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

　　此时已天色微明。回到赵子瑄府时，府里人都还没醒来。小文慢慢走进来，眉头紧锁。

　　看看东方已泛起的鱼肚白，小文全没睡意。索性先去厨房干活，却惊奇的发现厨房旁边那角门似乎动过，急走近细看，那门上所做的暗记已被破坏，有人动过这门了！再细看那门轴，居然又有人用油擦过！

　　小文呆在那里，半晌动弹不得。待回过神来，急忙去书房，果然，那堆纸也不见了。

　　小文又回到那门边，木然地呆立良久，脑子里飞快旋转，然后，一丝冷笑浮上小文的唇角。

　　等到大家都起床后，少不了围着小文问长问短，小文随便吱唔过去。心思全在后角门的事上。

　　早饭后，小文去看赵子瑄。正看到赵子瑄卷了书要去书房。病了两天，赵子瑄的身体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看起来身形比以前更消瘦，宽大的袍袖下，雪白的手腕细得连小文都觉得自己能将其折断。

　　赵子瑄见小文只管打量自己。轻咳两声，问：“小文这么早有事吗？”

　　“公子怎么有点咳？要不要请医生看看。”小文皱眉。

　　“不必，还是那次发烧引起的，风寒么。”

　　“秦妈那边药正熬着呢，再吃两剂巩固一下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宏儿踢踢蹋蹋的脚步声。小文的眉头结的更深了，她头也不回，就对身后刚进来的宏儿说：“宏儿，我刚才经过书房，见书房的窗帘还拉着呢，你去书房把窗子打开透透气吧，顺便也把书房打扫一下。公子等一下要过去。”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宏儿倔强地拧着头。

　　“我马上就去。现在我有些话要和公子单独说。对了，书架后面有一摞纸，你不要动。”

　　宏儿低了头，又站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出去了。

　　“什么事啊，要背着宏儿说。”赵子瑄好奇地问。

　　小文不说话，倒显得有点发呆。

　　赵子瑄见小文看着自己不动，奇怪地问：“小文，有事？”

　　小文点点头，迟疑地说：“正是有事呢。”

　　“什么事啊？能让小文这么吞吞吐吐。”

　　“公子，今天子偁夫人向我提起一份元佑三年的诏书，关于宗室嫁娶的，公子你可听说过？”

　　赵子瑄愣了一下；“嫂子向你提起这个？”

　　小文点头。

　　赵子瑄拧眉：“好象是有那么一回事，但还那是40多年前的事了。真不明白嫂子为什么向你提起这个！”

　　小文苦笑：“子偁夫人自然是有所想、有所指吧。不过，我也有一点点好奇，当年你们在睦亲府的所有宗室的婚姻，都是合乎规范的吗？”

　　“也许吧。”

　　小文想赵子瑄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所有的回答都模模糊糊。于是只好问他具体的事。

　　“当年你是怎么和夫人成亲的？”

　　“什么？”赵子瑄没明白。

　　“我是说，我听说你们是官媒安排相亲的？”

　　“啊！是啊！”

　　“你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就是夫人吗？”

　　赵子瑄脸更红了，“是！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如果第一次相不中，公子你会怎么拒绝！”小文笑。

　　“为什么拒绝，当年……敏儿她，好美！”赵子瑄的脸更红了。

　　“如果在街上看见一个中意的女孩儿，你会向子骕先生那样去追吗？”

　　“这个是谁对你说了，”赵子瑄也好笑，“我当然不能那样，这，怎么好意思。”
　　“那如果你所喜爱的女孩你不能娶她，你又会怎么办？”

　　“小文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我觉得公子您还是准备好怎么应付子偁夫人吧，免得到时候开不了口。我看子偁夫人未必肯善罢甘休。”

　　“什么事不能善罢甘休？”

　　“比如小莲的事。”

　　“她总不能勉强别人吧，现在也不比以前在北边的时候了。”

　　小文笑了一下，转了话题，“还有一件事，公子可有办法让我见一下令畤大人？”刚一说完，小文就后悔了，明知赵子瑄对此肯定是毫无办法的。更何况，就算有办法，以公子的个性也绝不会愿意多事。

　　果然，赵子瑄摇了摇头。

　　“算了。当我没说。”

　　“你可以找皇叔帮忙，不然问问子偁兄吧。”

　　小文心里明白，但就是这两个人，小文也觉得自己很难找到他们。但小文嘴上还是说。

　　“我再想办法吧，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随手把门一拉，看见宏儿正靠在门边的廊柱上，还是一付呆呆的模样。

　　“书房的窗子开了吗？”

　　“没有。”宏儿大模大样的又走回公子的卧室。小文默默注视注视他的背影，转身自己去打扫书房。

　　小文一直有心思，一整天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秦妈都看出来了。“昨天铁老先生来过后怎么说？”秦妈问的时候不看小文。

　　“小莲要慢慢养着，不能操心不能劳累。公子已经无碍了，再吃两剂药就行了。”

　　“那，你为什么还心事重重？”

　　“没什么，只是太累了。”小文沉吟，然后慢慢问“秦妈，你、小莲、郑叔和宏儿都是府里的老家人了，想来以前府里的家人不只你们几个，为什么来南方的却只有你们？”

　　“这个，我们都是自愿的，当时夫人一个个问过来的，愿走愿留都是自己拿主意。别人不知道，我在北边也无亲无故了，索性跟来了。”

　　“秦妈，你在南方还习惯吗？”

　　“唉！怎么说呢，比起病倒的几个，我看起来还算适应呢，反正我也不用出门。”秦妈苦笑“宏儿才好笑呢，上次让他出去买些茶叶，他不知怎么问人的，远远去了清波门外，结果看到好多卖柴的！”

　　“呃，怕是把方言‘柴’‘茶’听差了”小文也笑。“杭人都说清波门外柴担儿，”

　　“所以啊，你可记得上次小公子办满月酒时，本是要他去买些菜的，他却死活不肯去，一定要推你去买。最终夫人还是让你去办的。”

　　小文略一想，不觉失笑“可真是！‘柴’‘茶’‘菜’越发分不清了。”

　　“不是人人都象你这般机灵，一下子就把这里的土语学了个七七八八。”秦妈笑叹。“所以，我也想着，若是要我出去也办不成事的。”

　　“不过，现在这临安，北边来的人越来越多，我看，说官话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本地人也少不了移风易俗，最终的结果不过是一次大融合，大家彼此适应。”

　　“若真如此，只怕也就没人想着回北方家乡。”秦妈叹了口气。

　　这话触了小文的心事，两个人默默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早饭，孩子的牛乳，大人们的药……秦妈和小文在一大堆盆盆罐罐中打转，小文把熬好的药濞出来，端了就走。

　　边走。脑子里又转了几个弯。

　　到了小莲的房间，小莲果然已经起床，见了小文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起这么早！我才起来呢！”

　　“正好，快把药喝了吧。”小文递上小莲的那份药，小莲瞥见小文手上托盘里还有一只金丝镶边的银碗，说“公子的药可还没送过去？”

　　“是啊，”小文转转眼珠。

　　“那我送过去吧。也顺便看看公子怎么样了，昨天我自己那样子，也没过去看一眼。怪不好意思的。”

　　“也好，看见宏儿顺便对他说一声，去买些砖来，把那后边的角门封一下。”

　　“角门？”小莲奇怪，厨房边那个门吗？那门怎么了？不是早就锁着吗？”

　　“没什么，那门不结实，封上好！对了，对宏儿说，巷口对面都亭驿就有卖砖的，别走远了。”

　　现在临安有许多新造的工程，很多郊外的窑场工人，挑了砖进城卖，都亭驿已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砖瓦市场。所以小文有此一说。

　　剩下的时间，小文有点坐卧不安，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小文努力克制着，不想让秦妈看出什么。早饭后很长时间，才见宏儿慢慢腾腾地荡出来，经过门时，还和郑叔闲谈了一会，小文装做有急事出门，躲过郑叔的唠叨，悄悄跟了上去。

　　出了所住的仁孝坊，转上天街，人群熙熙攘攘。宏儿果然没去对面的都亭驿，而是加快脚步，向着中瓦子方向走去，小文紧盯着他那一晃一晃的肩膀，眼都不敢眨。可郑宏又突然折回，吓得小文也赶紧扭头，郑宏只在天街上来回折转，且只往人多的地方挤，小文从来没见过这样难跟的人，恨得牙根痒痒。终于在几个回合之后，郑宏的身影在小文的眼中消失不见。

　　原以为郑宏笨，却没想到人家笨人有笨办法。只利用一条天街，就把自己甩了。小文气地直跺脚，只叹自己在许多方面确实无能，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家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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