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来开荒

　　“一百哥哥。”鱼多多眼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个饼，眼巴巴看着鱼百正要伸过去的手。
　　鱼百牙一咬，忍痛把那个饼让给鱼多多。多多怎么这么能吃啊，这句话他只会在心里咆哮。
　　想到多多说过八哥在笑笑那里，鱼百从水坑里舀出一点水，大口喝下，一点不觉得凉。等多多吃完，侧过头问阿七：“你上回说的口天吴是什么？”
　　“一个字而已。”听到鱼百口里说出的口天吴，吴柒正在洗刷的手微微一抖，目色平静。
　　“没什么哈。”鱼百抓抓头发，笑说：“就是那天你去找八哥后，八哥后来突然问我的。我想八哥不知道的，肯定又是你说的。”
　　鱼多多看见自家一百哥哥又把头发抓乱，解下梳子给鱼百。她才不要一百哥哥把她辛苦梳好的头发弄乱，他的头发可是她给梳的。
　　“是我说的。记名字不是就应该分开部位记的吗？”吴柒有些不解。等到看见鱼百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写出一个圆鼓鼓的吴，恍然大悟。
　　他忘了，这个时代的他们，虽然有了名字，却还没有字。不由暗自庆幸，幸亏那时再无聊也没真闲到教男孩们写字，不然真可能会被当成异端人道毁灭了。
　　“这个是吴对不对？”对阿七提到的这个说法很感兴趣，鱼百就在家里偷偷练了好久。顺手又写了一个他很熟的字，鱼。大家请自行想象一个吃货眼里的鱼写出来会怎样吧，可以肯定的是，鱼百写字，喜欢写得圆鼓鼓。
　　“你看，这个是我的鱼哦。你的巫我不会写。爹爹说我写这个干吗，可是你说每个人名字都不同，那些东西也都不同，那他们怎么区分呢？我到现在就会写山水火日这些字，可其他的字，我也很想知道。”说完，鱼百直直看向阿七。吴柒觉得自己都能从中看出亮光，心知他不会怎么他，还是忍不住鸡皮疙瘩一地。
　　“一百哥哥，七哥哥不是饼，你那么看他会吓到他。”鱼多多不满自己哥哥这么丢脸，她可不会什么暗示，直接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嗯咳。”很好。鸡皮疙瘩没有了，嘴角可以抽搐了。
　　“你这丫头，你哥在说正事呢，你瞎说什么。”小声嘟囔一句“阿七哪有饼好吃”还以为没人听见，又说：“阿七。鱼分开怎么说？还有，你单给八哥说个没关系的‘吴’干嘛？”
　　“不知道。你写的挺好。吴是我自己瞎说的。”拜托，他怎么知道过去的古人怎么造出来字的，他可没那魄力做第一人。
　　听到阿七回答，鱼百有些泄气。
　　本来以为阿七跟他一样对字很有兴趣才问的，果然还是没人认同吗？明明是有用的东西。
　　不过鱼百知道，字这个玩意儿，比起部落的生存发展来说，什么都不算。
　　“你喜欢字，可以多对着我们这里有的东西写，比照现有的一些字，就能摸索出一些字。”实在看不下去一个那么爱笑的大男生，突然就黯然下来。吴柒一同情，又说：“除了吴，我还想过一些字，很好写的。”
　　捡起一根树枝，吴柒在地上划拉几道，写一个字跟鱼百说一下是什么。
　　他的字很瘦。
　　用前世他老爹的话说，他的字刚劲中不失风骨。换个身体，又是不习惯的树枝写字，依然瘦，确实没前世好看。
　　对鱼百来说，阿七的字，给了他全新的感官，那些代表他们名字他们日常接触的物什，在阿七手下，都有了自己的意义。
　　那一刻，鱼百突然明白，为什么很久前的那个先知，很少预知危险和未来，一心执着于造字。那个先知最后早早死去，留下了一些字广为人知后，作为先知的身份却一直被人们诟病。先知就算没人支持，还是想要写出一些字让大家学会使用，到了现在，真正会用的人很少。看到阿七的字，他知道了，自己没有那位先知那样的勇气放弃一切只为几个字，但他会尽自己的努力，也发现一些字，然后，再说然后。
　　鱼多多一直在旁边看着。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一百哥哥为什么对那些没用的字那么感兴趣。不过跟着七哥哥的手，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头，手，还看见山中的虎，长老们记事用的数字。他们一直都只是说习惯，长老们记事也只是在兽皮上画点图画，树藤计数，再细些的他们也不很清楚。她只听爹说过大些的部落可能会有更多的字和数，可她觉得东部大陆上，他们有鱼部落也不算小部落啊。
　　是不是有了更多字，他们有鱼部落的东西就能更有名一些？
　　吴柒只是挑了一些相对来说比较象形的字，不多。鱼百既有这个兴趣，那么更多的可被接受的文字也就不远了。
　　要不是原主的身体张口就是他们的口音，他绝对理解不了他们的名字和身边东西的意思。发展知识还是有必要的，一切循序渐进就好。想来族长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水鲅见完有鱼笑，正要回家时，那群男孩也跟在他后面一起回去。
　　今年部落收成不错，再多些人来蹭饭，也没什么大碍。族长刚刚还说今年那些野兽似乎也很安分，冬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想到这里，水鲅也就没有阻止男孩们跟自己回家的举动。
　　白果儿本来不想出门，可是自家弟弟一直用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自己，爹娘还以为他欺负弟弟，只好吃完早饭没多久就准备抱着弟弟送去阿七家。谁想黑杉那小子也跑来，还说看到八哥在笑笑那里，让他等八哥走的时候一起走。白果儿真想就那样把豆儿扔给黑杉，让他们一起过去。又怕爹揍他，只好乖乖等着。
　　等了许久才看见八哥出来，不由纳闷起来。八哥从前很少来族长家，阿七落水后八哥好像来过不少回。不知道族长跟笑笑都找八哥有什么事。要是他知道了，告诉鱼生，鱼生肯定高兴。
　　“八哥。族长是跟你说去密林的事吗？”白果儿抱着白豆儿，跑到八哥跟前问。
　　“嗯。”
　　“八哥都满十五可以去密林了，他们都说很危险，八哥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白果儿笑了，族长还真是为这事找八哥，回头就跟鱼生说去。这一回可是他先知道的八哥的事情，鱼生肯定羡慕。
　　白果儿一兴奋，白豆儿被抱得紧了，眼泪挤在大大的眼眶里，忍住不哭。
　　黑杉正好看见，扯住白果儿的手，大声说：“果哥哥你抱太紧了，小豆儿难受呢。”
　　白果儿正高兴着呢，突然被黑杉小孩一说，手一松，就见白豆儿“噗通”一声给摔到地上。白豆儿这一摔，小屁股发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活不肯起来，嚷着要爹爹娘娘来看他抱他回家。白果儿看自己弄哭家里的小宝贝，心道闯祸了，忙哄着弟弟不要再哭，连自己的晚饭多给点给弟弟的许诺都说了，白豆儿还是不肯放过他。
　　白豆儿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自己屁股疼，非要哥哥也摔一下试试。
　　黑杉看到白豆儿小兽皮下白白的肉都有点变暗，想也没想也跟着哭了。
　　水鲅他们这时离他家已经不远，鱼多多一听到哭声，立马从他家跑出来。水鲅看到她，猜到她是去找阿七也就没说话。他可不会哄孩子。
　　只见吴柒也被鱼百拉着出来了，水鲅看到鱼百这一回竟然这么亲热地拉住吴柒，觉得有些别扭。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叫了鱼百一声，看他走到自己这儿才笑起来，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阿七早上做了什么？”
　　“饼啊，里头有野菜有点肉的那种。可好吃了你不知道。”
　　“又不是没吃过。”水鲅说着，眼睛就朝着抱起白豆儿轻声哄着的吴柒看去。心里只在想，等他们家有孩子了，一定要给阿七带着，瞧瞧这些男孩到他家后都变得多听话啊。
　　“我又不像八哥，总能吃到。”就算他肯厚着脸皮连早饭都顿顿过来，他爹知道肯定该说他，顺便说他娘了。要是是八哥做饭就好了，那样他可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去八哥家的。
　　吴柒也是听到像是小豆儿的哭声才跟着过来的，鱼百看到多多出去，一急起来拉着慢慢走着的他就跑了出来。白豆儿摔得正疼，又看见一直会做好吃的七哥哥，哭得更凶了，惹来一群围观的大人。
　　入冬第一天，大人们也是很闲的。
　　人一多，很久没哭的白豆儿被人瞧得害羞了，哭的红扑扑的小圆脸皱成一团，嚷着要七哥哥抱他回去给他好吃的。吴柒一一答应下来，没有分辨出里头还有黑杉添的一句话。
　　等到白果儿被急匆匆赶来的红莓揪着耳朵骂了一顿，吴柒才听见黑杉跳起来大喊的话。
　　“七哥哥说晚上一起吃。”
　　男孩们听到也跟在起哄起来。他们过来，本来只打算蹭一顿中饭的。没想到黑杉会趁着七哥哥哄豆儿不哭的时候要七哥哥答应晚饭也做给他们吃。一下子也都高兴地跳起来。
　　围观的大人们看到自家孩子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又听白果儿被他娘揪着耳朵骂直喊疼，都笑了。
　　一时间，笑声穿透整个山洞，感染了在山洞里的几乎所有人。
　　吴柒抱着笑得脸蛋更红脸都哭花了的白豆儿，脑海中不断回忆自己刚刚都答应了什么。一回想，只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看到豆儿哭就想到贝贝脑子一热，不然还真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
　　鱼飞本来是出来找鱼百有事要说，正好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冲着阿七说：“阿七你干脆晚上给我们都做吧。集会回来你答应的正好也没做，这不你身体好了，也让我们尝尝你做的多好吃。”鱼飞又瞪了眼儿子，笑起来胡子一颤一颤。
　　“好。”这种情况下，不答应能怎样。在这里，他还蛮享受给人做饭的感觉。其实那些他自己也不熟，凭着记忆摸索着做出来的时候，总有人分享，让他觉得很温暖，也不再那么一无是处的感觉。
　　水鲅原本想帮吴柒拒绝，见他自己答应下来，拍掉鱼三叔一过来就站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的鱼百的手。鱼三叔过来，肯定不是被白豆儿的声音吸引过来的，有事情找他他还想赖着，当他家里的中饭那么好蹭吗？
　　鱼百一走，水鲅就没再笑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说话想事情跟这个吴柒越来越像。记忆里阿七的影子好像越来越模糊，这种现象，似乎不好。
　　这世上已经没人会记得阿七了，难道连他也要忘记自己的阿七哥哥吗？
　　水鲅热乎乎的一颗心，被这盆水一浇，又凉了下来。
　　吴柒正好抱着白豆儿走过水鲅身边，察觉到他突然的变化，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笑笑说你什么了？”
　　“没有。只是想到阿七了。”
　　“哦。回去吧，下午还有的要忙呢，你要给我帮手啊。”吴柒知道他说的是谁，眼下人多也不好说什么。

　　“七哥哥，大家都在一起好热闹啊。”白豆儿坐在黑杉边上，冲着一直在忙的阿七说道。
　　“豆儿你别再跟七哥哥说话了，大家都来了，七哥哥忙着呢。”黑杉可不像白豆儿，他可是看到七哥哥都忙得出汗了。
　　吴柒正往新添的烤肉上抹调料，抽空回道：“嗯。豆儿你们好好吃就是。”
　　真的很热闹，比起前世玩游戏的时候还不遑多让。这样的热闹，是他身临其境的，这种身在热闹之中的感觉，他很喜欢。
　　前世那个需要安安静静待在人群里的自己，可以参与到一群人的热闹里还不用担心出事，这样的快乐，老爹知道也会为他高兴。
　　老爹，在这里，他不是一个人。
　　手下的动作不由加快，一只手伸过来，给他擦掉额前鼻间的汗。
　　吴柒没有转头，只是笑着继续抹调料。
　　水鲅看着火光前一直忙碌的吴柒，对忘记阿七的执念也就不再那么深。心里会一直记得的阿七，也会知道，和他一起生活下去的，会是吴柒。
　　热闹总是好的，没有人真心习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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