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有铜墙铁壁

作者:怀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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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是狼,谁是兔


      公主府正门临主街,门前并排停七八辆马车也不足为过。

      承影卫和府中侍卫队分别以赵立和喑齐为首候在马车队伍两侧。

      夏宇鸾头梳云髻,身着盛装款款走出,鹅黄色广袖圆领袍在象牙白披风下若隐若现。风一吹,飘来股松烟香。喑齐刚要动,赵立先她一步在马车前候着,喑齐赶忙收了步子。

      赵立也没好到哪儿去,快步掠过她后,却在离马凳一步远时讨了个踉跄。喑齐朝他脚底看,差点噗嗤一声喷出笑,硬是靠着一个深呼气呼出去。

      也还要挪喻赵立一句:

      “赵大人,这路上的石子儿,是都长您鞋底了吧。”

      夏宇鸾和身后跟着的窦姝来的迟,只听见她这一句,不自觉朝下瞥一眼。

      路上还真没石子。

      夏宇鸾提着衣裙,一只脚踩上马凳,窦姝本以为赵立要搀扶,就没往前凑,这会儿他却不动了。

      夏宇鸾伸出的手落了空,语气上翘着叫了声:

      “赵同知?”

      赵立嗖地伸出前臂置于胸前,头仍旧略微低着,夏宇鸾高出他半身,俯视看不出他神情有无变化,却能看见赵立飞速眨动两下的双睫。

      “在。”

      赵立怕自己再多说一字就连不成话,却弄巧成拙旁添几分滑稽。

      直至安全护送夏宇鸾回宫后驾马出宫,他早已放下的手臂却还觉得烫,一路烫到耳根。

      赵立今年二十有三,有一哥哥名赵谦长他五岁,两人出身燕王军,是夏宇烆身边的亲卫,赵谦还兼副将。

      赵立在营中练得一身神箭手本事,射杀敌人无数,从不射一支生箭。

      建昌二十九年,夏宇烆任五洲总督,顺利平定江南五洲水患,原定三日后返京,得了封来自天都密信后毅然深夜策马回京,未带一兵一卒。

      却不料路中受伏,尸身不明。

      死讯传回,燕王军也假手于人,是赵谦带着弟弟和旧部窜逃出营,辗转多地寻找,两年后于博州重遇活着的夏宇烆。

      蛰伏三年,夏宇烆带着燕王军旧部成功发动宫变,登基称帝。

      宫变当晚,赵立奉命带兵直入冷宫,哗啦一声门被推开,火把下,一正值华年的小姑娘在这阴冷之地受尽五年折磨,早已被剥去芳容,只剩残枝败叶却还不解恨似的被碾进泥里。

      赵立手中剑锋朝下,余血啪嗒啪嗒敲进木板,微张的嘴一下下呼出热气,连同身后的燕王军一片木然。

      那是他和她的初遇。

      当晚回去复命,赵立生平头一回见夏宇烆勾背拭泪,良久背着他最后叹出口气,却仍顶着背负三年的仇恨般抬头道:

      “我这辈子都欠她的。”

      天祐元年,赵谦任皇城禁军统领,赵立任承影卫同知,其余追随的燕王军旧部也都身居要职。

      夏宇鸾被封嘉宴长公主,接回嘉宴殿好生将养着。

      登基后的天祐帝忙于政务,不能时时顾着自家妹妹,为她的安危着想,夏宇烆还命赵立陪着夏宇鸾,随时听命于她,麾下承影卫任她调遣。

      同夏宇鸾相处五年来,赵立也确实有过刚刚这样的窘迫感,通常只出现在夏宇鸾早年不服管,存心挑逗自己时,这两年已经不曾,可刚刚的确再切实感觉到了,且称得上毫无预兆。

      赵立以为自己病了,取出一箭搭在弦上拉满,朝着百步外的石狮子眼睛瞄去后感受发力,手不抖了,依旧有劲儿,这才收回弓,把心放回肚子里。

      嘉宴殿里,曹惠风进来通传:

      夏宇烆的意思,让夏宇鸾午膳坐轿去承乾宫与他同用。

      窦姝带着抚春,冬夏随行,喑齐就算跟去也进不去宫内,自然落下闲来,索性就出宫去了。

      一边是自己今早在长兴楼房顶,亲眼所见那个叫木简的扛着一个小孩儿骑马出城。

      一边又是赵立所说昨晚就抓到了人。

      虽没见过张桓的模样,倘若就按那个小孩儿是张桓来推断,喑齐确信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张绫御的案子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原本她也觉得是在多管闲事。

      可经昨日偶遇,云起和裘争之间有交易,自己盲目探查不出什么,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让她撞见了云起的秘密。

      主动出击总比盲目干等的好,或许从张桓入手,能让手头的事也有进展是最好不过。

      她自己势单力薄,眼下有个主动送上门的同知,喑齐要好好利用一番。

      有一点她想不通,赵立若只是因为认出自己才设计的话,那么他安的什么心,是觉得自己在夏宇鸾身边别有用心所以要除之而避祸,那么他又为何笃定只凭张桓的信息就能钓自己入坑。

      正思索时,不知不觉到了宫门,守卫要查她腰牌。

      喑齐被迫回神,夏宇鸾给的白玉牌和自己的象牙牌叠挂在披风下的束带一侧。喑齐一手掀开披风,一手举着两块腰牌。

      这白玉牌是个宝贝,连守卫的正常盘问也能省下。

      “公主府?”

      喑齐轻念出声。

      撩起披风右内侧的衣角,果然有金色丝线绣的字样。

      盖在那孩童身上的披风一角也绣有公主府的字样!

      困顿迎刃而解,赵立是从此处知道那晚是公主府的人跟了过去。

      府中旁人都知根知底,只有自己来路不明,又十分显眼才被设局。

      事已至此,无论出何缘故,赵立挖的坑,她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起码知道了大概缘由,被为难也不会过于被动。

      喑齐策马更快些,从早阴到晚,憋了半天的雨终于倾泻而下,连串的雨顺着瓦片断断续续地流。

      她没去昭罪司,从出了皇城便能察觉到身后有尾巴直跟着,喑齐一路驰骋过几道城门,出了外城。

      果不其然,身后嗖得飞来几道箭矢,通通射偏。是故意为之,意在喝停,不在射杀。

      喑齐慢下马。

      “吁”一声且勒紧手下缰绳,绛雪前蹄扬起嘶鸣一声后,踢踏着掉头站定。

      斗笠下,赵立抬手示意身后承影卫收回弓箭。

      一排斗笠下乌压压地齐声动作。

      “赵大人!

      多对一算什么,有本事单挑啊!”

      喑齐的风帽湿透了,路上随风鼓动着响,挡不住任何雨,雨在面上和被束着的发丝间连珠一般往下坠。

      风带着雨往眼眶里打,喑齐被迫微眯着眼,直挺挺劲坐马上盯住同自己隔着的赵立等人。

      话传进赵立耳中,他摘了斗笠扔在空中,斗笠翻了几翻坠进泥里,再没起来。

      “都在此候着,本官去会会她。”

      说罢从马背跃起,绣春刀出鞘,被赵立单手握着直立在胸前冲喑齐而去。

      与此同时,喑齐也飞离马背,两人于半空中心碰面,刀刃相撞蹭出火光。

      喑齐惯用剑,侍卫统一配的柳叶刀到底不趁手,这迎头一刀接的狼狈。

      一连被赵立逼得滑退几步,泥水飞出几尺,还在退。

      “比力气,我可不一定输。”

      喑齐右腿撤出一步,军营那几年的饭还算没有白吃,被她找准机会硬生生推了回去。

      得以喘息又接着嘲讽赵立:

      “赵大人,这几年在皇城养尊处优,学的本事连带着吃过的饭都还给粪坑了?”

      “小姑娘家家的,一口一个粪坑,不怕被日后郎君耻笑?”

      “都是在营里听你们男人说的听会的,要耻笑也该耻笑自个儿才对。”

      赵立光顾着嫌喑齐出口粗鄙,一个失神,人就蹲下身扫腿要绊倒他。

      赵立借机从头顶翻到她背后,要揪她衣领生擒。

      “还有,你听谁说的?”

      她是夏宇鸾捡回来的人,自然是听她说的,赵立是明知故问再加明知故问。

      喑齐被他摔到地上,拖拽几步,在被摘下面具之前,反手下刀拉破赵立衣袖,她的刀先见了红。

      赵立松了手,喑齐趁机打个挺正对着他,视线落在他破开的衣角仍旧得理不饶人:

      “装傻把自己也装进去了?”

      赵立憋着气再度朝她挥刀,刀刃连连碰撞,雨还在下,喑齐不愿与他继续多做纠缠,绣春刀再度砍来时,她卸力侧过身逼近,擒住暴露在眼前的肩膀,借力腾空翻身朝赵立前胸踹去。

      赵立环臂格挡,险些没接住之余,却还是被踹退数十步。

      “赵大人,服么?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说说话么?”

      “你在这儿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跟我回昭罪司,那里的话才保真。”

      赵立本以为将消息透露给她,就能在昭罪司守株待兔,好在又长了个心眼派了人跟着,这喑齐不好好在宫里待着却冒雨直冲城外,赵立当下便跟到此处,势必要把人捉回去。

      “你输了,输家没资格提要求。”

      喑齐刀刃沾的血仍未被雨水冲尽,虽才一刀,可见伤得不轻,不过是玄色官服不显血迹,人想来再受住第二刀是要出岔子。

      “这样吧,我用这条胳膊射出一箭,你若能躲开分毫不被其所伤,那么我们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

      喑齐自然知道他是神射手,夏宇鸾说,府里其他侍卫也常挂嘴边。

      给神射手当活靶子,这样的事古往今来得知后都要叫一声蠢。

      喑齐收了刀,摊开手表示同意。

      “赵大人,说到做到啊。”

      雨已经停了,视线不会受阻,老天是站在他这一侧的。

      赵立朝后伸手,承影卫把他的弓取来奉上。

      长弓被拉开,箭搭在弦上蓄势待发,箭头直指喑齐左胸处。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惯会鼓弄人心的人待在长公主身侧就是祸患,赵立要趁此机会除之而后快。

      “我给你三个数,去身后找棵树躲着,免得说我欺负小姑娘。”

      喑齐站在箭下不动,听他倒计时。

      赵立拿着弓俨然一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之姿,嗤笑道:

      “不自量力。”

      箭将离弦,目标的左胸口却多了枚玉牌,赵立真恨自己长了双千里眼,看清了上头的“夏宇鸾”后,没有思考一瞬就带偏弓,箭嗖地没入喑齐身后的树干中。

      喑齐毫发未伤,若说十分笃定倒绝对不是,她不过是侥幸赌赢了,惊魂已定,笑容自然转移到了她脸上。

      “赵大人,我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

      身后的承影卫虽看不清喑齐举着什么,但却个个目睹赵立在靶子不动的前提下射偏了,不禁一片哗然,领头的千户清清嗓,才敢收声。

      胜负已分,眼下人也捉不回去,那千户算还有有眼色,领着其余承影卫转身回去。

      场上只剩下了她们二人,该说这个秘密是她们一起发现的吧。

      被人拿住软肋的滋味,赵立平生第一次尝到,尽管只是枚玉牌,可是只要是与夏宇鸾有关的一切,他都无法容忍被伤害,被践踏。

      一切朝她射来的明枪暗箭,他都要一一挡下。

      他既输了,又赢了。

      故松了口气,喑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递来一罐药膏,他接下,释然道:

      “去哪儿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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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谁是狼,谁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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