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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虎枕蛟命悬丝(三)
聂寒峥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就醒了,只是懒得睁眼,看看他想做什么。等得实在没耐心了,睁眼一瞧,小家伙眉头皱着,满脸纠结,这副模样落在他眼里,俨然是想趁他睡着偷亲,但不敢,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茫然无措。他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孔,鬼使神差地微微仰脖,往唇上一亲。口感像一块软软的糖糕,还隐隐约约缠着一丝清甜的桂花香,盈满了鼻腔。
清知瞳孔骤然放大,完完全全地傻掉了。
外面传来一声突兀的声响,聂寒峥黑眸一沉,舌尖最后舔了一口糖糕,随即撤开。
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缓缓拭过自己的唇瓣,面色平淡地点评:“索然无味。”
“你、你……”清知还没从五雷轰顶的状态中回复,不会吧,他刚刚是不是被轻薄了??
“你什么?”聂寒峥利刃般的眉峰危险地一挑,“我不过是看你可怜给点施舍,别痴心妄想。”
什么?看我可怜就放我走啊!这算什么?清知欲哭无泪。
当然,他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好做出一副感激涕零……哦不对,诚惶诚恐的样子。
所幸,他方才说索然无味,应该就不会再来了吧?!他的心脏受不了啊!
次日清知起了个大早,走出密室一看,聂寒峥仍然不在。看来这魔王也不好做,事务繁忙得很。清知这么想着,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左顾右盼,看看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玩意。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习惯性地迎上去,迎面撞上个人。
“不好惹”今天有点着急啊。他揉揉额头,心里嘀咕,蓦地被人抓住了手臂,力气很大,抓得他生疼。
紧接着,他的下巴被强行捏住、抬起,一种刺鼻的液体汩汩地灌进来。来人动作粗暴,分不清液体是从鼻子还是从嘴巴浇进来的,呛得他难受极了。他猝不及防瞪大眼睛,发现来人竟是当日押他进密室的那个,聂寒峥的手下。
聂寒峥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他当即挥出一掌,暗紫的魔息箭一般蹿向那人,将他狠狠拍开,撞到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重响。那人面色明显一暗,艳红的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顺着下巴滑落,染红了一小块地面。
聂寒峥两手负在背后,气势凌人,脸色阴沉,眼里涌动着沉沉的怒火:“我的东西,谁准你动的?”
那人咳了几声,带血的面庞浮出微笑,看上去十分诡异:“这七日香,本不就是您打算用在他身上的吗?看您迟迟不动手,属下便为您代劳。花开为号,七日一到,□□焚身而死。”
捂着嗓子猛咳的清知听到这句话,傻眼了。
他们后面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见,连害他的人何时从殿内消失都不知道,满脑子都是不对吧,没搞错吧,他真的要死了?!
他还没有吃遍人间的美食,还没有逛完大好河山,他才快乐了没几天,怎么就要死了呢?!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实在太吵,让聂寒峥一阵烦躁,冷喝道:“小东西,别哭了!”
清知一噎,他都危在旦夕了,连痛痛快快地哭都不可以,顿时眼泪更加汹涌,如同决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再发出一点声音,现在就杀了你!”聂寒峥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穷凶极恶,跟修罗如出一辙。
他立马双手捂住嘴,竭力控制自己,偶尔从胸腔中传来几声轻微的呜咽。
令人头疼的动静终于消失,聂寒峥按了按额角:“又不是没有解药。”
“解药?!”清知一下子扑到他面前,双手搭在他膝盖上,眼睛晶晶亮,就差殷勤地摇尾巴了:“可以给我吗?”
“呵,”聂寒峥一手支着下颌,俯身逼近他,狭长的眼眸里闪烁着冷芒:“我为什么要给你?”
“你当初把人从我身边带走,也该经受□□焚身不得纾解的感觉!”
清知猛地一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你那时……”
“魔修渡火劫,你不知道?”
“不知道。”清知诚实地摇头。
“知道了你就不会救你那朋友了?”聂寒峥不屑地冷嗤,眼神一转,带着几分玩味:“还是说——打算用你自己替他?”
“我、我会给你找个……专业的……”
“什么?!”聂寒峥勃然大怒,一把扣住清知的下巴,力道大得像能把它掐碎:“你竟敢这么敷衍我?!”
“医师……”清知惊恐地睁大眼,艰难地吐出后面两个字。
“医师?”聂寒峥愣了一瞬,没想到会是这个意想不到的答复。
“所以……解药?”清知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
他犹带薄怒的目光斜了他一眼,低沉的嗓音在喉间震颤,吐出令人心碎的话语:“免谈。”
之后的几天,清知的左脚腕每一日都会开出一朵小白花,他胆战心惊地数着,那感觉就像数着他剩下的日子。一、二、三……三朵了!
聂寒峥那边没什么进展,无论他怎么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都对他爱搭不理,甚至比前几日更冷了些。他不免有些丧气,想着听天由命算了。
但不行啊,他还没活够本呢!还要努力求生到最后一刻!
连着数天都是响晴的天气,而这一日,空中风起云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魔头很早就回了宫,靠在椅子上,如墨的黑发四散开,两眼紧闭,锐利的长眉一直蹙着,周身散发着冷森森的气场,整个殿内充斥着和外面一模一样的低气压。下人来来往往间愈发小心翼翼,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有什么疏忽,触怒了他。一时间,诺大的殿堂竟安静得吓人。
“啪!”一盏烛台掉到地上,巨大的动静传遍这片区域。那位失手的下人脸色剧变,当即跪下,身体抖如寒风中的落叶。
清知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只见聂寒峥眉头拧得更紧,手一抬,刹那间紫光暴起,精准地冲向他。那人被这一下击飞数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烦躁的低吼如雷鸣般响彻整座大殿:“都给我滚!”
在场的人们立刻往殿外涌去,几个人上前架起倒在地上的人,默不作声地退出去。
清知本来也向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曲膝蹲在聂寒峥面前,仰着脸问他: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偶尔在阴雨天,他也会犯头痛,像一把钝器一下下扎在后脑勺上,很不舒服。而看方才下人的反应,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猜测他身上是不是也有旧伤,以至影响心情。
“不好惹”眼皮抬也不抬,线条锋利的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滚。”
清知秉着不怕死的精神,坚持劝道:“让我看看,我才能更好地服侍你啊!”
这句话说出后,对方半天不动,清知心中视为默许了,便伸出两只手,从上至下,轻轻按着他的身体。按到膝盖处,关节微微一动,发出轻微的响声。聂寒峥眉头一蹙,面上闪过一丝疑似痛苦的神色,被他精准捕捉:“这里?”
清知双手手掌覆上他的膝盖骨,心念一动,徐徐向内输送灵力。以他的经验来说,此刻这里会感觉很暖和。他喃喃自语:“应该会好一点。”
捂了一会儿,他又道:“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啊,你以后自己来或者随便叫个下人就行。”
“不需要。”对方硬邦邦地说。
“噢对,我忘了你们不用灵力。”魔力的话,可能是冷冰冰的?
清知“噌”地站起来,匆匆跑去拿了一条热毛巾,敷到他腿上:
“这样也是一样的。”
毛巾上的热度很快冷却,清知撇撇嘴,把它放到一边,两手重新捂上,嘀咕:“还是自己好用。”
“……你这儿是怎么伤到的?”气氛有些沉闷,清知随口问道。
没料到对方冷冷地来了一句:“别烦我。”
哇,这人……怎么这样??
他这样,哪来那么多倾慕者???
说到倾慕者……
一个弱弱的少年音在脑海中响起,时间虽然久远,但他记得很清楚:“我想找聂大佬,还有机会吗?”
好像跟之前那个给他灌药的人声音很相似?
哎,这几日都没看到他,被罚了?
他胡思乱想着,思绪从一茬跳到另一茬,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笼着的双膝一动,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行了。”
清知愣愣地站起,身形猛地一晃,钻心的刺痛顺着腿脚直直往上蹿,像无数细小的尖刺扎进脚底,又像被电流击中似的,麻意侵入骨头里。
糟了,腿麻麻麻麻麻麻了……
清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以扑倒的姿势栽向椅子上的人,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完全没有办法!
一条手臂蓦地抬起,撑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倒下的趋势。“不好惹”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如电般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视,如同猛兽盯着闯入领地的猎物一般。这么近的距离下,这样的视线尤其慑人,令他遍体生出寒意。
那硬实的手臂一动,作势欲收回,眼见着支撑自己的手就要离去,清知腿麻还没好,慌忙抬手抓住,落在某人眼里,就像缠着他不放一样。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缓缓道:“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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