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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明钰回过神,她发现自己走在怀仙湖沿岸,方才喊人的是那位曾助她找过竹筏的女孩,女孩彼时正奇异地浮空在湖面上。为什么她只能看见女孩和康纳?她看见的到底是什么?她看不见的又是什么?
女孩唰得闪到她跟前,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基于她们之间没有明显的语言障碍,明钰很快就了解到了康纳的未尽之言。
女孩叫珰珰,她在岛上有八年了,因为六方锁魂阵的缘故,所以她不能离开小岛,只能在小岛上游荡。还多亏明钰把其中一个法器给毁了,让锁魂阵失效,她才能有多一些的自由。自那日失火后,她便多留意了哈姆老爷。
水边小院在火灾中,只那一处角房毁得差不多了,其他屋子影响不大。鹤知先生过来赔罪,要让他们转移地方,但哈姆老爷拒绝了。哈姆老爷说纵火之人一日不查清,他便不搬,而且康纳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定要他们给个交代。
鹤知先生一时半会儿给不出交代,哈姆老爷便继续在水边小院住下。次日,哈姆老爷本欲出岛去找知府大人,但鹤知先生没让。鹤知先生说真凶没有抓到,离开小岛太危险了。哈姆老爷自然是讽刺所谓发生火灾能叫安全,更何况他昨晚还遇到了刺客。
两边僵持不下,可这里是鹤知先生的地盘,哈姆也无法随心所欲。正好湖上那具尸体被发现了,捕快来查案,顺便登了岛,这才稳住了哈姆老爷。又过一日,也就是昨日傍晚,知府登岛来给哈姆老爷赔罪,哈姆老爷无法推拒,只好应了邀约,去了降云院,结果再也没有出来。
康纳跟着哈姆老爷去了,不过康纳和珰珰一样,并不能进入降云院的区域。珰珰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来找康纳玩。虽然他们之间语言不通,但珰珰认为康纳很有趣。
今日酉时左右,哈姆老爷自言自语说了一些话,康纳听到之后便说要离开一趟去找明钰。这会儿是因为康纳和她交班,换她过来找明钰。她不知道明钰什么时候会出现,于是一直在湖边游荡,然后就让她找到了。
明钰消化好一阵子信息后,问:“珰珰,哈姆老爷他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珰珰转了个圈,回道:“他看起来很疲惫,昏昏沉沉,大概是半清醒。噢对了,我之前还听到鹤知先生勒令谁都不能放哈姆老爷出来,他们是故意要软禁哈姆老爷。”
想来哈姆老爷确有重要的信息要传达给她,明钰想到,哈姆老爷竟然已经寄希望于康纳传信,这事本身听着就觉得荒谬至极,这得多没办法才能如此行事,她必须得上岛一探究竟。
只是现在上岛有些麻烦,大摇大摆上去自然不行,还有什么人能够让她顶替身份上去?那些客人高矮胖瘦不一,她意识到,并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能遇上合适的目标。等她走近画舫船的登船口,发现还有更棘手的事情,今夜登船口加派了人手专门认脸。她如何能够混进去?
明钰颇为头疼。
“他!他!恩人,快去找他!他会帮恩人!”珰珰忽然拉高了声音说道。
明钰顺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离这不远处的卖灯摊位边站着一位颀长拄拐的青年。
“你指钱百利的儿子——钱书印?”
“没错,是他。恩人,您去找他,他一定会帮您的!”
明钰匪夷所思,纳闷道:“我倒是不太相信钱百利能站在哈姆老爷这一边。”
“不是钱百利,就是,就是他。”
“他为什么会帮我?哪有儿子不向他爹,反倒帮外人?难道他们父子反目成仇?”
“对啊。”珰珰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啊?”
“恩人难道没觉得他们父子长得不像吗?”
明钰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一开始只觉得是肥瘦的关系,使得二人不太像,或者是儿子长相随母亲,可现在仔细想想,他们的五官轮廓似乎还真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他们不是亲父子?”
珰珰点头。
明钰倒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的人物关系已经混成一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她暂时没其他路子,不若去接触接触钱书印,更何况钱书印还与公主有关系,指不定将来还能拉拢公主。
此处卖灯的摊位与明钰第一次见到的不一样,明钰之前见的多是手持的各式各样的灯,而这都是清一色的莲花灯,小贩卖出一盏便点亮一盏。
钱书印买了一盏,他支开随从,拄拐沿石梯走至河边,他先划开一只脚,然后慢慢蹲下身,他把拐杖放在地上,一手提着花灯,一手从怀里取出张没有墨迹透出的白纸并放在花灯烛火的上方,火焰迅速从一角向上蔓延,待火焰即将烧至手指时,他让花灯浮在水面上,然后松开手指,让余烬随着花灯飘走。
珰珰见了花灯,也不知是好奇还是怎的,围着水面上的花灯转了好几圈。
“公子是为何人放花灯?”明钰站在钱书印右侧问道。
钱书印十指合回手心,他看向水面上的倒影,听声音,是今日劫走秦双儿的那位面具人,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家人。”
“那纸上可有字?”
“无字。”
“噢?”
“唯恐心中所求,花灯难以承载。”
钱书印放的花灯顺着水流进入了其他花灯的队列中,它们在水下的倒影被涟漪拨弄得绚丽多姿,珰珰就像是一只迷恋花丛的蝴蝶,她忽上忽下,乐不可支。
“敢问公子心中所求是——”
“宽恕,”钱书印拄拐站起身来,他依旧看向乌黑水面上渐行渐远的花灯,“阁下来此,不放一盏灯?”
“不了,我没什么为自己求的,也不好替他人求。而关于已逝之人,我自觉无颜再见,不愿多加叨扰。”
钱书印一愣,旋即笑了,他侧过身,看着明钰,道:“看来我与阁下也算是有缘,阁下有事但说无妨,我定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你还挺客气,”明钰咋舌,“有人告诉我,若我找你,你会助我上岛。”
“敢问是何人告知?”
明钰看向水面上嬉戏的珰珰,说道:“一位年龄不大的女孩,她叫——”珰珰听到声音,忙飞回来,让她莫说,“她不愿透露姓名,大概这么高。”明钰比划了一下珰珰的身高。
钱书印眯起来的眼睛里褪去笑意,他沉默了。
“我需要今晚上去,但那边着实有些麻烦,公子可能帮上一二?”
钱书印回过神,又恢复了笑脸,道:“我确有一法子,阁下,请随我来。”
珰珰在旁边点了点头,让明钰跟上,但她自己还不能离开湖面,就留在了原地。
明钰跟着钱书印走进了深巷窄道里,接连拐了好几个弯后,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停下。那宅院后门挂着两个鲜红的大灯笼,两条长长的流苏随着风四处乱摆,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变幻莫测。院内叮叮当当、铿铿锵锵,好不热闹。
钱书印敲了门,门后响起了一阵小跑声,再然后是一个男孩故作老成的声音。
“敲门者何人?”
“是我。”
门向内打开,身量才及门把手高的男孩,悄悄打量了门外一眼,见到钱书印,他下意识把门打开了些,只不过发现明钰后,霎时就顿住了,问道:“这位是?”
“一位贵客,特意来见骆姑娘。”
“请稍等,我这就去找桃子姐姐。”男孩说完又把门关上了。
没多久,就听到门后响起一道清亮婉转的声音,说起话来如同唱歌般有韵律,语气还略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咱一帮人正忙着打包家伙上岛呢,小爷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节骨眼来。是什么皇亲贵戚非得这时候见本姑娘?当本姑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随着脚步声走近,门被拉开,一个身材高挑英姿飒爽的姑娘,穿着身火红窄袖衣走了出来,她的视线从下至上打量明钰,拢共停顿两次,一次在腰侧佩剑,一次在头脸,她又瞧了眼钱书印,钱书印脸上挂着他一贯的微笑,骆心桃正了神色,“二位进来说话。”
正厅挂着一圈灯笼,约有十来个人在里面走动。骆心桃带着他们沿小路穿过洞门,来到一处僻静的屋子,点上蜡烛,问道:“不知二位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戏团几时登船?”钱书印问。
“申时,问这做什么?”骆心桃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恍然大悟,“这姑娘要上岛?!”
“正是。”钱书印回道。
“为何?”骆心桃的疑惑脱口而出,她琢磨了半天,又补充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瞧姑娘不是寻常人,想来上岛也不是干一般的事,我向来谨慎惯了,何况还有戏团一大帮人,总归是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要是到时候真有麻烦,也好提前做好准备有个应对不是?”
明钰想了想,道:“骆姑娘所言有理,是我欠考虑。原是想着不说,以免牵连骆姑娘。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如实说,我此行是为了哈姆老爷。”
“哈姆老爷?!”骆心桃见钱书印没说话,心想他若是不同意,也不会带人到这来,合计了一下,便答应了。
钱书印说他今日另有要事,恕不能奉陪,先告辞了。骆心桃目送钱书印离开,随口和明钰说道:“每年今日,他老这样,不喜与人说话,恨不得当个哑巴。罢了,甭提他,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芳龄多少?”
“明钰,今年十五。”
“明钰?这俩字连起来还真是好听,倒让人联想到晶莹剔透温润的无暇美玉。我叫骆心桃,他们都叫我桃子,今年十八,年长你三岁,我便称呼你钰妹妹了。话说,钰妹妹既然要去见哈姆老爷,想来也是知道近日的毒杀案,不知钰妹妹可曾见过那张神女画像?”
明钰点头。好巧不巧,正是她。
“老天爷,要是世上真有那样儿的可人儿,我游历多年,怎么可能没见过没听过?”骆心桃自顾自说道,她也没等明钰回答,转而又说起小南教的坏话,说着说着又提到了明钰的佩剑,央着明钰给她展示了一招,她对此拍手叫好,赞道:“这可比我在台上耍得好看!我要是把这招学会搬到台上耍出来,保准迷倒一大片。剑到底还是真真正正的剑好看,我能摸摸不?”
她就这样一直说到有人过来喊她走。
戏班子的家伙物什都装进了三尺长两尺宽三尺高的七个木箱,并抬到了门口由马拉着的板车上,十来人分散在板车边缘坐着,他们走的是一条僻静人少的小巷,约莫过了两刻,到了怀仙湖边。画舫的登船点在正东,而他们的则是在西北,间隔甚远。湖边停着艘简陋的木船,只挂了两三个灯笼。木船上走下来一人,他们称他为花爷。花爷先点了人头,再开了几个木箱随意翻了翻,便让他们上去。
木船停在小岛西侧。花爷说会有人下来接应他们,让他们在原地等候,然后他自己便先和船手行船走了。
骆心桃打开了其中一只木箱,移开隔间,唤道:“钰妹妹,咱们在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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