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迟》

　　念槐上小学的那天，天刚蒙蒙亮，苏砚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把昨晚熨好的校服叠在床头——是淡蓝色的，领口绣着小小的槐树叶，是他前几天偷偷用绣线缝的，针脚不算精致，却藏着他一晚上的心思。

　　谢辞被他窸窸窣窣的动作弄醒，揉着眼睛坐起来：“这么早？离上学还有两个小时呢。”

　　“我想给她煮点小米粥，再煎个蛋。”苏砚弯腰，替他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第一次上学，别饿着肚子。”

　　谢辞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笑了。这些年，苏砚的心思越来越细，念槐的课本包书皮要选她喜欢的小兔子图案，铅笔要削得长短一致，连早餐的鸡蛋，都要煎成心形——他总说，要把当年没来得及给谢辞的温柔，全都加倍给念槐，也给谢辞。

　　等念槐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小米粥冒着热气，心形煎蛋旁边放着一颗剥好的橘子，连牛奶都温得恰到好处。“苏爸爸，谢爸爸！”小姑娘穿着校服，背着小书包，跑到桌边蹦蹦跳跳，“你们看，我像不像小槐树叶？”

　　“像，我们念槐是最可爱的小槐树叶。”谢辞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红领巾，转头看向苏砚，“走吧，我们一起送她去学校。”

　　木工作坊和谢辞的画廊都歇了业，他们牵着念槐的手，慢慢往学校走。老槐树就在路边，初秋的叶子还没黄，风一吹，落下几片花瓣，正好落在念槐的小书包上。“爸爸，你看！”念槐捡起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我要把它夹在书里，带到学校去，告诉同学这是我们家的槐树。”

　　苏砚蹲下身，帮她把花瓣摆得更整齐些：“好，等放学回来，我们再去摘几片，夹满你的课本。”

　　到了学校门口，念槐却突然有些怯了，紧紧攥着谢辞的手不肯放。“谢爸爸，我要是想你们了怎么办？”她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谢辞蹲下来，平视着她，温柔地说：“没关系，想我们了就看看书里的槐花瓣，就像我们在你身边一样。而且放学的时候，我和苏爸爸一定第一个来接你。”

　　苏砚也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们还给你准备了小礼物，放在书包侧兜了，想我们了就拿出来看看。”

　　念槐半信半疑地拉开书包侧兜，里面是一块小小的槐木牌，刻着“念槐”两个字，旁边还有一朵小小的槐花，红绳系着，刚好能挂在脖子上。“这是苏爸爸刻的吗？”她拿起木牌，瞬间就不哭了，眼里亮闪闪的。

　　“嗯，是苏爸爸刻了一晚上的。”苏砚笑着点头，“戴着它，就像爸爸们陪着你一样。”

　　上课铃响了，念槐抱着木牌，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学校，直到走进教学楼，还不忘探出头来，对他们挥了挥手：“苏爸爸，谢爸爸，放学见！”

　　“放学见！”苏砚和谢辞异口同声地回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慢慢转身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谢辞忽然说：“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她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才这么点大，现在都能自己上学了。”他伸手，比了个小小的手势，眼里满是感慨。

　　苏砚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是啊，以后她会慢慢长大，会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嫌弃我们唠叨。”

　　“那也没关系。”谢辞笑着说，“不管她长多大，都是我们的念槐。就像不管我们多大，都是彼此的苏先生和谢先生。”

　　苏砚转头，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这些年，谢辞的头发里已经有了几根银丝，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却比年轻时更温柔，更让他心安。他低头，在谢辞的手背上吻了吻：“对，不管多久，我们都是彼此的。”

　　……

　　念槐上初中那年，许清和林小满的画展在市里开展了。开幕式那天，苏砚和谢辞带着念槐一起去了，念槐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像极了当年的黎歆。

　　画展的主题是“槐下时光”，墙上挂着的，全是温予书和黎歆这些年拍的、画的关于老槐树的照片和画作——有苏砚在木工作坊刻木牌的侧影，有谢辞在画廊里看书的模样，有念槐在槐树下捡花瓣的笑脸，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算着木牌的温馨画面。

　　最显眼的一幅画，挂在展厅正中央，画的是老槐树下的四个人——苏砚和谢辞手牵着手，念槐站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木牌，黎歆靠在许清身边，手里拿着画笔，温予书举着相机，所有人都笑着，背景是漫天的槐花瓣，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这幅画，是我和予书一起完成的。”黎歆走过来，笑着对他们说，“画了整整三个月，改了无数遍，就想把我们最幸福的样子画下来。”

　　温予书也走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正在给这幅画拍照：“我还把这些年拍的照片，都做成了一本相册，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你们去看看？”

　　苏砚和谢辞走过去，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封面是一块小小的槐木牌，刻着“槐下时光”四个字。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他们领证那天的照片——苏砚和谢辞手里拿着红本本，念槐举着木牌，笑得一脸灿烂；第二页是念槐第一次叫他们爸爸的夜晚，灯串下，四个人的笑容比灯光还亮；第三页是念槐上小学的第一天，她背着小书包，手里攥着槐花瓣，一步三回头……

　　一页一页翻过去，全是他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每一张照片下面，都写着日期和一句小小的备注——“2022年9月1日，念槐第一天上学，哭鼻子了”“2024年5月20日，和苏先生、谢先生一起给槐树浇水”“2024年春节，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包饺子，念槐包的饺子像小元宝”……

　　谢辞翻着相册，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这些年的日子，平淡却又充满了幸福，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被温予书和黎歆悄悄记录了下来，变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苏砚伸手，轻轻替他擦掉眼泪，声音温柔：“怎么哭了？”

　　“没什么。”谢辞笑着摇头，把相册抱在怀里，“就是觉得，有你们真好。”

　　黎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才要谢谢你们呢，是你们让我们相信，原来爱情可以这么美好，原来日子可以这么温暖。”

　　开幕式快开始了，主持人邀请温予书和黎歆上台讲话。温予书牵着黎歆的手，走上台，拿起话筒，笑着说：“今天站在这里，我想先谢谢两个人，就是苏砚和谢辞。他们让我明白，爱情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细水长流；不是海誓山盟，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

　　她顿了顿，看向台下的苏砚和谢辞，眼里满是真诚：“我和歆歆的爱情，就像他们的爱情一样，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只有日复一日的陪伴。我们都相信，最好的爱情，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遍四季的风景，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诗。”

　　黎歆也接过话筒，笑着说：“我想送给大家一句话，也是送给我和温予书，送给苏砚和谢辞，送给所有相信爱情的人——愿我们都能找到那个可以一起看槐花开花落的人，愿我们的余生，都能被温柔以待，愿我们的故事，都能像老槐树下的时光一样，永远温暖，永远未完待续。”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苏砚牵着谢辞的手，念槐站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那块刻着“念槐”的木牌，看着台上的温予书和黎歆，看着墙上的画作，看着这本厚厚的相册，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有爱的人在身边，有温暖的回忆在心里，有永远的约定在槐树下。

　　……

　　念槐考上大学那年，去了外地。送她去学校的那天，苏砚和谢辞帮她收拾好宿舍，又陪她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叮嘱了她好多话——天冷了要加衣服，别总吃外卖，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想他们了就给他们打电话，放假了早点回家。

　　念槐笑着点头，却在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突然红了眼圈：“苏爸爸，谢爸爸，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想着我，也别太累了。木工作坊别开太晚，画廊也别总待着，多出去走走。”

　　“好，我们知道了。”苏砚伸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谢辞也说：“放假了就早点回来，我们给你煮小米粥，煎心形蛋，再去摘槐花瓣，夹满你的课本。”

　　念槐用力点头，看着他们的车慢慢驶离，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进宿舍，从书包里拿出那块刻着“念槐”的木牌，紧紧握在手里——那是苏爸爸刻的，戴了这么多年，木牌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带着淡淡的槐香，像爸爸们的味道。

　　苏砚和谢辞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慢慢后退，谢辞忽然说：“以后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会不会有点冷清？”

　　苏砚转头，看着他，笑着说：“不会啊，我们可以把木工作坊重新收拾一下，你可以在里面画画，我在旁边刻木牌，就像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而且念槐放假就会回来，不会冷清的。”

　　“嗯。”谢辞点头，靠在苏砚的肩上，“等念槐稳定了，我们就去旅行吧，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就我们两个人。”

　　“好啊。”苏砚握住他的手，“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去看海，去看山，去看不一样的风景，把我们这些年没来得及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

　　念槐结婚那天，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苏砚的手，一步步走向新郎。苏砚的手有些抖，眼里满是不舍，却还是努力笑着，把念槐的手交给新郎：“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她了，要好好对她，像我和谢辞对她一样好。”

　　新郎郑重地点头：“爸，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念槐的。”

　　谢辞站在旁边，看着念槐穿着婚纱的模样，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他想起念槐刚到他们家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脆弱，如今却已经长大成人，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苏砚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别难过，我们的念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应该高兴。”

　　“我知道。”谢辞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就是觉得，我们的念槐，真的长大了。”

　　婚礼上，念槐拿着话筒，对所有人说：“我最想感谢的人，是我的两个爸爸。他们给了我最好的爱，最好的家，让我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温暖。小的时候，他们会陪我在槐树下捡花瓣，会给我刻木牌，会在放学的时候第一个来接我；长大了，他们会支持我的选择，会为我担心，会在我需要的时候，永远站在我身边。”

　　她顿了顿，看向苏砚和谢辞，眼里满是泪水，却笑得很灿烂：“爸爸，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谢谢你们让我成为最幸福的孩子。以后，我会和他一起，像你们一样，把日子过成诗，把爱情过成永远。”

　　苏砚和谢辞看着她，眼里也满是泪水，却笑得很欣慰。他们的念槐，真的长大了，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还学会了爱与被爱。

　　婚礼结束后，苏砚和谢辞牵着手，慢慢走回家。老槐树还在路边，枝繁叶茂，槐花开得正盛，风一吹，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像当年一样。

　　“我们回家吧。”谢辞靠在苏砚的肩上，声音温柔。

　　“好，回家。”苏砚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回家煮小米粥，煎心形蛋，再摘几片槐花瓣，夹进我们的相册里。”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像当年一样，像这些年一样，像未来的每一年一样。

　　风里的槐香，依旧浓郁，带着他们的故事，漫过整条街，漫过岁岁年年，漫过余生的每一个春天。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是木工作坊里，苏砚刻木牌时，谢辞在旁边画画的身影；

　　是画廊里，谢辞看画展时，苏砚在旁边递水的温柔；

　　是老槐树下，他们一起摘花瓣，一起看夕阳，一起回忆往事的温馨；

　　是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他们相视而笑，十指相扣，说着“余生请多指教”的坚定。

　　槐香未散，余生共赴。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只有细水长流；没有海誓山盟，只有日复一日的陪伴。

　　但这就够了。

　　因为最好的爱情，就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变老，一起看遍四季的风景，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永远。

　　故事，还在继续。

　　写在每一个清晨的小米粥里，写在每一个傍晚的夕阳下，写在老槐树下，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里，写在彼此的心里，永远，永远。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