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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司眉家四室一厅,所以苏皓每次来都有自己的房间。
比他在县城的那个还舒服。
每次他来,姑姑就准备好他惯用的深蓝四件套,洗好晒好。躺下还有阳光的味道。
平时衣柜里挂着一家人换季不穿的衣服。苏皓来了,姑姑就把衣服挤在一起腾出空间给他挂衣服。苏皓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先在书桌前做一套英语听力。七点半下楼跑步,正好买早餐,姑父爱吃小笼包,姑姑爱吃糯玉米,司眉爱吃油条和三明治。姑姑在鞋柜上的小盒子里放着早餐钱,他每早抓一把就行。
其实姑姑姑父没使唤苏皓去买早餐,但司眉爸爸看出苏皓心思细,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于是痛痛快快咧嘴说:“这么好?我们享福了啊,姑父吃小笼包就行。”
司眉更不客气:“我每天想吃的可不一样,前一晚告诉你行不行?”
因此挨了苏皓一棒槌。
姑父是公务员,人也长得一身正气,做事从从容容很有章法。
姑姑以前是小学英语老师,后来辞职,到教培机构单干。假期反而比工作日忙。
他把沈东书上缠的红绳解开,把书放好。
沈东已经做好分类,每科的教科书跟习题册夹在一起。还有各科的笔记本。
沈东一次性把初二、初三的资料全打包给他了。
苏皓坐在椅子上,静静翻着他的笔记本。
沈东用的是最简单的那种笔记本,就是货架上随处可见的,毫无时尚可言。
司眉每次买文具都要挑很久,她跟苏皓说,买笔是要讲眼缘的,好看的笔、喜欢的笔做起题来就会顺一些。因缘际会,说不清楚的。苏皓纳闷,司眉怎么满口歪理?漂漂亮亮的女孩子,看起来精明高冷,背地里为了买米白色还是樱花粉封皮的笔记本纠结不已。
她的笔记也通常坚持不下来。一般写上五页就没后文。
不知道后面的笔记跑哪去了。
问她才知道,因为老找不到笔记本,干脆抄在书上或者作业本上,方便。
沈东每个笔记本都誊写得整齐,几乎没有什么涂改。
他的字迹清秀大方,赏心悦目。
字如其人,真的是这个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文静女孩写的。
司眉给沈东的电话备注一直是“甜妹沈”。
是苏皓以前无意间看到的。
两人平常都用微信沟通,估计沈东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备注是这个。
司眉当时解释说:“不觉得吗?沈东笑起来很像甜妹。”
“他确实长得比较斯文秀气。但你这备注也太.......”
“太怎么了?”
苏皓一想,不对啊。沈东叫“甜妹沈”,那他叫什么。
“不,等等。”
抢过手机一看——
“冬瓜皓。”
“司眉?!!”他在街头追着心虚偷笑的女孩跑,连姐都不叫了。
“哎呀,那都是我以前取的名字!”司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被苏皓勒住脖子。
“给我改了,我要叫男神皓。”
“做梦。还男神?”
司眉的脸埋在红色围巾里,一双眼睛热情明媚。
“行。我立刻把给你的备注改了,就叫窝瓜眉。”
“你敢?”
“诶,要不叫柳叶眉?更顺口了。我发现你这名字好啊,野生眉也行。不是很流行吗?”
轮到司眉勒住苏皓的脖子:“你想怎样,小弟弟?”
“给我改成男神皓。”
“不改。”
“那我要叫你硬汉眉。”
说着,苏皓就改好备注,把手机锁屏,揣进兜里。
司眉在背后追着他跑:“给你三秒改回来啊。”
“三二一,诶,没改。再数啊,三二一,三二一,诶,没改。”
“苏皓,你怎么这么欠呢?!!”
我一个花季少女,被你叫成硬汉眉,还要不要面子了啊?!
不止如此,苏皓那段时间,看到司眉就说“哟,这不是硬汉眉吗”。
司眉在父母面前则是一脸尴尬,回怼他“冬瓜皓”。
不过他倒是毫不在意。冬瓜哪有硬汉有杀伤力?
被他叫久了,司眉感觉自己脸上都长胡子了。
三天后,终于屈服,赐名“男神皓”。
/
李斯文抱着篮球,推门时被妈妈叫住。
她是个端庄沉静的女人,时刻披着巴宝莉的羊绒围巾,好像家里很冷一样。
“你去哪?”
“打球。”
她很多疑:“就自己?”
李斯文不耐烦地回头瞥她:“一个人打有什么意思?我去找白启明。”
妈妈看眼钟:“早点回来,晚上还可以再写一套卷子。”
没劲。这么爱写,你自己写啊。
李斯文敷衍着点头,蹿出家门。
白启明就住在同栋楼的三楼。
在李斯文被严加看管的青春期里,他是唯一的正当借口。
李斯文妈妈喜欢白启明,因为他爸妈都是大学教授,有知识有风度,最重要的是有门路。
她自己做了家庭主妇,丈夫整天在外面出差,是个商人。
钱是有的,但文化氛围总是弱一些。
李斯文爸爸对儿子唯一的盼望就是考上好大学,光宗耀祖。
他自己小小年纪就出社会打拼,没读过多少书,心里难免遗憾。
李斯文妈妈花着丈夫的钱,好像总觉得无以为报似的,把孩子当成了她全部的事业。
并且打造得无比辉煌。
李斯文幼儿园就开始学围棋、练钢琴、上奥数班。
小学花钱,把孩子送到师大附小最好的班,跟教师子弟白启明做了同班同学。
初中李斯文考进八中,一路模范生,如愿进入明德最好的班级。
白启明初中懒得折腾,直升师大附中。
后来虽然进了明德,但是普通班跟重点班也是天差地别。
不过那孩子一向不怎么努力,关键时刻稍微用用力,也能勉强过关。真是怪。
李斯文敲门,白启明的妈妈开的门,看到他笑得亲切又开心。
在大学里,她一定是很受学生欢迎的那种老师。
白启明跟李斯文说,他妈妈经常“捞人”,挂科率很低,几乎为0。
“斯文来了啊?启明在房间,又在捣鼓望远镜,你赶紧把他拽出去打打球。不然啊我看,他真要发霉了。阿姨可不想在家里养一株丑蘑菇。”
李斯文腼腆笑笑,钻进白启明房间。
把他吓一跳。
“干嘛不敲门?”
白启明长得白净,有人说过他的长相没有什么记忆点。
认识后放进人群,过十分钟,你可能又认不出来了。
李斯文军训的时候就跟人打赌。那人是他初中同学,正好分到白启明班。
李斯文说如果他第二天还能认出白启明就请他喝一周冰红茶。
谁知道那人第二天认了三次都没找对人。
“你又没做亏心事,还怕人不敲门?”
李斯文转动手中的篮球:“走,打球。”
“五分钟。”白启明捣鼓着望远镜上的什么螺丝,神情专注。
“说五分钟,然后又让我傻等半小时。这次不信了啊,走人。”
李斯文拉过白启明就走。
他倒是也不抵抗,到门口:“诶诶,我换鞋。你想打球想疯了吧。换鞋,兄弟。”
白启明换鞋的时候,李斯文按电梯。
“今天牛逼得不行。”
打球时,李斯文说。
“什么?”
“我跟向文翔打赌了。”
“又打赌?我发现你真的很无聊,李斯文。”
“我说他要是敢上台写‘我是猪’三个字,我请他吃一周饭。”
白启明蹙眉,把球用力砸他身上:“这有什么好赌的?”
“你听我说。然后呢,他说,要是他能让一女孩上台,我能不能照请。”
“我看他那样子,得意得要命,没搭理他。以为他胡说八道。”
“谁知道早上一上课,就有个女孩上台写了那三字。我去,不要太疯。”
“后来向文翔告诉我,他用一餐饭换的。赚我六天饭的差价,值了。你说怎么有这种人?”
李斯文眼神里都是蔑视:“他以前在八中喜欢学生会那个程云,谁不知道。运动节的时候,程云跑八百米,他一路陪跑,那时大家还说他是深情种,现在怎么这样。”
白启明趁机投进一个三分。
“搞偷袭啊你?”
两人打得汗流浃背,坐下休息。
白启明喝口水,看着李斯文说:“你俩没一个好东西,大哥别笑话二哥。”
“喂,你还是不是兄弟?”
“你没事跟他打赌干嘛?”
“这不是无聊吗?暑假补习班上那些内容我早就会了,每天去也没有提升,跟罚坐有什么区别?我妈反正是花钱买心安,她觉得她花了钱报了课,就对我负责了。我一说我不去,她就急眼。找点乐子,我碍着谁了?再说了,我是让向文翔写,谁知道他不讲武德,让一女孩去写?”
李斯文靠在椅背上,颇有种浑不吝的感觉。但表情还是幼稚如孩童。
比起他,白启明气质沉稳些:“看不惯别跟他一起玩,不就行了?”
语罢,斜眼看发懵的李斯文,拿捏道:“因为陈芯吧?”
“狗屁。”
“你看不惯向文翔是因为陈芯,看不惯还偏偏跟他玩得好也是因为陈芯。”白启明淡淡笑着,“向文翔跟陈芯是表兄妹,我看你啊,对他俩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斯文头靠在椅背上,望着漆黑的天,夏夜风静,流了很多汗却没有畅快的感觉。
他想起刚认识陈芯的时候。
/
李斯文初中是一班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近五十的金牌教师,给区统考出过好几次题。
开学前,家长各显神通,想争取这个老师到自家孩子的班级。
一个老师教两个班,他教最好的一班毋庸置疑,另一个班是抽签抽的,普通班七班。
还有不少家长说是不是有后台操作,要求当着各班家长代表的面再次抽签。
李斯文一直学奥数,他妈希望他初中继续保持数学成绩,跟班主任商量让他做数学课代表。暗地里嘱咐李斯文跟数学老师好好相处,多帮忙干活,混个脸熟。说不定哪天偷偷把真题透露给他。
“妈,人老师也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全区统一出题,怎么可能提前透题给学生?”
“耳濡目染,你没听过?脑子不要这么死嘛,就算不直接说题目,相似的答题思路啊或者知识点,都会无意识传达出来的啊。”
“哎,随便你。”
李斯文只觉得莫名多一个数学课代表的活很麻烦。
他既是班长,又是课代表。一天到晚不少事情。何况他到初二还打算参加学生会。
后来他去拿作业的时候,总能碰见一个长相文静的女孩。
戴着一架银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镜直勾勾盯着人看。
李斯文事情多,跑办公室的时间不够勤。
有时数学老师就叫七班的课代表顺手给他把卷子送上去。
“找李斯文。”
“哦,班长!”
李斯文还在跟后座的女同学玩闹,闻声回首看见那个眼镜妹。
斯斯文文,表情因为严肃显得有几分不合时宜的可爱。
有女生来找李斯文这事早就见怪不怪了。他自从做了新生代表后就桃花不断。
眼镜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或者多说一句话。
在李斯文目光暧昧自信走上前的时候,就把一叠卷子放在讲台:“数学老师让我拿的,这是今晚作业。20题以后不做。明天讲评。”
说完就走了。
“诶,同学?”李斯文握着卷子追出去。
“二十题以后?是选择填空部分的二十题,还是大题的二十题?”
女生既没有觉得不自在,也没有沾沾自喜。
李斯文莫名觉得她完全不像她看上去那样寡淡简单。
“你觉得呢?”
李斯文笑:“我觉得?就是感觉不出来,才问你啊。”
“彭老师的作业什么时候是选择填空不做的?”
“哦,知道了。”李斯文合上卷子,“你直接这样告诉我不就行了?”
女生转身的时候,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芯。”
“哦,陈芯。”李斯文自来熟向前一步商量:“你明天能不能也顺便帮我把作业拿上来?”
“我最近下午有点事,忙不过来。”
她依旧很安静,没有问忙什么事情,也没有问你们班没有人可以拿吗,很镇定地点头。
然后说:“我们交换吧。”
“什么?”
“我帮你拿作业,你把一班的数学笔记借给我。”
李斯文垂眸看陈芯,终于看清她眼底的精明和清晰。
他那时候还没意识到,陈芯的这种果断也是她逐利的一种表现。
谁会在与李斯文这个年级红人的第一次对话里毫无崇拜谄媚之心,清晰摆明条件,让人为己所用呢?她的要求直白、不躲闪。陈芯说,听说老师在一班跟七班用的是不同进度不同深度的教学,她看看一班的所谓深度到哪里。于是李斯文说:“好。”
/
电话铃响。
李斯文疲惫地对白启明说:“我妈来催了,走了。”
“走。”
站起来摸到球后,他说:“白启明,其实我真的喜欢陈芯。搞笑吧?被人当枪使,还替人数钱。贱不贱?”
他垂下头,自嘲一笑。背影看起来寂寞萧瑟。
台前台后永远意气风发的李斯文,也有这样的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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