
　　不过慕枫现在对万花节已经基本没了兴趣，所以之后几天的第二轮比赛他没有看，拖着邢默去别处玩去了。结果在第二轮比赛结束的那天，他收到了白药山庄第三轮比赛的请柬。
　　白药山庄当然不可能来邀请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请柬是凌沐弄来的，慕枫本来不想去的，凌沐对他眨了眨眼道：“请神医看场好戏。”
　　慕枫还是挺想知道凌沐要找谁报仇、怎么报仇的。不过，更重要的是，凌沐告诉他，白药山庄有一大片药园，里面种的全是一些个奇珍异草。
　　于是，慕枫动心了。
　　在第三轮比赛的当天，慕枫拿着请柬带着邢默去了白药山庄。
　　白药山庄门口已经在排长队了，好几个大汉在门口守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那里检查每个进入的人的请柬。中途无数个企图用假的请柬冒充的人被轰了出来。
　　慕枫往队伍尾巴走去的时候迎面和人撞了一下，刚想开口道歉，却听撞了他的人突然惨叫起来：“啊！痛痛痛！放手，手腕要断了！！”
　　慕枫定睛一看，就见那人手腕被邢默牢牢地钳制住了，而他的手上正拿着慕枫原本揣在兜里的请柬。
　　这人不就是当时被那个漂亮白衣女子手底下小丫鬟踹下楼的男人么？出镜率还挺高的嘛。慕枫抬手夺回自己的请柬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一边示意邢默放开他一边笑道：“你想要这个？”
　　男人揉着手腕狂点头。
　　“有必要么？为了看些个美人，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懂什么？”男人瞪他一眼，“我才不是为了那些个媚俗之人去的，我是为了云姑娘！为了云姑娘别说偷东西了，我什么都能干！”
　　“……”还真是痴情啊，慕枫扯了扯嘴角，“话是这么说，比赛现场我好像没有看见过你的云姑娘啊。”
　　男人一脸偶像被侮辱的表情继续瞪慕枫：“云姑娘怎么可能为金钱名利去和那些庸脂俗粉比，她是拿了白药山庄请柬进去看万花节比赛的！”
　　“哈？”慕枫有点惊讶，男人为了看万花节不择手段还可以理解，但一个女孩子去看美女比赛？难道她……不直？
　　“喂，庸脂俗粉……是说我吗？”就在慕枫得出奇怪的结论的时候，一把动听柔美又不失英气的嗓子在他们身边响起。
　　慕枫一见来人就恨不得立刻撇开眼去，那蓝衣服美女不是凌沐又是谁？
　　男人倒是看得眼睛直溜溜的。凌沐扮的美女相貌本来就不错，加上眉宇之间还有些英姿勃勃的感觉，自是气质独特颇具吸引力。
　　见美女听到了他说的坏话，男人立刻急急忙忙地辩解道：“当然不包括姑娘这样的美人啦，姑娘就是比起云姑娘那样的头号美人也是不让分毫的。”这话说得夸张了，凌沐再怎么好看也是男人，五官当然不可能有云若这样的极品美女精致漂亮，但男人对他第一印象极好，自是不吝于夸奖的。
　　“云姑娘……”凌沐笑了笑，“喜欢穿白衣服的、冷冰冰不太理人但长得很好看的云姑娘？”
　　“呃，是啊，姑娘认识云姑娘？”
　　“可是姓云名若？”
　　此话一出，慕枫和邢默都傻了一下。尤其是邢默，鉴于他对岚帝的敬畏就跟老鼠见了猫差不多，在得知他前几天才和陛下得力下属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内心又止不住地紧张起来。
　　“没事的默默，有易容呢，她认不出你的。”慕枫偷偷捏捏他的手小声安慰道。
　　而那个男人还傻呵呵地道：“云若？真是好名字，原来云姑娘全名叫云若啊。”
　　三人不再理会兀自在那里荡漾的男人，走得离人群远了些。
　　“估计就是云若了，见到了避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云若这女人可不像白云宫的那群杀手，她不好惹，而且会很多奇怪的本事，说不定你真的会被她发现身份。”凌沐小声提醒慕枫，毕竟慕枫是为了救凌笑天才被白云宫盯上的。
　　“安心吧，她就算真发现了我就是救了你们教主的人，也动不了我。而且还有默默呢。”慕枫笑嘻嘻地拍邢默肩膀道，“对吧……哎？”
　　邢默的脸色出人意料地难看，明明之前面对那么多杀手还可以冷静应敌的人此时脸上写满了担忧恐惧。
　　慕枫不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邢默——有一个问题他一直没有对邢默追根究底：邢默既然为皇帝办事，为什么又认了他为主？当时他认为只要邢默不做出背叛他的举动，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毕竟，每个人都有保有自己隐私的权利。
　　他能看出来邢默对他的忠心是真的，当然也能看出来邢默对皇帝的惧怕。一开始他想当然地以为，邢默只是害怕旧主和现任主人对上，害怕他被皇帝派的杀手伤害，但现在仔细分辨，又好像不仅是这样。
　　“默默，是不是不光因为我救了凌笑天的事情，你自己本身就……害怕见到皇帝？”慕枫这个问题问出来，邢默忽然全身一震。
　　一直厚着脸皮在边上旁听的凌沐恍然大悟：“我在想一个死士是怎么被你收服的……邢默是皇帝的弃子是不是？”
　　弃子这个词很难听，但却是事实，邢默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垂下脑袋，不敢去看慕枫——他是一个弃子，别人不要的工具，他害怕在慕枫眼里看到嫌弃的眼神。
　　凌沐没有发现不对，反正邢默向来都很沉默，于是他继续恍然大悟：“难怪难怪，皇帝想要除掉你是不是？所以派你执行这种必死的任务……难怪说到白云宫你总是很紧张对不对？”
　　邢默是皇帝的弃子，而皇帝想要除掉邢默？慕枫怔愣了一下，这就是邢默为什么之前是皇帝的下属，之后却愿意认自己为主的原因？明明自己已经算是和皇帝对着干了，邢默还是坚定地保护着自己，只因为他已经不再是皇帝的手下了？
　　他对邢默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有过各种猜测，但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不，其实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觉得无所谓，所以没有仔细去想，否则其实很容易就可以猜出来的。
　　慕枫忽然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对邢默道：“默默，我们回去吧，不去万花节了，离开这里，我们钓鱼去。”他原本是不怕惹麻烦的，就算真被皇帝手下认出来了，他还可以坐着飞船拍拍屁股走，甚至他有把握把邢默从那些和皇帝作对的事情里面完全摘出去，保证邢默在他走之后还可以继续回皇帝手底下做事。
　　但现在不行了，皇帝原本就想杀死邢默，那么，无论邢默和自己，和之前救凌笑天的事件有没有关系，只要他被认出来，就意味着巨大的威胁。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又怎么可能会让邢默陪他冒险，只为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而邢默，从刚才的反应中，他明明很害怕皇帝，却还陪着自己在这里晃悠，自己竟然也从没发现过不对……
　　邢默长时间没有等到慕枫回应，正处在自我厌弃的情绪之中，没想到却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迷惑而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慕枫，换来慕枫无奈地一笑：“抱歉啊，默默，我总是这么跑来跑去凑热闹，给你惹麻烦了，我只是……”只是一直处在旁观者的角度，所以无论邢默认主的理由是什么，无论自己惹到的麻烦是谁，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到知道真相，才发现自己一直在让邢默担惊受怕，“对不起，我其实是太傲慢了，总觉得在这里没什么可以伤害到我，什么都不用怕，但……”慕枫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对着邢默一笑，“走吧。”
　　“诶诶？”凌沐一脸诧异地望着慕枫离开的背影，“不是说好去了吗？怎么突然要走？”
　　邢默快步跟上慕枫，他感觉到慕枫的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是因为自己吗？因为得知自己只是弃子？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是皇帝想要除去的对象？
　　也对，主人虽然偶尔会去凑热闹，但总体看起来是比较喜欢清静的人，而自己，却不断在给他添麻烦……
　　邢默握紧了拳头。他还要再逃避下去吗？为了呆在这个人身边，能躲一天是一天，即使代价是把麻烦带给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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