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你他妈吓死我了你!
审讯室里,空气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和血腥味弥漫。
顾驰野那句“别动他”的嘶吼仿佛还在墙壁间碰撞回响。他死死盯着审问者,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是豁出一切的疯狂,但深处,却有一丝极冷的光在急速闪烁。
不能真说。说什么都是背叛。虎擎苍就算死在这儿,也绝不会原谅出卖信息的自己。
可他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虎擎苍继续被折磨。每一秒的煎熬,都像在凌迟他自己的神经。
电光石火间,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如同绝境中迸出的火星,猛地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冷静:“事情……很复杂。地图、坐标、行动序列……我需要纸笔。写下来。”
审问者眯起眼,审视着他。
几秒后,审问者微微颔首,对旁边的壮汉使了个眼色:“给他。”
壮汉转身出去,很快拿回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和一支普通的塑料壳圆珠笔,扔在顾驰野面前的铁皮桌上。顾驰野的手还被反铐在椅子背后。
“解开一只手,让他写。”审问者命令。
壮汉上前,用钥匙打开了顾驰野右手的铐子。
顾驰野低下头,翻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空白页上,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回忆细节。
审问者和壮汉的注意力,或多或少都集中在他即将写下的“情报”上。
就是现在!
顾驰野眼中寒光骤盛!他握笔的右手五指猛地以一种违反人体常理的角度向内狠折!
“咔嚓!”
剧痛袭来的瞬间,他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忽略,借着右手错位的微小间隙,手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一拧、一抽!
原本被铐住、仅靠拇指卡位的右手,竟然硬生生从手铐环里滑脱出来!虽然拇指传来钻心的疼痛和明显的畸形,但手自由了!
一切发生在不到两秒!
在审问者和壮汉甚至还没完全理解那声“咔嚓”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顾驰野已经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暴起!
他根本不管脱臼剧痛的右手,左手依旧被铐在椅子上限制了移动,但他上半身猛地前扑,右手握着那支笔——以全身的力量和速度,朝着近在咫尺的审问者的眼睛,狠狠捅了过去!
快!准!狠!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杀气!
“你——!”审问者瞳孔骤缩,骇然失色,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已被逼到绝境、准备妥协的新兵,会突然爆发出如此致命的反击!他下意识后仰,但距离太近,顾驰野的速度太快!
笔尖的寒芒,在他骤然放大的瞳孔中急速逼近!
旁边的壮汉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的吼叫,伸手欲拦,却已慢了半拍。
就在笔尖即将刺入眼球的前一刹那——
“行了!停手!”
一声中气十足、毫无虚弱感的大喝,如同惊雷般在房间里炸响!
是虎擎苍的声音。
那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与他此刻被绑在电椅上、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外表格格不入。
顾驰野前刺的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硬生生僵在半空!笔尖距离审问者的眼皮,只剩不到三厘米。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睫毛的颤抖和瞳孔里残留的惊骇。
时间仿佛凝固。
顾驰野剧烈喘息着,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电椅上,那个本该虚弱不堪的男人,正抬头看着他。脸上那些痛苦扭曲的表情消失了,虽然血污和伤痕还在,但那双眼睛——清亮,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近乎灼热的兴奋光芒,正直直地看进顾驰野眼底。
哪里还有半分濒死的模样?
顾驰野的大脑“嗡”地一声,彻底空白了。握着笔的手,无力地垂下,笔“嗒”一声掉在地上。
“队……长?”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
虎擎苍没理他,而是活动了一下脖子,看向旁边也愣住的“审问者”和“壮汉”,咧了咧嘴,牵动了嘴角的伤,嘶了一声,却还是骂道:“还愣着干嘛?给老子解开!演完了!”
“审问者”和“壮汉”如梦初醒,脸上的冰冷麻木瞬间消失,换上了哭笑不得的表情,赶紧上前,动作麻利地解开了虎擎苍身上的束缚。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也快步进来,开始检查虎擎苍身上的“伤势”。
顾驰野呆呆地看着。“鮟鱇鱼”余安康走过去,掏出钥匙,把他还铐着的左手也解开了,拍了拍他肩膀,语气复杂:“小子,可以啊……真敢下手。”
顾驰野没反应。他看着虎擎苍被人搀扶着从电椅上站起来,虽然龇牙咧嘴,动作有些不便,但那折断的右臂被轻轻一托一正,发出了复位的轻响,随即就被熟练地固定住——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道具”。
那些触目惊心的鞭伤、烙伤、刀伤……在更明亮的灯光下,露出了破绽——逼真的特殊化妆材料和可食用血浆。
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一场……训练?
巨大的荒谬感和后知后觉的惊悸,如同冰火两重天,席卷了顾驰野。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是更剧烈的眩晕和脱力感。他腿一软,差点跪倒,连忙扶住了旁边的铁皮桌,才勉强站稳。
虎擎苍已经简单套上了一件作训服外套,遮住了满身的“伤痕”,走到顾驰野面前。他低头看着这个脸色惨白、眼神还处于巨大冲击余波中的年轻队员,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吓傻了?”虎擎苍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质感,带着点戏谑,但仔细听,似乎还有一丝别的什么。
顾驰野猛地抬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了痛苦扭曲,只有一贯的强悍,以及眼底那抹尚未散尽的、奇异的光彩。愤怒、委屈、后怕、以及某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堤坝。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他妈吓死我了你!”
这话冲口而出,没了平日刻意保持的距离和对教官的称呼,纯粹是劫后余生、情绪失控下的本能反应。
虎擎苍一愣,随即眉毛挑起,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有点意思。他抱着那支“折断”的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顾驰野,是真有点疑惑:
“我怎么知道你看不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顾驰野依旧微微发抖的手和苍白的脸,“以你的脑子,不该这么晚才反应过来。除非……”
顾驰野心里猛地一紧,如同被窥破了最隐秘的角落。他迅速垂下眼帘,避开虎擎苍的审视,强迫自己让翻腾的心绪平复下来,哑声道:“……太真了。尤其是你……我没见过你那样。”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目睹队长被酷刑折磨,心神大乱,忽略了训练细节。
虎擎苍看着他低垂的头和紧抿的唇,眼中的疑惑渐渐化开,被一种更常见的、带着了然和些许赞赏的情绪取代。他伸手,这次力道放轻了些,揉了揉顾驰野汗湿的头发,这个动作让顾驰野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行了,没事了。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最后那下……”虎擎苍想起顾驰野拇指错位、暴起突袭的那一幕,嘴角又忍不住勾起,“够狠,够绝。是块材料。”
他似乎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低声自语般感慨了一句,声音不大,但顾驰野听清了:“这小子……似乎很在意战友啊……”
顾驰野紧绷的心弦,因为这句话,稍稍松弛了一丝。还好……他想到的是战友情。是了,这才符合逻辑,符合他们之间应有的关系。
他不能让虎擎苍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瞬间击垮他理智的,不仅仅是战友可能牺牲的恐惧,而是另一种更汹涌、更隐秘、更见不得光的心思。
至少现在,绝对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勉强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惊悸过后的波澜。他看向虎擎苍被固定住的右臂,皱了皱眉:“你的手……”
“假的,道具。”虎擎苍满不在乎地晃了晃那只“伤臂”,“化妆效果不错吧?回头得给后勤那帮搞伪装的小子加鸡腿。”
旁边正在收拾“刑具”的“鮟鱇鱼”余安康闻言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队长,您老人家演得也太投入了,我都怕顾驰野那笔真捅进去。”
虎擎苍哈哈大笑,牵动了身上其他几处“伤口”,又龇牙咧嘴起来。
阳光从未拉严的窗帘缝隙漏进来一点,驱散了房间里的阴冷和血腥气。
他悄悄握了握还在隐隐作痛的右手拇指,那里已经迅速肿了起来。
身体很痛,心里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但至少,秘密还在。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