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凌仙录

　　安慰

　　离开皎月峰，破空而去时带着凛冽的风。寒溪水将苏焰紧紧抱在怀中，指尖能清晰触到怀中小雀浑身紧绷的肌肉——绯红的羽毛根根倒竖，翅尖的焰纹在压抑中剧烈颤动，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像是一只被猎人捕获的困兽。

　　“赤羽，对不起。”寒溪水的声音带着愧疚的沙哑，指尖刚要触碰到她的羽毛，苏焰便猛地侧身躲闪，尖喙下意识地绷紧，眼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冰冷与警惕，“我没想到师傅会突然这样做，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便被苏焰一声尖锐的啾唧打断。那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温顺乖巧，而是带着刺骨的敌意与愤怒，仿佛在斥责她的虚伪。

　　寒溪水的指尖僵在半空，心中一阵刺痛。她看着怀中灵雀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依恋与信任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愤恨与防备，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再也照不进半分暖意。

　　苏焰蜷缩在她怀中，浑身的羽毛都紧绷着，每一根都透着抗拒。她死死闭着眼，识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叶皎的威压、强制的契约、寒溪水眼中的犹豫……还有那道深入神魂的阴冷羁绊，如同锁链般将她牢牢捆绑，让她失去了所有自由。

　　“人类……果然都是一样的。”苏焰在心中冷笑。她早该想到，人类与妖兽之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平等与信任。寒溪水的温柔与善待，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最终成为任人掌控的工具。

　　叶皎的话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回响：“妖兽与人类，本就殊途……”是啊，殊途！人类永远无法真正接纳妖兽，他们只会利用、掌控，甚至毁灭一切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她想起自己最初的天真——以为寒溪水是不同的，以为她的温柔是纯粹的，以为她们之间的羁绊是跨越种族的情谊。可到头来，她还是落入了人类的算计，被强制签下这屈辱的主仆契约，生死荣辱皆由他人掌控。

　　“可笑！真是可笑！”苏焰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与愤怒。她恨叶皎的卑鄙无耻，恨自己的识人不清，更恨寒溪水的默许与纵容——如果寒溪水真的在乎她，为什么不拼死反抗？为什么要签下这份契约？

　　溪光剑稳稳降落在翠竹小院的青石板上。寒溪水刚要将苏焰放在石桌上，苏焰便猛地振翅飞起，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院中的青竹，稳稳落在最高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的防备与愤恨丝毫未减。

　　“赤羽……”寒溪水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无措与心疼，“我知道你恨我，恨这份契约。但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用契约束缚你，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会尽快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一定！”

　　苏焰没有回应，只是用尖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动作机械而冰冷。她不会再相信人类的任何承诺，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的背叛之后。承诺不过是廉价的谎言，只有力量与自由才是真实的。

　　寒溪水站在树下，抬头望着青竹上的苏焰，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苏焰此刻的愤恨与防备，都是源于那份强制的契约，源于她的无能为力。她想解释，想道歉，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转身走进屋内，取出之前炼制的高品质回气丹，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轻声道：“这是你帮我炼的回气丹，你消耗了不少灵力，先吃一枚补补吧。我不会强迫你下来，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下来。”

　　说完，她便默默地坐在石桌旁，不再打扰苏焰。阳光透过青竹的缝隙洒下，落在石桌上的回气丹上，泛着淡淡的光晕。可青竹上的苏焰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丝毫动容。

　　她不需要人类的怜悯，更不需要这份沾满背叛的丹药。在她看来，这枚回气丹不过是人类用来安抚工具的诱饵，廉价而虚伪。

　　午后，小院外传来阮青柠等人的脚步声。寒溪水连忙起身开门，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们来了。”

　　“溪师姐！恭喜你突破金丹期！”阮青柠等人的脸上满是喜悦，可当他们看到院中的景象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苏焰依旧站在青竹的最高枝桠上，浑身的羽毛紧绷，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如同在看一群不速之客。往日里那个乖巧粘人的灵雀，此刻却像一只充满敌意的野生妖兽。

　　“赤羽怎么了？”阮青柠疑惑地问道，“它怎么站在那里？是不是不舒服？”

　　寒溪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它……它受了点委屈，还在生气。”她没有说出契约的真相，一是怕三人担心，二是不想让苏焰再想起不愉快的经历。

　　林墨敏锐地察觉到了苏焰眼中的防备与愤恨，心中一动，轻声道：“溪师姐，是不是与契约有关？”

　　寒溪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赵磊皱了皱眉，说道：“主仆契约确实对灵兽有些不公，但叶长老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赤羽是金丹期妖兽，身份特殊，这份契约或许能保护它不被其他人觊觎。”

　　“保护？”苏焰猛地俯冲下来，停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石栏上，眼中的愤怒几乎要燃烧起来，“你们人类所谓的保护，就是强制掌控？就是剥夺自由？真是可笑至极！”

　　突如其来的人言让阮青柠三人震惊不已：“赤羽……你会说话？”

　　苏焰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只是死死地盯着寒溪水，声音沙哑而冰冷：“寒溪水，你不用假惺惺地对我好。从今往后，我只是你的契约灵兽，不是你的朋友，更不是你的伙伴。你我之间，只有契约，没有情谊！”

　　寒溪水的脸色瞬间苍白，眼中满是痛苦：“赤羽，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要掌控你。”

　　“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苏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凄厉，“难道这份契约是我心甘情愿签下的？难道我天生就愿意做你的附庸？寒溪水，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与愧疚，我不需要！”

　　她的心中充满了对人类的憎恨。在她看来，所有的人类都是一样的自私、虚伪、贪婪。他们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从来不会真正在乎妖兽的感受。

　　阮青柠等人被苏焰的愤怒震慑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他们能理解苏焰的委屈，却也明白叶长老的顾虑，更知道寒溪水的无奈。

　　“赤羽，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林墨轻声开口，语气温和，“但契约已经签订，无法更改。溪师姐是真心对你好的，你可以试着相信她，给她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相信？”苏焰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我已经相信过一次，结果呢？我得到的是背叛与掌控！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类，永远不会！”

　　说完，她便振翅飞起，再次落在青竹的最高枝桠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任何人。

　　阮青柠等人看着青竹上的苏焰，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寒溪水，心中都有些沉重。他们知道，苏焰此刻的愤恨与防备，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化解的。

　　四人沉默地坐在小院中，气氛十分压抑。阮青柠等人想要安慰寒溪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寒溪水只是默默地看着青竹上的苏焰，眼中的痛苦与坚定交织在一起。

　　她知道，化解苏焰的愤恨与防备，需要时间和耐心。她不会放弃，更不会因为苏焰的冷漠而疏远她。她会用自己的行动，一点点证明自己的诚意，一点点融化苏焰心中的坚冰。

　　傍晚时分，阮青柠三人起身告辞。寒溪水送他们到院门口，阮青柠轻声叮嘱道：“师姐，赤羽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不要逼她。给她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明日选择内门住所时，记得选一个环境清幽的地方，或许能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我知道了，多谢你。”寒溪水点了点头。

　　送走三人后，寒溪水回到小院，依旧默默地坐在石桌旁，看着青竹上的苏焰。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她，如同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苏焰闭着眼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寒溪水的气息。她能感受到寒溪水心中的痛苦、愧疚与坚定。可这些情绪，在她看来，不过是人类的伪装。她不会再被迷惑，不会再放下戒心。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寒溪水抬头看着青竹上的苏焰，轻声道：“赤羽，今日我要去选择内门住所，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会选一个环境清幽、灵气充裕的地方，或许你会喜欢。”

　　苏焰没有回应，只是睁开眼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振翅飞起，落在她的肩头，却刻意与她保持着一丝距离，羽毛依旧紧绷着。

　　寒溪水心中一喜，知道苏焰是愿意跟她一起去的。她没有多说，只是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前往宗门长老处。

　　长老处的白发长老为她推荐了几处住所，寒溪水最终选择了竹语轩——这里与翠竹小院十分相似，有灵泉，有青竹，环境清幽，灵气充裕。

　　“赤羽，你看这里怎么样？”寒溪水将她放在灵泉边的石桌上，眼中满是期待。

　　苏焰环顾四周，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再美的环境，再充裕的灵气，也无法弥补自由被剥夺的痛苦，无法化解她心中的愤恨与防备。

　　她振翅飞起，落在院中的青竹上，再次闭上了眼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寒溪水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虽然失落，却并未放弃。她知道，化解苏焰心中的坚冰需要时间。她会耐心等待，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与那些只会利用、掌控妖兽的人类是不同的。

　　阳光透过青竹的缝隙洒下，落在灵泉上，泛起粼粼波光。竹语轩的环境清幽而宁静，却无法驱散苏焰心中的阴霾。她蜷缩在青竹上，心中的愤恨与防备如同藤蔓般疯长，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知道，这份屈辱的契约，这份刻骨的背叛，将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伤疤。她不会忘记人类的虚伪与自私，更不会忘记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而寒溪水与她之间的羁绊，也因为这份契约，因为这份愤恨与防备，变得愈发复杂而沉重。未来的路，她们将如何走下去？苏焰心中的坚冰，是否有融化的一天？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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