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序兰亭

　　宿兰亭和秦再序从苏韵那里回来后，就一同回了栾京。
　　栾京城内已经在等待冬天的到来，树叶今年早枯了许多。秦再序在文庭学府门口和宿兰亭再见。
　　洗完澡后，秦再序蜷进沙发里。突然想起年见君昨天发的消息还没有回复，于是伸手从桌上摸索找到了手机。信息列表陈列着年见君的未读，还有宿兰亭的未读。秦再序突然想起小叶榕下的那个瞬间，前年在栾京听过一场演奏会，她不懂音律，但是小提琴作为点入之笔，让整首音乐都有了升华。秦再序觉得自己那天的心跳就像是第一次听见小提琴的那一弦动一般，激起全身的反应。现下再想起时，秦再序依然觉得奇妙又不可思议。
　　——我回栾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再序紧急扯回自己的思绪，回复完年见君的消息，她点开宿兰亭的消息。
　　——我在栾京会住几天，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我很闲。
　　我很闲……
　　秦再序笑意漫到眼底，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时，身边一直都有人在。
　　——后天，我去给你拍宣传照。
　　后天转眼即达，宿兰亭正在赶工自己落下的工作，看到秦再序这条回复，秒回了一句没问题。下一秒就在覃戒面前笑得四仰八叉。
　　“老板，你这是在栾京让人给毒了？”覃戒发现每次只要这家伙在栾京要不就是消息不回，要不就是莫名其妙做一些离谱的抛弃工作的事情。
　　“继续吧。”宿兰亭调整完自己的情绪，就回到了岗位上继续工作。
　　算了，毕竟你才是老板。
　　宿兰亭先前和覃戒提过秦再序，只是提了他去江口市找的人是秦再序，覃戒也大概猜到老板多半是心动了，只是覃戒没想到宿兰亭这八个月的时间其实一直在追线下啊。
　　经走阳关，宿兰亭本以为大道止于简事，于是风月前过、明灯热火，他都终究走进了自己的长街角亭。沐浴恰好的冬阳，宿兰亭甚少想过除了建筑之外，能随他一生流水的人。但现在的他，坐在车上，止不住的雀跃，他甚至激动得想下车扛着车穿过这早高峰。
　　司机师傅要是知道他这个心思，早就让他上了。
　　宿兰亭提早了许多到了机场，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刚好收拾完，刚好早到了。其实是他太过于激动，毕竟接下来的时间都要和秦再序待在一处了。
　　他坐在候机厅，没有进去贵宾室。机场的工作人员期间还过来问了句，他摇头说不用了。
　　秦再序要从坐近一个小时的车，而且今天是工作日，路上的车多如河卵，一击一击地在河道中前进。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您乘坐的QS3256次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请带好行李物品，前往8号登机口登机。”
　　航班开始登机，秦再序刚刚办完值机手续，正在走晚到旅客通道快速过安检。
　　工作人员再一次轻轻蹲在了宿兰亭身边，“宿先生，您乘坐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您需要我帮您提行李物品吗？”
　　“我朋友还没到，我自己来就好。谢谢你。”
　　工作人员柔声说好，并提醒尽快登机，然后站在登机口静静等着。
　　秦再序乘坐机场交通车，到了登机口。她看见宿兰亭站了起来，朝着他跑过去。
　　“不要着急，我们还有时间登机。”宿兰亭接过秦再序手里的东西，和她一起登机。
　　飞机在云雾间穿行，直达元拢国际机场。
　　覃戒坐在车里等着宿兰亭，看见两个人一起从机场出来时，才想起这是之前佟争妍采访宿兰亭时候的那个摄影师，好像叫什么——秦再序。秦再序头发盘在后面，驼色羊毛大衣和围巾裹住了她大半的样子。宿兰亭手上提着一个小箱子，跟在秦再序后面朝他走来。
　　直到上车，覃戒才意识到自己怎么会知道秦再序这个名字！
　　江口！
　　宿兰亭这种在工作上一直就是尽职尽责的人，却在元拢这件工作上一直奔走在江口与元拢之间，敢情是追人去了。
　　原来在海厦，老板就看上人家了。
　　“秦小姐，你好你好，我是老板的助理，我叫覃戒。”覃戒坐在副驾驶位上，热情地向秦再序介绍着自己。
　　“你还你好。”秦再序觉得覃戒的声音就很有福亭人的感觉，很像挂在海边的玻璃瓶发出的声音，秦再序觉得很好听。
　　见未来老板夫人这么好相处，覃戒可就放下心了。
　　“你在元拢有什么需要用车或者需要什么东西的话，都可以找他，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覃戒这人就是看着不靠谱，但是做事很靠谱，你可以放心交给他。”宿兰亭将秦再序的联系方式推给覃戒，还没等覃戒打完“这就把他卖了”这几个字的时候，宿兰亭就发了一个难以拒绝的价格。
　　覃戒满意地看着上面的价格，换上更加热情的笑脸，“秦小姐，您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
　　“谢谢你。”秦再序觉得车里有些热，将羊毛大衣脱下，莞尔道谢。
　　作为本次工作的甲方，宿兰亭给秦再序安排的住处就是自己酒店房间的隔壁。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覃戒从后备箱将秦再序的东西拿上，宿兰亭拉住了秦再序。
　　“穿上外套吧，元拢下雪了。”
　　落雪了？
　　秦再序穿上衣服，听到落雪忘记了车上的围巾。宿兰亭拿过围巾，折了两次放在自己的手里。
　　“什么时候下的雪？”秦再序看着酒店门口的小雪飘飞，大有想去看看的意思。
　　宿兰亭正要开口，覃戒就已经先他一步解释了：“秦小姐，这是元拢的初雪，刚刚下起来的。”
　　初雪。
　　“你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秦再序问宿兰亭，“我和年见君约定，看见初雪一定要许个愿，再给彼此发一张和初雪的合照。”
　　宿兰亭当然同意，看着秦再序走进初雪中。
　　“忘记给你手机了。”秦再序说着就要给宿兰亭递过去自己的手机，却见宿兰亭已经拿出他的手机做好了拍摄的动作。于是她站在初雪中，与元拢今年的初雪有了一张合照。
　　宿兰亭拍了许多张——在自己的手机上。
　　他给秦再序传送了两张照片过去，秦再序就转手给年见君发过去了。
　　“你还没许愿。”宿兰亭提醒着秦再序对初雪许愿。
　　“我的愿望年年都一样，所以在心里默念就行。”
　　年年都一样吗？是什么愿望呢？秦再序见宿兰亭手上拿着自己的围巾，向宿兰亭道谢了接过去。
　　“为什么要向初雪许愿？还有为什么要合照呢？”宿兰亭以为这是栾京的习俗。
　　“我和年见君一年见面的时间不多，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是两地分开的，所以你可以理解成这是我们之间相互报平安的一种方式。至于许愿嘛，那是年见君以前看泰剧的时候学到的，所以就加了这样一条。”
　　所以初雪，也是她们之间的见证。
　　在飞机上已经吃过午饭，只是现在距离晚餐还有段时间，秦再序让宿兰亭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来她的房间看看她安排的拍摄内容。宿兰亭换了身衣服，就敲起了秦再序的房门。
　　“来了。”秦再序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宿兰亭和秦再序约定的拍摄，不止围绕宿兰亭本身进行一些个人工作室宣传照的使用，也需要一些宣传视频。尽管秦再序已经说过自己并不擅长执导这样的宣传片拍摄，但是宿兰亭说自己只认识秦再序一个人，而且他觉得秦再序给他免费价格很吸引人。
　　此时宿兰亭拿了个软垫坐在地毯上，靠在桌几上看秦再序说明拍摄内容。
　　“下周一，要去一趟禾密，所以你方便和我一起去吗？”秦再序的安排是配合着宿兰亭的工作的，因此问到了宿兰亭下周的安排是什么，宿兰亭要去禾密实地看看他自己的作品中与禾密呼应的地方。
　　“当然，你是甲方。”
　　这句话怎么听着莫名就让人很开心呢？
　　宿兰亭压不住的嘴角出卖了自己的心思，秦再序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他想把自己的笑意藏住的样子，自己也没忍住笑。
　　“当甲方这么开心吗？”秦再序的工作属于乙方性质的工作，也能大概知道这宿兰亭是在开心什么。
　　“当然不是。”宿兰亭跟要把桌子吃掉一般，将自己的头都埋进去了。
　　其实他只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第一次他去哪儿，秦再序就去哪儿，这感觉说不上有哪里好，但是宿兰亭却觉得这是自己成功的一大步。
　　秦再序没反应过来，问他为什么。
　　宿兰亭只能圆自己的慌乱了，“因为……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晚上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今天晚上可以休息了。”
　　这自然也是值得开心的。
　　两个人讨论到吃晚饭的时间，宿兰亭开车带秦再序去吃了一家很好吃的元拢面店。
　　“和你在元拢的第一面，也是我刚到元拢的第一天。还要感谢你带我去吃的那家牛肉面，我后来才能够在元拢发掘出这么多好吃的面。明天早上想去尝尝这附近的一家泡馍吗？”周围同吃晚饭的人来来往往，宿兰亭提高自己的音量问秦再序。
　　却没想到秦再序还没开口，回应的声音就在秦再序的身后响起。
　　“当然没问题啦，介意多我们两个人吗？”
　　这声音似曾听过，宿兰亭和秦再序一起向后看去，就看到也坐一起吃面的段明妃和鲁兰。段明妃穿着白色的衬衣，搭着明黄的百褶裙，坐在鲁兰身边朝秦再序和宿兰亭扬了扬手中的筷子。
　　明媚的女孩子。
　　秦再序每次见到段明妃都会被她身上的明媚吸引，秦再序看见坐在一边穿着黑色毛衣的鲁兰正在从段明妃的碗里夹羊肉出来，看见段明妃打招呼，她也摆摆手和秦再序两人打招呼。
　　看见宿兰亭和秦再序居然时隔如此之久还能够在这里坐到一块儿，段明妃心里那个门儿清啊。
　　早说那个宿兰亭看人家秦再序的眼神就不对劲！
　　说准了吧。
　　“说这么大声，故意让我们发现你们两个的吧。”段明妃拉着鲁兰就坐到秦再序和宿兰亭这一桌，鲁兰跟在身后端着两碗羊肉面。
　　“你说是吧，宿兰亭先生？”段明妃一坐下，就对上宿兰亭的目光，那语气可别提有多让人想笑了。鲁兰刚把面碗放下，听到段明妃这句话就想笑，又担心这样不礼貌，硬生生把自己憋得透不过气来的样子。
　　秦再序忙帮鲁兰拍拍背，“这是笑什么呢？遇见我们，你这么开心呢？”
　　“这哪里是开心，分明就是……”段明妃倒了杯水，轻轻拍着鲁兰的背，“喝口水喝口水。”
　　宿兰亭见段明妃根本没忘记那件事。当初秦再序离开皖庆之后，段明妃和鲁兰拿着一堆好吃的过来找秦再序，结果开门的只剩下了宿兰亭一个人。段明妃自然毫不掩饰地问起了宿兰亭那时春心萌动的心思，宿兰亭被说中小心思，只是当时觉得自己和秦再序也许就此一面，今后也许不会再见，于是跟段明妃说出了一段混账话：“我没有那个心思，你感觉错了，我们就是恰好住在一个房间里面而已，没有什么会发生，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借过，段小姐，我还要去工作。”
　　那时的宿兰亭刚刚接完孙大叔的质问电话，语气上还带着未消的余怒。宿兰亭也是在过后才察觉自己的语气不对，但再回民宿时，段明妃和鲁兰也已经离开了。
　　“看来段小姐还记得当初的事，我先为我那时的语气道歉，但是段小姐，秦再序摄影师这次是来给我拍摄工作室的宣传照的。”宿兰亭倒了一杯水，举在自己和段明妃的面前扮作赔酒道歉的样子一饮而尽，“对不起，段小姐。”
　　鲁兰看着那杯水，觉得段明妃这下可算是解了当年之仇了。
　　“小事，你刚刚说的那家泡馍我也想吃，宿兰亭先生应该不介意请我们两个吃一顿的吧。”段明妃看破不说破，接受宿兰亭的道歉，但她这回可是不能够再错过这两人了。
　　宿兰亭点点头说当然没问题，又点了一盘羊肉上来。
　　秦再序不知道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故事，只是见段明妃身上那件白色衬衣袖下有一道青紫的痕迹。
　　“你这里是撞到了吗？”秦再序看着段明妃拿出青紫。
　　段明妃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夹了一块刚端上来的羊肉，“没事，昨天抽血做了个检查，没听护士的话好好摁，就这样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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