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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开端
当陆淮以卡普莱特伯爵的身份,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通过镶嵌着金边的内线电话通知夏欣爱下楼时,命运的齿轮已在无人知晓的暗处,严丝合缝地咬合转动。这间充斥着文艺复兴时期奢华装饰的意大利式正厅,看似金碧辉煌,温暖如春,实则已然编织成一张冰冷的蛛网,只待那只被冠以“幸运女神”之名的蝴蝶,自投罗网。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鎏金壁纸上流淌,将墙上悬挂的家族肖像映照得如同沉默的共犯。空气中弥漫着雪松与陈旧羊皮卷的气息,那是权力与阴谋惯常的味道。
“幸运女神实在是一项棘手的天赋。”陆淮修长的手指轻轻放下听筒,转向身边的傅砚。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傅砚那张比女生还要精致几分的脸上,极光色的瞳孔在吊灯的光线下流转着难以捉摸的色彩,如同被囚禁在琉璃中的极光。他牵起傅砚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带着顶级偶像特有的纤细与苍白,此刻却在他掌心微微发凉,像受惊的雀鸟。
“在我看到的二十五种可能的未来分支里,”陆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沉重,每个字都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夏小姐总是能凭借她那不讲道理的‘幸运’,在最后一刻化险为夷。每一个未来,她都能躲过致命的陷阱,避开意外的灾祸,甚至……能让她心仪的罗密欧‘恰好’出现在她最需要拯救的时刻。”他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无奈又冰冷的弧度,那弧度精准得如同计算过,“每一个未来,都是‘幸运’的胜利。她的天赋,几乎是一种……因果律的武器。”
“怎么?陆老板这是准备给自己的‘女儿’捣乱吗?”黎梦泽斜倚在铺着深紫色天鹅绒的沙发扶手上,雾霾灰色的鲻鱼长发几缕滑落肩头,衬得右眼角那枚暗红色蜀葵纹身愈发清晰,如同一个烙印在肌肤上的、忧伤的梦。他嘴角噙着一抹邪气的笑,银灰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玩味和不以为然,“人家可是你的掌上明珠朱丽叶,你舍得亲手掐灭她的星光?”他尾音上扬,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对一切既定规则的挑衅。
“不,”陆淮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傅砚身上,那份谈及命运时的沉重瞬间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专注得令人心惊。“我要让我的‘女儿’变得更幸福。”他微微俯身,靠近傅砚,雪松的凛冽气息无声地将对方笼罩,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小砚,我需要你配合,给夏小姐一个……毕生难忘的、最幸福的回忆。”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傅砚那双极光色的眼睛,不容置疑,也……不容逃离。
傅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丝线骤然拉扯。他抬起眼,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动,在眼下投注一小片不安的阴影。他迟疑地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可是陆总……夏小姐她……她是我的忠实粉丝……”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抵住微凉的掌心,“每一次电影发布会、每一次签售会、每一次杂志发售……我都能在人群最前面看到她举着灯牌,喊着我的名字……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里面只有纯粹的喜欢……而且,在这个游戏里,我还是她的‘罗密欧’,我是她的……”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堵住,“恋人”这两个充满悖论的字眼,终究没能说出口,就被陆淮温和却不容置喙地打断。
“宝贝儿,”陆淮的手指轻轻抚过傅砚眼尾那颗小小的、棕色的泪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绝世瓷器,然而话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你记住,你是我精心呵护的金丝雀。她永远不会是‘你的那种人’。”他刻意加重了“你的”两个字,带着斩断一切妄念的、强烈的占有意味。“永远也不会。”他顿了顿,声音里甚至奇异地掺进了一丝温柔的残酷,“即使在游戏里,你是那个夺走我‘女儿’芳心的人,可我依然爱着你。这并不矛盾。”这句爱语在此刻听来,更像是一道华丽的枷锁。
“陆总,您不觉得这肉麻得让人反胃吗?”一旁的江临渊终于忍不住,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显而易见的怒火,墨绿色的瞳孔如同深冬结冰的湖面,冷硬而锐利。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枪驳领西装,胸前象征未婚夫身份的家族徽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扮演这个角色本身就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此刻听着陆淮对傅砚那近乎病态的占有宣言,更是让他觉得荒谬绝伦,那声“宝贝儿”简直是对在场所有人智商的侮辱。
陆淮像是根本没听到江临渊的嘲讽,或者说,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容得下他需要关注的人和事。他重新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另外三人——季若昀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贵公子仪态,亚麻砂金的发丝柔软地贴合着额角,琥珀色的桃花眼里含着得体的微笑,看不出丝毫真实情绪的波澜;黎梦泽则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讥诮表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沙发扶手;而江临渊,则是一副下颌线紧绷、随时要掀翻这虚伪宴席的冷硬模样。
“我需要各位的配合,”陆淮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与冷静,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不容置疑的笃定,“给夏小姐一个最幸福的、让她永生难忘的回忆。”他嘴角的弧度加深,形成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社交面具,仿佛在谈论一场真正的、值得期待的盛宴。“让她沉浸在极致的喜悦里,让她相信,此刻就是她人生中最完美的瞬间。幸福,需要累积,需要……不断叠加,直到达到那个临界点。”
他环视众人,眼神深邃如同望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每个人脸上不同的神色。
“只有当她站在那幸福的巅峰,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连幸运女神都站在她身边微笑的时候……”陆淮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寒冷,“才是她真正脆弱、毫无防备的时刻。幸运的极致,往往紧挨着……无法回头的深渊。”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词,落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无声,却重若千钧。
原来,所有的温柔体贴,所有的心想事成,所有看似浪漫的邂逅与纵容,都是精心预设好的剧本。只为了将“幸运”催化、堆积,一直到……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幸运本身,承受不住这过于甜蜜幸福的重量,轰然倒塌,将置身其中的人,彻底埋葬。
《逃离维罗纳》的终章,早已在序幕拉开时,便写定了这甜美的死局。
这是一场,无法逃逸的幸运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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