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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百结
月落星沉之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健龙卫率府内格外的宁静，回廊里闪现过一个身影，徒然消失在拐角的房间里。洪麟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月，依然心事重重，在一众好兄弟陪伴下，暂时能忘记那些烦心的事儿，每当夜深人静，纷乱如麻的思绪又爬满心间。
一进房门，就闻到浓郁苏合香味道，还没有看清帘子里的人是谁，便被那人抱着满怀，珠帘打和四散飞舞，她的身体异常的柔软，就像不经意间贴在脸颊的柳丝。
“为什么躲在这里？你不爱她对不对？”黑暗中，王后慢慢摸索着，双臂环在他的颈间，想要吻上去，几次踮起脚尖，却又无能为力，“还是你爱上了她？”一个女人面对生命里第一个男人时，总是不想放手，更何况她爱他，爱到连自己都无法预知的地步。这些年来，她从不相信他会死去，无论多少证据摆在那里，她一次也没有相信。
洪麟刚想说什么，却被宝丽再一次揽紧，用尽力气把他推坐在榻上。几乎是倾身而上，抱着他疯狂的深吻，额头、脸颊、双唇、颈间，一寸也不愿放过，感觉到他在回应时，迫不及待地松开衣襟时，当下被他制止。
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宝丽看到的神情明明不是‘不爱’两字，他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欲语还休。“明晚还是这个时辰，我在藏书库等你！”这里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她平抚了心绪，披起黑纱飘然而去。
这一天，洪麟呆坐在健龙卫率府里，在见与不见之间挣扎。
这一天，只有王后觉得漫长，上百次寻问着时辰，一刻一刻焦虑等待着。好不容易挨到亥时将近，叮嘱了宝德几句，匆匆换了宫女装束出了中宫殿。偌大的王宫静谧无声，一排排宫灯在夜风里晃动着，就连平常巡视的健龙卫也不见了踪影，一路过来畅行无阻，直到进入书库时才松了一口气。
宝丽轻轻叫着他的名字，空荡荡只有回音，来到最后一排书架才发现空无一人，原来他还没有来。向窗外望了望，明月高高挂在空中，子时将近，正在焦乱不安之际，忽听脚步声响声，转身走出书架，颔首而笑：“洪麟！”
名字叫出口的一霎那，宝丽悔之莫及，来的并不是洪麟，而是王颛，身后跟着健龙卫总管洪伦，他移着步子慢慢向前，正一脸阴鸷地望着自己。他怎么会来？今夜的行踪只有身边几个贴身宫女知晓，难道是她们泄了密，幸好洪麟不曾前来。
“王后在等谁？”王颛站在宝丽面前，低垂着头，眼睛向上翻起，表情阴森可怖。
事到如今，宝丽倒是一派从容镇定，“臣妾没有等谁！闷了找几本书看！”
“你这贱人！”王颛怒火中烧，掌掴王后，力道之大，竟把她打倒在地，“多少年了，还不承认你不死心！”
“殿下一味的指责臣妾，那殿下可曾死心！”王后嘴角淌着一缕血渍，凄然一笑，“多说无宜，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臣妾？”
“滚到玉川寺！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出寺门一步，更不许回宫！”王颛无法平抚心中的气息，转身吩咐洪伦，“派人看紧她！”
王颛原本不想放过她，只是碍于美妍，怒气冲冲离了书库，面对偌大的宫殿群，竟不知该去何处！看到朴胜基远远而来，脸色又是一沉，玉川寺袭击一案至今没个结果，自然对他的好感度大减。
“殿下，健龙卫率府那里出事了！适才有剌客偷袭，伤到了……！”朴胜基伏地回禀，神情颇为急促，就是不愿意把那人的名字说出口，被殿下捧在手心里还怕化了的那个人，说他的名字时，声音比蚊子还小。
王颛为之一惊，今夜是得到了确切消息才找到书库，谁曾想又出了剌客。匆忙赶到毓庆宫，几个太医刚好退下，他们已经给洪麟包扎了手臂的伤处。“怎么回事？”他再没心思追究书库一事，难道是流年不利，频频有剌客袭击，并且全是冲着他来的？
“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洪麟对刚才的袭击还是心有余悸的，刚刚踏出健龙卫率府就遇到两个剌客，攻势凌厉，确实是来取他性命的，幸好韩安、卢宣等健龙卫及时赶来。
“剌客是什么人？”王颛查看了洪麟的伤处，的确没什么要紧，眼光转向了韩安、卢宣等人，他们均是洪伦的手下，格外的信任。
“臣等已经审问过剌客了！他们一一招认是国师辛旽派来的！和上次玉川寺的袭击案一样，他的目标不是殿下，而是大护军大人！”
韩安的话一出口，不但是洪麟诧异，就连王颛也是震惊不已，千想万算过幕后主使是谁，就是没料到国师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策划一次又一次的袭击案，全是冲着洪麟而来。他在仇恨什么？仇恨洪麟夺了他的恩宠，他未免太高估自己，他配与洪麟相提并论吗？
“立即查抄国师府，国师以叛国罪论处！”
王颛毫不留情的下令，大殿内从人无不惊骇万分，那是国师呀！新政的出台，广受天下百姓爱戴的国师，一心为民请命的国师！曾几何时，殿下屡次亲赴国师府中商讨朝政，促膝谈心，力排众议的信任他。一个朝堂之上风向标的人物，怎么说杀说杀？
洪麟越想越觉得不妥，且不说辛旽在天下百姓中有口皆碑。没了他，新政怕是要半途而废，毕竟耗费了那么多心血，“这件事还请殿下明查！臣与国师一向无过节！他怎么会派人进宫剌杀臣，万一事败，他不是自寻死路吗？就这样轻易处死国师，那新政……！”
“新政的事不用你管！你只管好自己就行！”王颛听不进别人的任何意见，又嗔怪洪麟心软，甚至给剌客当起了说客。
韩安等人不得不奉命行事，一代名臣像流星一样划过历史长空陨落，无不让人哀恸。此时的辛旽怕是还在大梦之中，被人暗算也不得而知，更没有机会上达天听，消逝在天下百姓的轻叹声中。
寝殿内恢复了平静，王颛渐渐忆起书库一事，眼光扫在洪麟身上，像是在寻找着答案。“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对不对？大护军你不愿意做，有家你不愿意回！只愿意留在王宫里，活该被人袭击！”
“殿下，我……！”此情此景，洪麟说不出心里的苦衷。
“还不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入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开京城一步！”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在书库抓到王后同时他受到袭击，还是在健龙卫率府外，那就是两人约好了在书库相会，每每想到这里，王颛自是怒不可遏，只是不想拆穿他。
就在这时，宫门被推开，美妍气汹汹地冲了进来，两个眼睛哭得红肿，指着父亲责问：“为什么要赶走母后？为什么不让我见母后？为什么不让我跟母后一起走？”
一听之下，洪麟愕然，就是这种愕然，无疑在王颛的气头上火上浇油，第一次对着女儿发怒，“你这是在跟父王说话？”
美妍扯着嗓子大喊：“我就是在跟你说话！你这个不讲理的人！我不认你这个父王，你不疼我！也不疼母后！”
“闭嘴！你给我滚出去！”王颛一声咆哮，青筋暴露，美妍的话像尖剌一样扎在他的心上，揭起了旧日的伤疤。
美妍当场愣住，生来就没有受过父亲重话，他果然不疼自己，再不是从前那个父王，拉开宫门，哭着跑了出去。“您这是干什么呀！”在洪麟的映像中，王颛从没有对美妍发过脾气，连忙追了出去，夜色茫茫下，几乎看不到那个小小身影，最后还是在荷塘边找到了，哭得像个泪人儿，忙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着。
“带我去玉川寺找母后好吗？我想她！没有母后我睡不着！”美妍那张小脸儿上全是泪痕，刚才被父亲一骂，决定再也不理他！
“玉川寺！”洪麟不解，明明说好了在书库等他，怎么又去了玉川寺？还是殿下把她赶到玉川寺？
“他们带走母后走的时候！母后告诉我到玉川寺找她！”美妍扯住洪麟的衣袖哀求，眼泪汪汪，“带我去好吗？我想母后！好想好想她！父王已经不疼我了！我只有母后了！除了你，他们都不敢带我去！”
洪麟先应承了下来，要不答应她，这孩子非哭上一夜不可。晚风徐夜，美妍已然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小脸犹带泪痕，似乎还在睡梦里抽泣，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久久不能平静。
抱着她来到中宫，曾经繁华绮丽的寝殿内空无一人，宝丽果然是离开了！落入眼帘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精雕细刻的屏风，猩红色的纱帐，还有一幕幕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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