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

　　她不会再原谅我了。

　　小顺孤零零地靠在那棵大树下，仰头，漫天的绿叶，合着夹缝间苟延残喘的阳光，晕眩……
　　有眼泪就好了，至少还可以为自己的背叛装作内疚。
　　匍匐在主人脚下，舍弃尊严换来的生存，价值多少？
　　如果不曾经历，又几个人能站着笑话谁？

　　不要埋怨垃圾，因为你连垃圾十分之一的感受都体会不到。

　　“小顺。”缠腻的嗓音自身后道。
　　当言学长胜雪的清艳身影印入眼帘，小顺却清醒着，无比清醒着。
　　“学长。”
　　“阿风死了。”言处若不惊的和煦微笑，媲如夏花的馨雅存在，可以把他人的生死说得风轻云淡。
　　“嗯。”小顺耷拉着脑袋，“他至少还可以死……死在她身边。”
　　“我给了你不该有的感情。”你是喜欢麻雅的。言的笑容淡去，小顺没有发现他眼里稍瞬既逝的哀伤。而我是喜欢你的，不可思议地喜欢你。
　　小顺茫然。
　　何为情？

　　她充满苦楚地仰望天空，像在哭泣着说：
　　“我只是在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四月二十三。

　　哈哈，已经变得漂亮了！呜呜，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爱我！
　　什么叫做我是虚伪的！
　　他这话是啥意思？明明都是同类，既然还以这种借口拒绝我！难道这里的每个人就不虚伪了吗？我们都是假的！外貌是假的！记忆是假的！
　　我！我！不可饶恕！
　　自己是毫不容易转到这所学院来的，现在我变美了，如果还得不到众人垂青的目光就太可悲了！
　　全因为那些比我还美的人，如果没了他们，我……不就是最美的人了？
　　公寓楼顶，仿若旷野的大天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女生双手支着平台边缘，背靠着涂了黑漆的栏杆，两条长腿不吝啬地悬在水泥板外，荡来荡去。
　　玩偶是不可以抱怨。所以这名小女生才选择在这个无人的时间来到这无人的地方，倾倒出她的怨气、怒火。
　　自怜自哀后就是诅咒。
　　“那就杀了他们吧。”
　　小女生果不其然地被这突然闯入的声音吓着。
　　“是谁！”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你可以不再烦恼。”
　　“我听不懂你说的！”女生收足，对着虚无的四周喊着，“你有本事给我出来！”在这个学院里，她什么神出鬼没的东西没见过！但，惟独此刻，这声音竟有让她想要膜拜下去，深深膜拜下去的感觉！
　　懒散甜美的音调，却有不容人抗拒的严峻。似隔着好远飘来，层层压迫，这蛊惑绕人的声音……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听我的，杀了他们。”这是命令。
　　比起主人镶嵌在灵魂里的契约，严重得多的命令。
　　极力地否认这一声音带来的震撼，因为它是在挑战主人的尊严。如果自己臣服了，那等同背叛主人。女生不断训诫自己，提醒自己不要迷失，迷失在……
　　她的声音里。

　　世界主人越过校长大人，对玩偶下达了命令。

　　“是。”小女生跪在圣音下，她重复着那位至上扔来的吩咐，“杀死他们，我要杀死他们。用什么办法？”
　　“随你喜欢。”废品的回收，方法自然很多。
　　“烧死他们，我想烧死他们！烧烧烧烧烧烧烧烧烧烧烧烧死死他们！”女生撑大双眼，不介意暴跳的青筋，大笑着合不拢的下巴，和肆意飞溅的吐沫星子会毁了自己的美女形象。手扬足跃地踩着自编的舞步，一嗒嗒，二嗒嗒……

　　“期待你的表现。”
　　声音如是说，把这当成是最后的鼓励和嘉奖吧。

　　樱，你不赖吗！我费了一番功夫才破了你在玩偶身上施加的灵魂锁链。
　　呵呵，不愧是我的，最亲爱的……
　　宝贝。
　　她挽起一部分长发，其余几缕垂落在泛着珍珠光泽的脸颊两侧。一身朴实无华的校服无损于她的光芒，她是世界的主人，是主宰这个世界的存在！
　　她搂着像是在沉睡的红发少年，背靠烟雨亭中的长椅。她的脚边是一只气息奄奄的黑猫。
　　生气的主人不想救自己的玩偶。
　　死神又如何？
　　微微侧过身，她伸出纤指怜悯地摩挲着黑猫细软的毛皮，阿宝，你知道我讨厌你擅作主张。
　　主人…请你原谅我……
　　黑猫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全然忘记自己带伤的身。

　　猫总是懂得如何取悦主人。

　　真是一个好孩子！
　　她抚摩着黑猫，逐渐加重了力道。可你为什么要对阿风动手？是谁给了你这么做的权力？
　　忍不住疼的黑猫低吟了一声。
　　“放心，我会留着你这条命。”她说，“阿风的灵魂是你带走的，你得负责带他回来。”
　　这是阿宝的剩余价值。
　　“而他们……”绮艳的脸，恬淡的笑，只是这笑蕴含着深深的冷意。

　　下一个轮到谁了呢？

　　樱，想知道我会怎么收拾你吗？
　　我很惊讶呢，尊贵如你居然亲自动手？
　　因为教训不乖的玩偶，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你现在是在我的领域里，别太自信了。
　　自信的是你，你以为这个牢笼能困住我？天真。
　　樱沉吟了一会儿，不在意暗哑的嗓音是否会把自己的心思泄露出去。
　　没错，我想困住你，想了几千几万年。
　　很可惜，你注定失败。
　　她微微一笑，玩偶是反抗不了主人的。

　　对话结束时，樱问，你是世界主人还是麻雅？
　　有区别？她很快回答。
　　无论哪一个，都一样。

　　她下了最后通牒，决心彻底摧毁樱建造的“王国”。
　　为了阿风，为了小顺姐，也为了自己……

　　云上本就不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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