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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方过界碑,便见三名青袍官员率十余名衙役静立道旁。
见旌旗招展,为首官员疾步上前深揖:“下官嘉庆郡郡丞俞松,奉郡守命,特在此恭迎平南王大驾!”
萧其玉端坐骏马,墨氅迎风,冷眼晲着这群地方官吏。
有趣:这嘉庆郡郡守,居然派二把手郡丞迎他!
他微一颔首:“俞郡丞不必多礼。本王奉旨剿匪,尔等恪尽职守便是。”
“不敢不敢。王爷莅临,乃嘉庆郡之幸!尤其是王爷此行,乃是为我郡扫平匪患,解民倒悬,实乃造福一方百姓之壮举。”俞松满脸堆笑:“郡守大人日夜期盼,特命下官在此接引,前路林深匪险,唯恐王爷有所闪失。”
萧其玉环视四周,暮色中雪林幽深,枯枝如鬼爪探向天际,确是易守难攻之地。
“多谢郡守好意。”萧其玉他沉声下令:“传令就地扎营!增派夜哨,严加防范!”
“是!”齐英抱拳领命。
营地喧闹起来。
马车内,蒋和意揉着发麻的腿脚:“娘,阿难手脚有些发僵,想下车活动活动,顺便透透气。”
“再稍等一会儿,”江漩透过窗隙望去,“待营寨安定再去。人来人往,当心冲撞你。”
待外面稍静,蒋和意方由南木搀扶下车。
清冷空气扑面而来,她正欲避开人群,忽见玄色身影擦肩而过,萧其玉低语如冰锥刺入耳膜:
“亥时初刻,营地南边大树下见。若是不来,明日蒋夫人便知你避本王的真相。”
蒋和意倏然僵立,血液尽凝。
他竟以此要挟!
那人径自走向齐英,神色如常。
四周喧嚣依旧,唯有她僵立原地,齿深陷唇,恨意绞紧心扉。
是夜,周遭皆寂,众人皆入梦乡。
蒋和意悄着衣履,蹑足溜出营帐。
寒风如刃扑面,她裹紧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向南行去,心下已将那人咒骂千遍。
偏选这凛冽时辰,行此下作手段!
枯树下空寂无人,她浑身战栗。平日直言,果真触怒这睚眦必报之徒,如今竟这般折辱她!
一刻钟倏然而过,人未至,她怒火随寒气节节攀升,却不得强忍。
“蒋三小姐。”军士忽现,“王爷令,烦请您一路向西南方向走,他在某处等您。”
蒋和意怒火攻心。
那士兵分明一直守在附近,却偏要等她冻得手足僵麻才现身!
“怎么?”她齿冷难抑,“你家王爷只会使这等下作手段?”
士兵面不改色:“与其在这与小人浪费口舌,蒋三小姐不如尽快动身。误了时辰,受苦的还是您。”
说罢漠然离去,径自归位。
蒋和意胸脯剧烈起伏,终是将万千愤懑生生咽下,心中默念:忍!
她循着所指方向前行。
灯火渐稀,雪径没于黑暗,悔意顿生。早该携盏灯笼!
夜色浓稠如墨,唯有踏雪声与急促呼吸相随。
恐惧渐生,生怕这山林野兽突袭。若非岔路口总有风灯指引,几要认定那人纯心戏弄。
近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人影。
寒霜浸骨,惊惧交加,蒋和意数次欲返身逃离。
可她赌不起。绝不能让母亲知晓!
蒋和意支撑不住,弯腰扶膝,对着漆黑林莽,切齿低吼:“萧其玉!我与你,此生,绝不罢休!”
语带泣音,字字淬火。
她猛直起身,任寒冽空气灌入肺腑,强压下喉间哽咽。
抹去眼角冰泪,继续踉跄前行。
不知在雪中挣扎多久,直至四肢僵麻,林隙间忽现暖光。
她倚着枯树稳住虚软身子,那人自树影间徐步而出,熟悉冷谑随风飘至:
“蒋三小姐,此行可还尽兴?”
“尽兴得很!”蒋和意声音凝冰,眸中燃火,“不知王爷深夜唤臣女至此,有何‘吩咐’?”
萧其玉低笑,映火欣赏她怒眸:“无事。”
“呵!”她怒极反笑:“王爷大费周章,就为折辱臣女取乐?”
“是,也不全是。”萧其玉倏然逼近,声寒如铁:“蒋三小姐,现你该看清,你我之间,隔着怎样的天堑。若取本王你性命,不过翻掌之间。”
杀气骤现,随后消失,他语转轻柔:“故而,往后收着点性子。小打小闹无妨,过了界…”尾音缠绵却刺骨,“就不好玩了。”
寒风卷雪,凛冽如刀。
蒋和意咬牙,将满腔屈辱生生咽下。
“唰”破空锐响。
萧其玉倏然变色,猛地将她推开!一支暗箭擦过斗篷,深钉树干,箭尾剧颤。
蒋和意跌坐雪中,未及回神,箭雨已至。耳畔尽是金戈交鸣,玄衣翻飞,刀光织成屏障,将箭矢尽数斩落。
她半蹲着跑向树后蜷缩,心跳如擂。
箭雨方歇,火把骤亮,数十悍匪围拢而来。
虬髯大汉铁刀直指:“你就是朝廷派来的那个劳什子平南王?”
“正是。”萧其玉横刀而立,睥睨群匪,“怎么,本王还未上门攻打,尔等倒来送死?”
“狂妄小儿!拿命来!”大汉怒喝挥刀,厮杀顿起。
萧其玉一柄长刀凌厉,招式大开大阖,他接下一剑,背后立刻就有剑刺来,快准狠。
萧其玉利落转身躲过,心中不免感慨:配合倒是挺默契!
蒋和意不通武艺,唯借袖中弩机自保。偶有匪徒突破刀网,皆被她以冷箭逼退。
敌众如潮,她终被逼出树后,在刀光间狼狈闪躲,最终退至萧其玉身后方寸之地。
竟要倚仗平生最厌之人护佑。这般屈辱,刻骨铭心。
良久,首波匪徒伏尸二十。
萧其玉左臂溅血,玄袖尽染,却仍凶猛如虎,恍若未觉。
喘息未定,第二波攻势已至。
匪众愈凶,刀光如织。
明显是车轮战,耗光敌方体力。
萧其玉腹背受敌,左肩被一柄狠厉劈来的大刀重重砍伤,深可见骨!
他闷哼踉跄,脸色刹那苍白,仍反手斩敌,血染玄袍,勉强稳住局势。
“你……你给老子等着!老子的兄弟们……很快就到……”断臂匪徒嘶声威胁,话音未落已被一刀封喉。
蒋和意望着他肩上汩汩鲜血,颤颤近前,小心翼翼伸手,试图扶住他:“王……王爷,现下,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逃走啊?”
“逃?”萧其玉甩开她手,目染癫狂:“他来多少,本王便杀多少!”
他眼中血焰灼灼,周身戾气较严冬更刺骨。
蒋和意心胆俱寒,此刻方悟,往日那些折辱威胁,不过是他收敛后的戏弄。
他真正杀意沸腾时,竟是这等饮血沙场修罗模样!
“王爷!你受伤太重!强撑会没命的!”蒋和意强压惊惧,“我们必须走!”
言毕不顾他反应,咬紧牙关,以单薄肩脊强撑其躯,半拖半扛,踉跄撞入漆黑雪林。
扛着一半昏迷男子,蒋和意勉力维持清明。
她一面艰难挪动,一面奋力抬脚扫积雪掩迹,欲断追兵线索。
萧其玉血色尽失,神志渐涣,终彻底昏厥。
重躯如岳,尽压她身。她力不能及,二人重重摔倒。
“王爷,王爷,你醒醒。”蒋和意低声呼唤,无回应。
复抬手轻拍他面颊,只触一片死寂。
“该死!”她低咒一声,右手绕至他肩下,左手紧抓他小臂,奋力起身,却被他沉坠的身形带得踉跄。
“嘭!”二人俱是倒地。
“呼。”蒋和意重呼,连连喘气。
喘息片刻,蒋和意爬起,欲再试。昏迷之人重若山岳,雪地徒留她挣扎的脚印。
月光忽照藤枝垂影。
“太好了!”
她眸中乍亮,踮脚折枝,奋力扯蔓。冻僵的十指,在寒风中飞速编结,终得简陋拖架。
蒋和意将萧其玉沉重身躯拖到架上,用藤蔓捆缚固定,随即走向另一端,拉起藤蔓,咬紧牙关。
“该死,萧其玉,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她一步一陷,在雪中拖行,“叫你逃,你偏不走。若真听你话,留在原地...此刻,我俩恐怕早见阎罗王了!”
汗透重衣,寒风如刃,每一步皆似踏在针毡之上。
在她气力将竭之际,忽见枯藤掩映处,隐有洞窟幽深。
“真是老天眷顾!”蒋和意咽下喉间干涩,指节一松,藤蔓应声而落。
“嘭”。萧其玉身躯重重跌在雪地,发出沉闷声响。
她闻声回首,见他那副将死之态,怒火骤起,猛踢一脚。
若非此人,此刻早该在营中安寝,何至于在雪夜拖行这沉重身躯前行?
短暂发泄后,终是俯身将他拖拽入洞,自己瘫倒洞口闭目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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