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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几日后的早晨。
摇光尚在梦中之时，祁云便回了阴间，只因为老朋友裴昭叫他，说有急事。
“我就问你，咱们俩是不是好兄弟！”，裴照上来就扯着祁云的袖子，不依不饶。
祁云抽了抽唇角：“放开！有事说事！”
裴昭委委屈屈：“凶什么凶！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开了大片大片的，把路都堵住了。有好多鬼已经投诉，说来不了奈何桥，这不，上头催我解决。”
祁云：“催你解决，那你找我干什么？”
裴昭：“帮我一起拔了扔了。”
祁云：？你一个人不能干吗？
裴昭：一百功德。
祁云：。
祁云：走。
阴间的黄泉路前，开满了艳红的曼珠沙华，团团簇簇，拥满了地面，竟好似血色织作的毯子，从眼前铺到天边。
裴昭：“唉，我刚当上孟婆的时候还愁呢，我熬孟婆汤还需要用这花，我总想会不会有一天这花给我熬完了。”
“谁知道开成这样，马上你我拔了后，就拜托大司命替我带走了。”
祁云：“？这么多你让我怎么带走？”
裴昭：“再多一百功德。”
祁云：“行。”
于是，祁云就满脸幽怨，扛着一堆堆彼岸花，扔到了山后的无人山谷中去。
他本想用鬼火一把将这些都烧了，但是他看着那如血花瓣，莫名觉得有些可惜。
这个山谷，无人会来，四周又有石崖环抱，极为封闭。
他展开鬼域，瞳中一点鲜红妖异异常。
灰色鬼气蔓延，甫一触碰到那些花朵，它们就活了一般，嘤嘤起来。
“大司命……！不要杀了我们……我们不是故意长那么多的，求您放我们一马。”
祁云故作严肃：“不要，我要杀了你们。”
彼岸花们哭声震天：“我们保证半步不踏出这崖里……”
祁云看它们哭得凄惨、真心实意，扑哧一声。
彼岸花们都惊呆了，一个个都不敢动弹。
祁云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
“那你们就呆在在这里。记住你们答应我的，若有违背，一个都别想逃。”
摇光刚醒来推门出去，就瞧见祁云已经在扫雪了。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随口一问。
祁云后背一凉，刚才他去山谷，莫非……
摇光见他不做声，也没放在心上，梳洗后就前去庙里了。
谁知，这一去，就看到庙门口一白发清俊男子。
文即墨？！
他今日穿得倒是颇为朴素，只一身靛蓝色布衣，简简单单便掐出虎背蜂腰。
他倚靠在墙上，正看着这庙里进进出出的香客。
虽然他已经换上了寻常衣裳，但这周身的气度加之以白发白瞳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很快就看到了摇光，面上浮现出几丝喜悦，三两步走过来：“摇光……大人。”
他颇为尊敬地，入乡随俗，在这道馆中叫她“大人”。
摇光：“你怎么来了？”
文即墨凑近她，低声道：“天庭有任务。”
摇光：？
摇光：我是什么消息很落后的神官吗？
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什么事情，不能通过太上老君向神识传达给她。
文即墨笑：“走吧，还请我们摇光大人走一趟了。”
摇光见状，只好答应：“等等，我和祁云说一声。”
文即墨拉住她的胳膊：“时间紧急。”
摇光困惑：“到底是什么事？”
文即墨笑：“跟我走就是。”
他拉着摇光向无人处院落走去，另一只手双指并拢，在胸前浅吟几句口令，一股力量便带着摇光渐渐升空。
摇光也会御风，但绝没有文即墨如此肆意，好似闲庭信步。她有些站不稳，文即墨立刻扶她站稳。
远处的地面，院落角落，一人拿着扫完雪的扫帚，怔怔看着天空。
天庭。
摇光发现文即墨把自己带到了一片花海当中。
白色的花瓣丝缕交缠，精致繁复。一片雪白铺满了视线所及。
摇光微微蹙眉：“这便是任务？”
文即墨微微怅然看着面前的花海：“若不是任务，你又当如何？”
摇光不解地看向他，那目光里尽是疏远，刺得文即墨心中一痛，他惨然一笑：“是任务。”
“天庭曼陀罗华泛滥，太上老君命神官们一人带走百株，无论是种植亦或是其他用途，一概不问。”
摇光：“为什么不直接拔了扔了了事？”
文即墨无奈笑：“拔了？天庭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但是神官如何，那就不关天庭的事情了。”
摇光点点头，看来文即墨这些年，对天庭颇有理解与感悟。
“那开始吧。”摇光语罢，正撸起道袍打算拔花，却见一道霓彩光芒闪耀，下一秒，齐刷刷的曼陀罗华便腾于空中。
文即墨只用双指微微挥动，这些花便如小山一样堆在二人脚边，共两堆。
文即墨轻声：“别自己来，脏。”
摇光一边惊异于文即墨法力之霸道，另外一边心中又是略有不快。
她虽然性子顽劣了些，但绝不是什么怕脏怕累之人。
文即墨凭什么自顾自地替她取花？
她是什么很娇弱的人吗？
北斗七星又如何？!还不是要靠她财神拨款发俸禄？！
但摇光不知道的是，北斗仙君们哪里靠天庭那些可怜的俸禄，单单是神官们上门打点的钱，就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但既然花已经取好了，她也没必要再去取了，不然反倒显得矫情。
她抱起怀中白花，不去看他：“我走了。”
文即墨垂眸：“好，我送你吧。”
摇光冷冷转身，乘风而去：“不需要，别跟过来。”
她飞下凡时，一边心里骂着天庭不干人事，一边又愁着这一大捧曼陀罗华如何处置。
她终于飞至雲灵庙在的山，愁得左看看，右看看。
忽然，她发觉，山后似乎有一片山谷？
奇怪的是，她远远便看见一大片绚烂鲜艳的红色，铺满了这座山谷。
飞近后，她惊奇发现，这里的花竟然除了颜色，与她怀中花朵一模一样。
她手中的是曼陀罗华，是彼岸花的一种。
彼岸花，生于鬼界，便为曼珠沙华；生于天界，则为曼陀罗华。
这里……缘何已经有如此大片的曼珠沙华？
她被这里的红艳迷了眼睛，刚踩在山谷内，就见一阵风过，吹得她脚下花朵微微摇晃。
平心而论，这片花海，虽然不及天庭大而壮观。
但是，嫣红嫣红的，她却喜欢。
她怀中的曼陀罗华有一朵被风吹着落下，好似雪花一般圣洁、不染纤尘。
她浅笑，将怀中一捧花放于这山谷之中。
她飞回雲灵庙，便直奔祁云而去，极为兴高采烈，说着刚才遇到的奇遇。
“倒也奇怪，你说那里什么时候长了那么多曼珠沙华？那花不是听说长在阴间么？你见过么？”
祁云本想笑着敷衍过去，但是心头酸涩又让他不想矫饰，只低着头继续手头的动作：
“我自是见过。可能哪些个鬼不留神，路过时不慎丢了一两朵，没人管就长成一片了吧。”
摇光大叹：“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先前听人似乎说过，那曼珠沙华好似还能做孟婆汤呢！可真是神奇。”
“要么带一株带到寺庙里来养养？”
祁云严词拒绝：“不可，此花本长在黄泉，若是吓到香客那边得不偿失了。”
“也是。”摇光深以为是。
二人自京城归来，便一直匆忙，直到今日，才显得有些闲适。
于是下午打算去市里买些庙里要用香烛，蒲团等。
逛着逛着，摇光忽然看到一个招牌，【旺铺招租】。
摇光一愣，突然一股灵光自头顶倾泻而下。
奇怪，为何她之前从未想过要买个铺子？
二人现在手里积蓄加起来，说是富甲一方也不过分，只是和十亿比起来，确实有些可笑了。
况且，摇光最近也发觉，寻常生意，即使客人再富，最多也不过是几十万两酬劳，极为少数的情况下，才能百万两。
她要接单到猴年马月，才能赚到十个亿？
所以，她觉得，也许自己错了。想要那么大规模的赚钱，也许靠简单机械的一单单解决，效率是远远不够的。
或许，她的明路，就可以从这间小小的铺子开始。
这间铺子在市里的几乎最为繁华的位置，摇光走上前去，问了问价钱，十万两银子。
摇光问完，便与祁云商讨起来。
祁云沉吟后，问道：“那平日里，庙里该如何？”
摇光：“简单，招些人手，香客每日愿望收集起来，合适的咱们再抽空去解决。”
祁云嘴角微扯：“抽空去解决，是我去解决吧？”
摇光神秘而笑：“我看未必吧，我也能啊。”
他想翻白眼，天天被阴间压榨，现在还要被面前的神官祖宗压榨。
但转念一想，这么一来，自己的赚钱任务也能更快完成，于是他乖顺妥协：“好吧。”
合伙人都同意了，那还不是顺坡下驴，说办就办。
摇光与祁云坐在铺子中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铺子挂名【福源坊】，主营观人财源，售卖开光香烛、物件。
像是什么桃木剑、雷击木、朱砂宝塔等，应有尽有。
至于货源从哪来？
摇光大约十天半个月，便闭店一日，与祁云飞一趟隔壁蔚州采买物资。
百姓们听闻这乃是雲灵庙的宝物，纷纷前来购买。而这些“宝物”，自然被摇光开过光。
不说解决什么厉鬼小人，简单的辟邪还是能的。
福源坊的名声很快打响，以至于卖到供不应求。
提高销量这一点摇光也想过，但她的神光使用也是很耗神的，所以为了保证质量，每日限量供应。
摇光忙得是脚不沾地，祁云也没闲着。
雲灵庙里现在香客们的愿望他一人负责解决，杀鬼、调解矛盾、甚至于连孩子哭闹不肯上学堂，他都一个不落地去解决。
夜里，厉鬼们刚要发作，就见阴气极盛，浓烈鬼气几乎撕裂空间。
那位以玉面修罗著称的大司命，揽着弯月鬼镰刀，眼中一点猩红，冷冷道：“自己滚去黄泉还是我送你们去？”
厉鬼们吓得吱哇乱窜，磕头下跪无所不用其极，个个排着队去给孟婆裴昭送业务去了。
厉鬼解决了，哄小孩上学反而更让祁云头疼，但是香客的愿望，他又不能不实现。
谁敢想堂堂阴间的大司命，还要扬着笑脸哄小孩：“你爹娘不是不给你吃糖吗？去上学的话，哥哥明天就给你带颗糖来好不好？”
闲暇之余，祁云还跑来铺子里帮摇光打算盘。
他手指灵巧纤长，算盘被拨得劈啪作响，终于交出一张结余账单。
“昨日营业额五百三十两两，除去损耗与成本，预计一个月能盈余一万五千两。”
摇光眉头微蹙，这个收入已经极为可观，但还是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她正坐在铺子里对着算盘愁眉苦脸，就见一少女，披着轻纱帽，伫在自己店前。
她轻笑：“雲灵庙的香火法器？”
摇光点头：“这位姑娘可是需要什么？”
正午，高阳刺眼，有些逆光。那少女走上前去，挑起纱帽：
“大人，许久不见，可还曾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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