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老婆他不能杯具

　　话音落下，走廊里那些惨白的眼睛骤然停止了转动，铺天盖地的低语也渐渐平息。

　　沈复醉动作未停：“认得你？”他手腕一转，玉骨扇“唰”地展开，“巧了，我也认得。”

　　扇缘刀片一样切入墙面，沿着裴回手臂被吞没的轮廓，勾勒出一道闪着白光的符文。

　　符文成型即燃，沈复醉指尖在扇骨上一抹，一缕鲜血渗出，顺着扇面层层叠叠的纹路滴到符心。

　　“滋啦——”

　　鲜血所及之处，墙壁如同蜡油一般迅速融化塌陷，露出一片焦黑的边缘，裴回的手臂瞬间脱出。

　　苍白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上面留着几圈淡淡的红痕，但好在没有破皮。

　　“能动吗？”沈复醉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那些红痕，渡去一丝温和的灵力。

　　裴回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沈复醉抹血的手指上，伸手碰了碰未干的血迹。

　　沈复醉一顿。

　　“你疼吗？”裴回问。

　　沈复醉将他微凉的手指攥进掌心：“不疼，别乱碰，”他声音有点低，“……脏。”

　　“哦。”裴回应着，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悄悄蜷了一下。

　　“走。”沈复醉揽住裴回的腰，带着他朝前方疾步而去。

　　身后，被割裂的墙面发出哀嚎般的嘶鸣，无数苍白的手臂破壁而出，疯狂抓向他们消失的方向。

　　“别回头。”沈复醉低声道。

　　“哦。”正准备回头的裴回应道，脚下被杂物一绊，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

　　沈复醉手臂瞬间收紧，将他稳稳捞回身边：“看路，小祖宗。”

　　裴回靠着他站稳，小声辩解：“绊我。”

　　“怪它怪它。”沈复醉持扇向前一划，阵阵罡风瞬间排开，强行破开一条短暂的通路。

　　过道内异常潮湿，弥漫着烂木头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光线几乎不存在，只有沈复醉指尖凝聚的一小团灵光，照亮前方方寸之地。

　　走了不过十余步，前面的通道便骤然收窄，墙壁向内挤压，形成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扭曲隘口。

　　隘口处垂挂下无数暗红色的粘稠丝线，缓缓飘动。

　　沈复醉停下脚步，手中光团凑近观察。那些丝线看似柔软，边缘却在微光下泛起金属光泽，看起来，倒像是什么铁丝一类的东西。

　　裴回也停下，观察了片刻后，忽然侧耳，像是在专注倾听什么。

　　“怎么了？”沈复醉侧头问他。

　　“它在说话。”裴回说，抬起手指向某处垂着的线，那里有一个微微鼓起的节点，“一震一震的。”

　　“这样啊。”沈复醉收起玉骨扇，指尖在虚空中极快地勾勒出一个很小却结构精妙的银色符文，然后看向裴回。

　　“裴老师，帮帮我，对着这个符文随便说句话。用你平时……最像‘杯子’的语气。”

　　裴回凑近那悬浮的微小符文，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

　　“叮。”

　　那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种奇异的空灵，仿佛真是上好的瓷器被轻叩后的声音。

　　“好。”沈复醉并指如剑，将那道银色符文猛地推向裴回所指的节点。

　　符文没入节点，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迅速扩散开来。

　　一圈圈细微的震动波纹，以那节点为中心，沿着无数丝线扩散开去。

　　那些缓缓飘动的丝线肉眼可见地迟缓下来，绷紧的态势逐渐放松，甚至微微向后蜷缩，如同被安抚的触手，隘口的压迫感也随之减轻。

　　“厉害嘛。”沈复醉嘴角勾起抹笑意，自然而然地朝裴回伸出手。

　　裴回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沈复醉一把握住，他手臂用力，将人拉到自己身侧，几乎是半拥着的姿势。

　　沈复醉用扇子格开前方所剩无几的丝线，低声叮嘱：“低头，贴着我，别碰到那些线。”

　　裴回依言将身体贴近沈复醉，额头几乎抵着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

　　短短几米的隘口仿佛走了很久，穿过最后一道垂络，前方的空间豁然开朗，两人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沈复醉率先松开环抱，但握着裴回手腕的手却没立刻放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将他轻轻往前带了带，离开那些丝线的范围。

　　他垂下目光，看着裴回。

　　青年白皙的耳垂果然已经染上了一层薄红，沈复醉看着那抹红，忽然轻笑一声。

　　他伸出没沾血的那只手，用指节蹭了蹭裴回的脸颊。

　　“脸热什么？”

　　裴回被他蹭得愣了一下，浅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又觉得这样好像更奇怪，于是干脆站直了：“因为挤在一起，很热。”

　　“这样啊，”沈复醉从善如流地点头，凑近了些，二人几乎鼻尖相抵，问道：“现在还热么？”

　　“……”

　　裴回呼吸一滞，忽略沈复醉的问题，突然反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符？”

　　沈复醉直起腰，轻轻拨弄了一下裴回前额凌乱的头发。

　　“嗯？”

　　“‘叮’的那个。”裴回补充。

　　沈复醉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又想笑。

　　他故作沉吟，指尖在空中虚虚一点，一个比方才更小的银色符文浮现出来，慢悠悠地旋转。

　　“这个啊，”他拖长了调子，懒洋洋地说，“叫‘清心宁神符’。”

　　裴回凑近了些，盯着那符文看：“它听声音？”

　　“功效是平复紊乱的灵气波动，安抚依附于物的残念执惑，”沈复醉慢条斯理地解释，“至于触发关窍嘛……”

　　他指尖一弹，那符文便自己亮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散成点点荧光。

　　“其实怎么都行。灵力轻触即可。”沈复醉笑眯眯地看着裴回瞬间睁圆的眼睛，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顶，“我就是想听听杯子说话。”

　　裴回呆住了。

　　他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复醉，耳朵上那层好不容易褪下去一点的热意，又“噌”地泛了上来，有蔓延到脖颈的趋势。

　　“骗我。”他难以置信，终于憋出一句。

　　“没骗啊，符是真的，功效是真的，让它生效的灵力也是真的。”沈复醉一挑眉，“顺便听听你的声音，也是真的。”

　　裴回彻底不说话了，抿着唇瞥了沈复醉一眼，然后转开脸盯着旁边斑驳的墙壁看。

　　沈复醉低笑出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重新站直身体，掌心灵光稳定地照亮前路。

　　“走吧，”他语气恢复如常，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朝裴回自然地伸出手，“跟紧我。”

　　裴回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两秒，又抬眼看看沈复醉一本正经的侧脸，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下次不‘叮’了。”

　　沈复醉听得清清楚楚，嘴角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好，”他从善如流，“下次换‘当’。”

　　“……”

　　裴回沉默片刻，忽然道：“墙在动。”

　　沈复醉闻言凝聚心神，一缕灵识自体内分出，触角一样悄然探向墙壁。

　　墙面确实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内部甚至发出了絮絮叨叨的杂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发出梦呓，模糊不清。

　　沈复醉凝神听了片刻，发现它们只是在混乱地重复某一组词句，而这絮语传来的方向却很明确，清晰地指向通道深处。

　　“这边。”他低声道，拉着裴回跟了上去。

　　走廊内部昏暗狭窄，湿木头的气味更重了。沈复醉掌心灵光微吐，凝成一小团清光，举在两人中间。

　　光芒所及之处，只见两侧墙壁的材质已非砖石，而是一种类似于皮肤的质地，富有弹性，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起伏，看起来使人格外不适。

　　裴回紧跟在他身侧，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浅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专注地映着那点光。

　　他忽然侧了侧脸，好像在凝神听什么，片刻后抬起手指向黑暗深处：“在那边。”

　　这一次，走廊的尽头不再是循环往复的前厅，而是一扇虚掩着的木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天光。

　　二人上前，沈复醉没有立刻推门，他指尖凝着缕灵力，在门板上极快地划过一道符箓，接着才推开。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病房，或者说，更像是一间旧式的书房。

　　屋子里的阳光是陈旧的，空气也是旧的，带着一股干燥植物的清苦气味，若不是光线里漂浮着尘埃，甚至让人怀疑这里的时间是不是已经暂停了。

　　窗外，一株高大得不合常理的花树正开到极盛，纷繁的花朵簇拥成一片灼目的粉白色云霞，阳光透过花叶缝隙，洒下跳跃的金斑。

　　而就在这扇盛大的、虚实难辨的窗前，一个清瘦的身影背对他们坐着。

　　那人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深蓝色夹克，肩线微微垮着。黑发修剪得整齐，露出清瘦的后颈，整个人的轮廓都透着股书卷气。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闯入者，只是俯身，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把木吉他。

　　琴身漆色斑驳，留着几道划痕，他修长的指尖在弦上轻轻抚过，正调试着琴弦。

　　沈复醉注意到，那人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素圈。

　　调试琴弦发出摩擦的声音，那些混乱的絮语猛地高涨，支离破碎的字句在空气中疯狂碰撞、重组，呼之欲出。

　　吉他声就在这时悠悠地响了起来。

　　旋律简单，弹奏带着几分生涩，但确实是好听的。

　　音符裹着层薄薄的雾气，朦朦胧胧地抵达耳畔，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让人恍惚觉得，在某个同样凉爽的秋天，也曾听过一样的琴音。

　　纷乱的絮语在琴声里渐渐平息。

　　沈复醉凝神去听。

　　风穿过窗外虚幻的花树，带来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馥郁香气。

　　他听清了。

　　那纷乱盘旋的低语，最终汇聚成的，只有反复呢喃的三个字——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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