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你，你是这里的掌柜？”王亶脱口而出，显然是对新进来的这位吃惊不小。

　　“对啊！这快意居正是小女子所开，客官有事尽管吩咐，小女子定然尽心让客官满意！”这女子说话时，眉眼挑动，媚态横生。

　　可是……小文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这店掌柜真的是位女子，这一点，小文事先完全没有想到。

　　更没想到的是，这说话声音好听、姿态也扭扭捏捏、还口口声声自称：“小女子”的妇人，却是个十分怪异的人物。

　　若单从她的作派方面看，倒的确像是久混江湖的人物。正是合着酒楼女老板的路数。

　　可她本人的形像却与她的声音，她的姿态，她的自称相去甚远。白亏了她那小女子的自称。

　　若仔细看，她的眼角嘴角都可以看出些许细细的纹线。脸上皮肤也有些松弛。依小文在心中暗暗推测，此女的年纪定然在四十以上，应该算是半老徐娘，合该自称老妇人才对。

　　更有意思的是，与她脸上娇媚表情不相配的，这妇人脸上完全不施脂粉，露着中年妇人暗黄的肤色，。打扮也极朴素。她人本来就不高，却还因为天冷，穿了件厚厚的粗毛染靛的大衣裳。把整个身子遮得严严实实，让人完全看不出身材。

　　小文的眉尖紧蹙，这可真是出人意外的的女人啊。

　　“几位客官叫小女子来有何见教？”那妇人笑着，一双曾经眼睛已经飞快的把座中人都扫了一遍。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王王亶身上，“这位客官真正生得好相貌！一看就是有余钱月身份的人。这样的人物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增辉。客官是第一次来小店吧？”那女子有些过分亲热的向王亶挨了过去，“客官不知道，我这小店要什么有什么，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只要这位公子敢要，我这里就敢给。”

　　小文和王亶两个，听了她这番言论，自然是一脸愕然的表情，只有李克定一脸的兴奋。“那你们这里也提供侑酒的女娘喽？叫两个过来陪陪我们啊！”

　　“要女娘？有！”那妇人并不看李克定，反倒与王亶挨得更近一些，弄得王亶不得不侧了身子，躲开一些。“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娘呢？”她随手捅了一下王亶，以示她的亲昵，吓得王亶又躲开一些。“要会唱曲的还是会烹茶的？会说浑话打趣的还是会吟诗作赋的？不然我叫两个干净点，让公子摸摸看？”

　　王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那几乎依到他身上妇人闪得差点摔了一跤。

　　“我只想知道，你们一个月前可曾给王珂罗叫过什么女娘。王珂罗，你还记得吗？”

　　“什么王珂罗！”那妇人露出不悦之色来，“我这里是吃饭的地方，每日里来来去去的，不知多少客人，我哪里能记得谁是谁！找人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想官府应该已经来你这里问过的，事情是在一个月前。他与人在你这里喝过酒。”王亶尽量耐心的解释。

　　“一个月前的事，我更不能记着了，而且我这里也从来没有官府来问过什么。公子你可不能瞎说，”此时这妇人突然怒气冲冲，“我们这里是开门迎客的地方，一旦沾上官府还怎么做生意！”

　　小文疑惑起来，她仔细看看那妇人，只见她两道细眉已经是立了起来，嘴上信誓旦旦，脸上也不像先前那么轻佻。竟像说的是真话。

　　小文看了一眼王亶。王亶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叮当领错路了！”李克定突然说。分明是在指责小文。

　　小文着急的看向王亶，示意他再看看那张纸上的地址。

　　王亶立刻掏出那纸片来，却是没看，直接递到那妇人面前，“这可是你这店的地址？”

　　那妇人连看都没看一眼，“我不识字！”

　　王亶只得自己大声的把那纸上所写读了一遍，再问：“这可是你这店的地址？”

　　“是！”那妇人承认了，脸上却明显表明她的不耐烦。“客官到底是来吃饭啊还是来找人的？若说找人，我这里只有那下三烂的私窠子，拍马屁的小帮闲。指名道姓的找人，我可没本事给公子找出来。”

　　这一下，王亶、小文，连同李克定都没了办法，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出师不利。这妇人刁顽得很，她失口否认之时，不留一点余地。

　　小文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了王亶的荷包，作势就要从里面掏银子。王亶的荷包真的一直放在她这里，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

　　“别！”那妇人眼明手快，一步上前，按住了小文的手，“我这可不是变相讹诈你们钱财，小女子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这里是清清白白的地方，做的是清清白白的生意。没有凭白向客人要钱的道理。”说话的口吻，竟是十分硬气。

　　小文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可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

　　小文苦思冥想，对了，刚才这女掌柜说这家馆子叫什么来着？小文努力回忆，那牌匾上字迹不清，小文一时没有留意。想了许久才想起这女掌柜说自己的店叫快意居，可小文在案子档案中好像并没有见到过这个名称。小文努力回忆着，王珂罗最后与布商喝酒的那家酒楼似乎是叫什么……对了，叫长庆楼。

　　小文终于想了起来。

　　她倒没能预见到他们找酒楼居然能跑岔了地方。这么一来，这事就比较奇怪了，难不成竟是弄错了？这张请柬上的小小一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文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李克定一眼。只见那家伙也在低头沉思着。

　　小文冷笑了一下。

　　“不对，别放过那妇人！”李克定跳了起来，伸手便摸向那妇人方向，他是想擒住这妇人说话。但他目中不见，手便没了准头，竟是摸向了妇人的腰身。不想却被那妇人轻轻躲过。落了个空。

　　“她定是本身便与案子有关，才会如此的推脱抵赖。只要把她按在凳上，打她几个板子，她一定会老老实实吐出实话来。”

　　这回不用王亶和小文谴责这厮。那妇人听了这话倒先呱呱大笑起来，她不再捏着她那娇滴滴的腔调，变得粗豪起来，“这又是哪里蹦出一只跳蚤来，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说打老娘？！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小如意是你能打得的吗？”妇人掐个腰，“来人，”他高叫一声，“把几位客人好好请出我的如意居，小女子命贱，侍候不起诸位贵客！”妇人的脸上是真正不屑的表情。

　　小文一看形式不对，慌忙站起来，冲着那妇人灿然一笑，握了那妇人的臂摇了一摇。

　　王亶此时也明白过来，赶紧向那妇人一揖，“这位掌柜，切莫生气，是小生带来的人没有规矩。找不到人，我们饭还是要吃的。”说完又是一揖。

　　好歹那妇人也知道自己开门做生意的，不能真和客人生气，抱怨上两句，也就罢了。

　　目送那妇人出去，王亶和小文又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此时都心知肚明，这妇人表现得太过激烈，没有问题才是怪事。

　　王亶已经用目光示意手下去四下看看。

　　李克定还在一旁聒噪不已，“这事，叮当必是知道怎么回事，这请柬明明就是你手上夺来的。珂罗兄弟的东西，她一个役妇，怎可随便拿取？可见内里必有隐情。”

　　“那么你呢？”王亶突然问，“你怎么能去拿珂罗的东西？你有珂罗房间的钥匙？”

　　李克定一下子语塞。

　　王亶一声冷笑，“叮当有珂罗房中钥匙对吧？因为她要打扫珂罗的房间。而你……”王亶的眼中全是蔑视，“不过是乘机生事罢了。珂罗的东西你也敢拿？”

　　听着王亶对李克定的训斥，小文安坐不动，她努力推断那妇人何来如此激烈的反应。难道是她真的认识王珂罗？除此之外也不可能有别的推测了。小文不急，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家酒馆没有在凌景夏的那个案件卷宗之内，小文既然发现了，她自然会告诉凌景夏来详察一番。

　　有一点，小文古分确定，这妇人必然与王珂罗有些联系！

　　到了这地步，三人吃饭都潦草起来。早早完事，算了酒钱，出门时，小文故意断后几步，。及至都已经走到门外了，小文突然转身，装做想起落下什么东西的样子，几步迈回店里。她回转的正好及时，看到掌柜那妇人，正探了个头打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见了小文回头，躲之不及。

　　小文大方一笑，装做没注意，走回刚才他们吃饭的阁间，从座上拣起自己有意落下的一块帕子，这才真正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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