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织村怪谈【民俗】

　　鸱鸮傲气地站在檐角，对院内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你小子翅膀硬了！打起诅咒你爹的主意？”
　　周桓齐的怒喝和周生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屋内不时传来碰撞东西的闷响。

　　咚咚咚——
　　“谁呀？什么事？”周桓齐不耐烦地朝门外喊道。
　　一个年轻的男声回应道：“大祭司已经到祠堂了，其他几位族长也都过去了……”

　　差点忘了还要去祠堂议事。

　　屋内不时传出周生翼低低的呜咽。
　　“知道了，这就去！”周桓齐不解气地踹了周生翼一脚，朝着大门走去。

　　大门落了锁，周生翼终于敢扯开嗓子大声痛呼。
　　叫了一会，他忽然注意到身后有动静。
　　“怎么一见到你我就倒霉？你从哪里进来的？”周生翼朝着后院的人影喊道。

　　小哑巴朝他勾勾手，示意他爬过来。

　　周生翼艰难地用唯一完好的右手撑住地面，拖着身躯往外爬，“咳咳，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自己爬？”
　　血水从嘴里呛出来，咳完喉咙还是痒痒的，断掉的碎骨呛进肺里面去了。
　　周生翼满头的血跟头发纠缠在一起，黏糊糊地糊在脸上，顺着下巴往下淌，下半身几乎不受控制，刚才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膝盖——骨头都从里面戳出来了。

　　“你怎么进来的？”
　　小哑巴拿出匕首在泥地上划道：翻墙
　　翻墙?小哑巴身手够好的呀！
　　周生翼腹诽道。

　　小哑巴继续写:你真咒他了
　　周生翼撑在门槛上，“他自己疑心病，我去卧室叫他，他以为我要偷拿他头发咒他。早这么疑神疑鬼的别让我学诅咒啊，有本事他……”

　　周生翼情绪一激动，牵动破损的胸腔剧烈起伏，他捂住嘴，又是一口混合着粘液的血水呛到出来。
　　左手的手肘也错位了，举起来发出“嘎达”的响声，举在那里关节卡住放不下。

　　你爹真贪心
　　龁吞好几家技法
　　连吴家自己都不敢学 的诅咒也要 学
　　乌乌在地上不停写画。

　　周生翼对他爹没什么好感，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罢了。
　　你爹跟吴老四说
　　借寿之前
　　先龁吞你学的诅咒

　　“龁吞”能把别人的技法收为己用，虽然是周家的技法，周桓齐却一直不让周生翼学，大概也是害怕他会起异心。

　　“你怎么知道的？”
　　小哑巴没管他，继续写道：诅咒有反噬
　　你学会
　　他们龁吞你就好
　　还留着你因为你没学会

　　周生翼抹抹嘴，认真去看泥地上的字痕。
　　其实这背后的龌龊他大概也已经猜出来了。他练了诅咒承受反噬，他们龁吞他，既不用承受反噬也不用费力去学，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小哑巴随手丢给他一样东西。
　　周生翼反应的快迅速伸出那只还能自由活动的手稳稳接在手里。
　　黏糊糊，湿哒哒的，一颗心脏。
　　“谁的？”
　　死人的
　　“吴家那个人原来是你杀的？！你杀他干什么？”

　　小哑巴笑了笑。
　　他天天找我麻烦
　　人没什么本事
　　就是寿数长一点
　　杀他正好用
　　“你怎么杀的他？你能打得过他？”
　　不是只有你会诅咒
　　我没你那么厉害
　　也会一点

　　“这东西你给我干什么？”
　　诅咒需要 消耗寿数
　　我怕你寿数不够用
　　“你让我帮你诅咒人？你想诅咒谁？大祭司？”

　　周生翼虽然常年被周桓齐关在家里，但对大祭司做过的那些事也是有所耳闻。
　　小哑巴身为“童子”，会对大祭司恨之入骨，想诅咒她，这并不出乎意料。
　　她不着急
　　“那你想诅咒的是？”
　　小哑巴指指周生翼，又伸出拇指贴在嘴唇上。

　　——你爹。

　　周桓齐？
　　周生翼原本也是打算干掉他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借寿的符阵你会吧
　　“那当然。但是周桓齐现在他还不能死。”
　　我没说现在杀他
　　龁吞的获利对象可以是两个人对吗

　　周生翼的视线跟小哑巴交织在一起，从最开始的疑惑到最后的心照不宣只用了几息。

　　龁吞周桓齐早就是周生翼的设想，但是他被他控制的严，苦于没有条件，现在有了小哑巴的帮助，事情就简单多了。
　　虽然要被人分去一杯羹，但能干掉周桓齐同时得偿所愿也是值了。

　　你爹叫什么你知道吧
　　周生翼他爹叫什么他当然知道，不然他爹也不用怕他会给他下诅咒了。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
　　我去准备诅咒剩下 用的东西
　　诅咒还需要什么？被诅咒的对象的血肉毛发，越多诅咒效力越大。

　　好饿
　　有吃的吗
　　“怎么，他们不给你饭吃？”周生翼出言讥讽。
　　之前跟着 柯三姑有饭吃现在
　　周生翼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你没自己吃点？”
　　你爹没告诉你
　　尸体现在放在祠堂里
　　我只拿了有用的东西

　　小哑巴摸出一把刀，深黑色斑驳的刀身上用文字刻着长长的“厌鬼”两个字。
　　这把刀还是他爹丢给他的，后来也作为他和小哑巴合作的筹码被她要了去。

　　小哑巴照着地上的石头磨了磨刀，拿刀对着周生翼比划起来。
　　磨刀干什么？
　　周生翼觉得不对。
　　“上次老王八蛋让我吃你我都没吃，你要恩将仇报？”周生翼拖着半残疾的身体退后。

　　小哑巴还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比较好。

　　“橱柜里还有半块供奉剩下的点心，你自己去拿吧！”
　　周生翼虽然在嘲讽小哑巴没饭吃，其实他的情况也没找到哪里去，一样得挨饿。
　　老王八蛋怀疑他诅咒他，一时半会又不会给他东西吃。
　　这半块点心本来他还想留着饿狠了再吃，现在也只好便宜她了！

　　-

　　“一扇门都打不开？要你有什么用？”门外人趾高气昂地向身旁的人问道。
　　门外的声音沈将安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村长的声音。
　　“可是钥匙……在大祭司那里……”
　　“没有钥匙不会砸啊？给我砸开！”

　　门外梆梆响了一阵，只听到“砰”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村长踏着大步走进来。
　　门外的跟班把门闭上，守在了门外。
　　“这事弄得！想来慰问一下客人也这么费事！”村长带着假笑坐到椅子上。

　　沈将安两人也状似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好在听到刚外面有声音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做准备，在村长进来之前把该藏得都藏好，该收拾的都收拾好，做出一副从没出去过的样子。

　　“怎么敢劳烦村长来慰问呢？”沈外生学着村长的语气跟他客套。
　　“昨晚睡得不踏实，老担心客人出什么事，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村长眯起眼睛打量沈外生，“客人这身衣服，很合身嘛……”

　　这件衣服是村里的款式，穿在沈外生身上，倒是让他可以很好地融入相与村的环境中。
　　不过在此时此刻，这件衣服就成了这间屋子里最突兀的东西。

　　村长不会发现什么不对吧？

　　“我们好得很，村长不用担心我们，只要多费点心思早点把杀害吴二乔的真凶找到就好。”沈外生岔开话题。
　　好在村长没有继续深究衣服的事。
　　“你当我不想找真凶吗？客人你们的东西就掉在案发现场，还有村民指认，我们还在调查，村民都以为我是在包庇客人！说实话我也是顶着不少压力呢！”村长摆摆手，做出一副愁态。

　　他顶着压力？他是看乐子吧！
　　明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他还是这么假模假式地说话，把他们关在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将安白了村长一眼，“你不去找凶手来找我们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谁是凶手啊！”
　　“这个，就难说了……”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
　　“我不是说客人就是凶手，只是在凶手没有抓到之前，谁都有嫌疑不是吗？”

　　沈外生按住即将暴怒的沈将安，“你来找我们就是为了跟我们说这个的？”
　　村长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我是好心来提醒你们的——”他的声音压低拉长，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可别随随便便就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
　　“你什么意思？”沈外生皱眉。
　　“乌乌没跟你们提吗？”村长挑眉暗示，见两人不上道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让你们帮她离开什么的。”

　　沈外生两人脸色一变。

　　村长很满意两人的反应，“我就知道说了嘛！”
　　沈外生冷下脸，“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没了乌乌，村里谁还能担起祭司的重担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肯定是不舍得乌乌走啊……”见到沈将安和沈外生不为所动，村长又换了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你们还以为乌乌她是什么好人吗？你们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人？其实是个客人她都会贴上去，她就是要靠你们离开这里！”

　　沈将安冷哼一声，“她想离开又怎么样？她想走你们还能不让人走吗？”
　　“怎么？”村长语调戏谑地问，“你真的想帮她？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村长眼神瞥向沈将安，声音却也平等地传到沈外生耳边。
　　“乌乌她没告诉你们吗？”村长装作大吃一惊，“她早就成婚了！她的良人可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不然怎么这么久她还留在村里？”

　　乌乌已经成婚了？这个她怎么从没跟他们提起过？

　　“哎！你们果然都被她给骗了！”村长看到两人微微诧异的反应，痛心疾首。
　　“至少乌乌相信我们不是杀人凶手。我们不相信她难道相信冤枉我们的人吗？”沈外生意有所指地反问村长。
　　“哈哈哈哈！”村长笑起来，好像听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你们以为乌乌她为什么哄着你们？你们要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第一个宰你们的就是她！”

　　村长又喋喋不休胡诌八扯了很多，就是不肯把话说清楚。
　　扯到最后两人总算是明白了村长的意思——就是威胁他们不要帮乌乌，不然的话就把杀人的罪名给他们坐实，让他们再也走不了。

　　难怪村长会默许辜尨这场漏洞百出的陷害，原来是要拿这个威胁他们。

　　“我是好心劝你们不要逞英雄，最后搭上小命就不好了！”村长做出好言相劝的样子对着沈外生的肩膀拍了拍。
　　沈外生脸上努力保持云淡风轻，握在座椅上的指甲都要快掐进扶手里。

　　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往都是他们威胁别人，现在也被别人威胁上了。
　　要是按他们以往的脾气早掀了桌子把人揍得爹妈不认。
　　但是这里是络织村。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这口气他们只能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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