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风华录

　　曹丕来看她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了。

　　不再是偶尔的信步而至，而是几乎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辰出现。

　　有时是午后，有时是傍晚。

　　他依旧会与她交谈，问及她读的书，偶尔提及朝堂或军中的一些无关紧要的趣闻，但眼神中的炽热与那种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和直接。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与探究，更像是在确认一件即将完全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藏品。

　　这一日，曹丕来得比平日稍早一些。

　　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给庭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他步入室内时，宓妃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玉簪花，神情依旧是惯常的平静。

　　“宓儿。”曹丕开口，唤了一个比“夫人”更显亲近的称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愉悦。

　　宓妃转过身，微微颔首：“公子。”

　　曹丕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向窗外，沉默了片刻，方道：“父亲今日下了令旨。”

　　他侧过头，目光紧紧锁住她的侧脸，观察着她的反应，“将你正式许配于我為妻。”

　　宓妃闻言，眸光微微一动，但并未露出惊讶之色，仿佛这只是迟早会发生、且与她自身意愿关系不大的一个既定过程。

　　她沉默着，没有接话。

　　曹丕对于她的平静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在预料之中。

　　他继续道：“婚礼不会过于铺张，毕竟……时局特殊。但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会少。” 他这话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承诺，“我会让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

　　宓妃终于抬眼看向他，清澈的眼底无喜无悲，只淡淡问了一句：“这是……丞相之意，还是公子之意？” 她想知道，这究竟是曹操基于利益的安排，还是曹丕主动争取的结果。

　　曹丕目光微闪，随即坦然道：“父相洞察人心，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我愿。”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掌控局势的自信，“于我而言，自是心中所愿。”

　　曹丕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距离寸许之地，看到她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动作又顿住了。

　　收回手，负于身后，语气转而低沉了几分：“那日荷亭，子建唐突，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年少，难免有些文人狂态。”

　　这话看似宽慰，实则是在划清界限，宣告主权。

　　宓妃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只是淡淡道：“三公子率真，并无冒犯之意。”

　　回答如此客观，不偏不倚，让曹丕心中那丝因曹植而起的微妙不快，如同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他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属于待嫁女子的羞涩、喜悦，或者哪怕是一丝无奈，但他看到的，依旧只有那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即将到来的婚姻，于她而言，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居住，换一个身份存在。

　　这种态度，让他心生挫败感的同时，征服的欲望也愈发强烈。

　　他一定要让她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映出他的影子，一定要让这颗仿佛栖息在云端的灵魂，为他而坠落凡尘。

　　“你好生准备，婚礼事宜，自有专人操持，无需你劳心。”曹丕压下心绪，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语调，“日后，你便是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宓妃微微屈膝：“有劳公子费心。”

　　她的礼仪无可挑剔，态度却依旧疏离。

　　曹丕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转身离去。

　　他知道，得到她的人容易，但要得到她的心，恐怕还需时日。

　　但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手段。

　　婚礼果然如曹丕所言，并未大肆操办。

　　此时的曹操势力，虽占据河北，但根基未稳，强敌环伺，一切从简符合政治需要。

　　然而，该有的步骤一样未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虽因时局而压缩了时间，但每一步都遵循古礼，由曹操麾下重要的文臣负责操持，显得格外郑重。

　　婚礼当日，别院内外张灯结彩，虽无宾客盈门的热闹，却也透着一股肃穆的喜庆。

　　宓妃身着繁复的嫁衣，头戴珠冠，由侍女们悉心装扮。

　　看着镜中那张被华服珠翠衬托得愈发倾国倾城、却也愈发陌生的面孔，她心中一片平静。

　　这身装扮，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层新的戏服，一个新的角色。

　　她扮演的是“甄宓”，是曹丕的妻子，仅此而已。

　　当曹丕身着庄重的礼服前来亲迎，牵着红绸将她引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未来的府邸时，宓妃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宓妃目不斜视，步履平稳，如同履行一项既定的仪式。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燃。

　　曹丕挥退了所有侍从，偌大的新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走到静坐于床榻边的宓妃面前，伸手，轻轻挑开了那方大红盖头。

　　烛光下，她盛装的容颜美得令人窒息，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与这满室的喜庆暖昧格格不入。

　　曹丕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流，是欲望，是占有，也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想要打破她这层坚硬外壳的冲动。

　　他俯身，靠近她，声音因压抑的激动而显得有些低哑：“宓儿，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酒意与侵略性。

　　宓妃抬起眼帘，平静地迎上他灼热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迎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这一声，清冷如玉，瞬间驱散了曹丕心头几分旖旎。

　　他看着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脸，一种混合着挫败与更强占有欲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

　　曹丕知道，这场征服，才刚刚开始。

　　而他，绝不会放手。

　　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这对心思各异、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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