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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警告
许卿解决完江云清和许言的事,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脸色略显苍白的许桉。她轻轻拍了拍许桉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来,又对温子佩道:“哥,帮我照顾一下昭昭和爷爷,我有点话跟桉桉说。”
温子佩点头,自然地揽过顾明昭的肩膀,陪着余怒已消、正在喝茶顺气的许老爷子说话。
许卿带着许桉朝老宅门口走去,步伐不紧不慢。走到能看到那辆黑色轿车的距离时,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辆车身上,语气平淡地对许桉说:“看到了吗?那是你男朋友的车吧?”
许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认出那是裴予岑的车,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点了点头。
“这里僻静,没有狗仔。”许卿继续道,声音听不出情绪,“去把他叫过来吧。我有一些话,需要当面跟他说。”
许桉有些紧张地看向许卿:“哥……姐,你别为难他,是我先喜欢他的……”
许卿看了她一眼,眼神温和了些:“放心,只是说几句话。去吧。”
许桉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着朝那辆车走去。他轻轻敲了敲车窗。很快,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裴予岑那张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俊美得惊人的侧脸,只是此刻眉头微蹙,带着明显的担忧。
“岑哥,”许桉小声说,“我……我哥,有话想跟你说。” 她顿了顿,还是用了习惯的称呼。
裴予岑闻言,目光越过她,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许卿。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裴予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车。他今天穿得很低调,简单的黑色休闲装,戴着帽子,但在月色下,那份属于顶级明星的气场和俊逸依然无法完全掩藏。
他跟着许桉走到许卿面前,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柔顺的黑发和无可挑剔的五官。他看向许卿,率先开口,声音清润有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许“少爷””
“桉桉,你和你先去找爷爷他们,我和你……裴影帝,单独说几句。有些话,你暂时不方便听。”
许桉担忧地看了看两人,但在许卿平静的目光下,还是听话地转身走向凉亭,一步三回头。
裴予岑看着许桉走远,才重新将目光投向许卿,等待她开口。
许卿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率先迈步,走向更僻静的老宅侧方小径拐角处,那里月光被繁茂的古树枝叶遮挡,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廊下的灯笼透来些许朦胧的光晕。这里足够隐蔽,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去。
裴予岑顿了顿,跟了上去。
两人在拐角的阴影中站定,周围只剩下夜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和隐约的虫鸣,与不远处凉亭的灯火通明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卿转过身,面对裴予岑,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得足以让裴予岑听清每一个字:“裴影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桉桉好像还不知道,你的‘裴’,就是京城那个裴家的‘裴’吧?”
裴予岑眸光微闪,没有立刻回答。他确实未曾向许桉详细透露过自己的家族背景,只模糊带过。许卿能直接点破,显然对他并非一无所知。
“你不必否认或承认。”许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只是确认一下。好,那么,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她微微向前倾身,尽管身高略逊于裴予岑,但那股骤然散发出的、与之前慵懒或乖巧截然不同的气势,却让裴予岑心头一凛。
“我不想让七年前,你们裴家发生过的事情,在桉桉身上重新上演。”许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敲在裴予岑的心上。
裴予岑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平静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他紧紧盯着许卿,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有些发紧:“你……”
许卿不给他打断的机会,清晰地吐出了那个被裴家视为禁忌的名字和事件:“七年前,你的好大哥裴知珩,跟苏家那位大少爷苏清晏谈恋爱的事情,被你们裴家知道后,苏家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裴予岑的记忆深处。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被骤然揭开旧日伤疤的痛楚和冰冷怒意。他上前半步,气息有些不稳,压低的声音带着质问和寒意:
“你为什么会知道七年前的事情?!”他紧紧盯着许卿,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那件事情……已经被裴家动用所有力量全面封锁,消息绝不外泄!你只是许家的大‘少爷’,你……你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细节!”
这件事是裴家近年来最大的禁忌和伤疤。长房长孙裴知珩与苏家继承人苏清晏的恋情,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遭到了家族内部保守势力的激烈反对和残酷打压。最终的结果是,裴知珩被迫“出国深造”,实则近乎被放逐囚禁,至今未归;而苏家则在裴家联合其他势力的围剿下,产业崩塌,声誉尽毁,苏清晏本人更是……结局凄凉。所有相关记录和知情人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外界只知苏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迅速败落,具体缘由成谜,无人敢深究,更无人知晓这与裴家长孙的禁忌之恋有关。
眼前这个许家的“少爷”,一个看似与裴家核心毫无瓜葛的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名字和后果都了如指掌?
许卿迎着他震惊而锐利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甚至轻轻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极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裴影帝,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分量,“我今天找你,不是来翻旧账,也不是想用这件事威胁你什么。”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警告,那是属于保护者的锐利:“桉桉是我弟弟,我看着他长大。”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我不管你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你们裴家内部有多少腐朽不堪的规矩和见不得光的压迫。我只要他平安,快乐,不受伤害。”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锁住裴予岑:“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决心和能力去对抗你们家族里那些可能会伤害他的东西,如果你没有把握能护他周全,那么,我劝你,趁早离他远点。长痛不如短痛。”
看着裴予岑变幻不定的神色,许卿缓了缓语气,但话里的寒意并未减少:“否则,如果有一天,桉桉因为和你在一起,而受到哪怕一丝一毫来自裴家的伤害或委屈……裴影帝,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
她微微眯起眼,那双在阴影中格外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冷光。
“我们许家,不是当年的苏家。而我,也绝不会是束手无策的苏清晏。”
这句话里的未尽之意,让裴予岑这个在娱乐圈和家族中见惯风浪的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说得出,就做得到。
许卿看着他紧绷的脸色和眼中翻涌的情绪,最后说道:“今天的话,出了这个拐角,我就当没说过。你也最好当作没听过。但我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请你记清楚。”
说完,她不再看裴予岑的反应,仿佛刚才那番足以在裴家掀起惊涛骇浪的对话从未发生。她转身,步履平稳地朝着灯火明亮的凉亭走去,重新融入那温暖的光晕中,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孤绝而强大的气场。
许卿最后那句冰冷而极具分量的话语,如同浸透寒冰的锁链,牢牢扣在了裴予岑的心上。直到她挺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融入凉亭那边温暖的光晕中,裴予岑仍僵立在原地。
晚风似乎变得更凉了,穿过枝叶的缝隙,拂过他微微发凉的额角。他缓缓松开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的手,掌心传来刺痛,这才发现指甲已然嵌入了皮肉,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许卿……不,或许根本不该用“许家大‘少爷’”这个简单的标签来定义他。裴予岑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许卿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关于大哥,关于苏清晏,关于苏家的下场,还有那句斩钉截铁的“我们许家,不是当年的苏家。而我,也绝不会是束手无策的苏清晏。”
不是威胁,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心惊。那是基于对往事的清晰认知、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以及对许桉毫无保留的保护欲,所发出的最严厉警告。
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大哥和苏清晏的名字,连那场风波最终的惨烈结局……这些被裴家上下竭力掩盖、甚至许多旁支子弟都未必知晓全貌的禁忌,他一个“外人”,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许卿说话时的语气、眼神、姿态……那绝非一个被家族庇护的普通“少爷”所能拥有。那种洞悉一切、沉稳如山又暗藏锋芒的气场,更像是一位久居上位、执掌棋局的……掌控者。
难道许家,这个一向低调、鲜少露面的“大‘少爷’”,才是许家才是真正的核心?
还有裴子衿……裴予岑想起今晚听到的关于那枚主母戒指的传闻,心中疑云更重。裴子衿是何等人物?眼光何等挑剔?行事何等谨慎?他竟然会对一个人如此特别,甚至……如此“认真”?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般交织在裴予岑心头,但此刻最清晰、最沉重的,却是许卿关于许桉的警告。
七年前的悲剧,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和阴影。大哥的消沉,苏家的败落,苏清晏的结局……每一次想起,都让他对家族内部那些冰冷、残酷、不容挑战的规则感到窒息和无力。他选择进入娱乐圈,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声的逃离和反抗。
可是现在,他遇到了许桉。那个笑容干净、眼神澄澈、会因为他一句台词而感动落泪,也会因为他忙碌而默默等待的男孩。许桉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放松,是他纷繁复杂世界中一片宁静的港湾。
他从未想过要将许桉卷入裴家的旋涡。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家族背景,就是希望能保护这片净土。可是,许卿的出现和警告,像一盆冷水,让他清醒地意识到,只要他姓裴,只要他和许桉在一起,这种风险就永远存在。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能对抗家族吗?他有能力在风暴来临时,护住许桉吗?像当年……没有人能护住大哥和苏清晏那样?
裴予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起头,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向夜空中的几点疏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迷茫。许卿那双冰冷警告的眼睛,和许桉全然依赖信任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不断交替浮现。
岑哥,我哥……不会为难你吧?
如果你没有把握能护她周全,那么,我劝你,趁早离她远点。
他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
凉亭这边,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许老爷子喝了茶,气也顺了,正听着温子佩和江云清插科打诨地说着话。顾明昭安静地靠在温子佩身边,眼睛却一直望着许卿离开的方向。
许桉更是坐立不安,频频看向那个黑暗的拐角。
直到许卿的身影不疾不徐地从阴影中走出,重新沐浴在灯笼温暖的光线下,众人才松了口气。她脸上的表情平静如常,甚至带着一点完成某件事后的轻松,完全看不出刚才进行了一场足以让裴家影帝心神震动的谈话。
“姐!”许桉立刻迎了上去,目光在她身后搜寻,“岑哥他……?”
“他有点事先回去了。”许卿语气自然,拍了拍许桉的肩膀,“我跟他说清楚了,许家不反对你们交往,但希望他能认真对待,保护好你。看样子,他听进去了,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
许桉愣了一下,没想到谈话内容是这样,心里有些担心,但看着许卿平静的脸,又觉得或许真的没什么大事。“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许卿笑了笑,拉着他走回凉亭,“一个大男人,还能被几句话吓着?倒是你,跪了那么久,腿不疼了?明天还想不想去给你那个什么动漫展当嘉宾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许桉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摸了摸膝盖,苦着脸:“疼……”
“福伯,让人拿点药油来给二少爷三少爷揉揉。”许卿吩咐道,又看向许老爷子,“爷爷,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别为儿孙事操太多心,容易长皱纹。”
许老爷子哼了一声,但眼底已没了怒气,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不省心的,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一场家庭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许卿陪着老爷子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和温子佩一起离开。坐进车里,温子佩才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低声问:“跟裴予岑谈得怎么样?”
许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冷静:“该说的都说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利害关系。至于怎么做,就看他自己了。”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藏在衣领下的那枚冰凉戒指。
裴予岑会如何选择,她无法左右。但她已经亮出了底线,划清了界限。
如果裴予岑够聪明,够真心,就该知道如何规避风险,保护好桉桉。
如果他不听警告,或者裴家那边不识相……
许卿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她不介意,让某些人重新回忆一下,触碰逆鳞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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