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贪婪觊觎
程素在房间里站着发了会儿呆,而后走到床头坐下,打开了笔记本。
微信需要手机验证,手机又关着机,光标便移动到企鹅图标上。
刚登陆成功,就看到右下角在不停闪烁,程素大致瞄了一眼,多是同学看到了网上的热搜来问询情况的。
程素眼尖的在消息栏里看到了林逸的头像,犹豫了两秒,还是点开了。
林逸发了很多条消息。
“程哥,你没事吧?”
“网上什么情况?说你跟人撩骚?学姐们不想着撩你就不错了哈哈哈!”
“战队的人看见这些谣言都气炸了,一个个蹲电脑前跟人对骂呢,姜姜手速快得很,不愧是战队的王牌遥控手。”
......
“程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爸的医药费是你拿的钱?”
“五十多万,512300,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程素!你说话呀!”
最后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10分钟前。
“哥!我不会让他们污蔑你的!”
程素揉了揉眉心,正有些发愁该怎么哄孩子,忽然眼皮微跳,抬眸看向一条消息。
“512300”
他的目光在这个熟悉的数字上落了很久,忽然很轻地笑起来。
傍晚荒桥边,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把钱包连同一本书塞给坐在桥栏上浑身脏污瘦弱不堪的年轻人。
“在世界上再玩几天吧,起码把钱花完,把书看完。”
于是,那个说他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拿着512元3角钱和一本《C++编程入门》在这个其实并不是很有趣的世界里玩到了现在。
不知道从哪刮来的风,把窗户玻璃撞得哐哐响。
程素的视线转过去,窗外一颗枯黄的杂草被吹得东倒西歪,柔弱的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西边来风他就只能往东边倒;北边来风他就只能往南边倒;若要多方一起施压,它就更得忍受将被撕裂的痛苦了。
可它始终没有被撕裂,也并不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只是沉默。
沉默地忍耐,沉默地等待。
等待狂风发泄完怒火自己停息,又或者等待被撕碎的命运。
可撕碎的危险没有使它惶恐,连根拔起的酷刑也没能使它哀鸣。
或许它早就经历过无数次摧毁再重塑的过程,它并不为所遭受的感到悲戚,甚至在劲风的击打中生出了一份坦然。
不过再重新扎根、破土、总有一处能再次迸发生机。
一缕阳光在窗棂边溜过,给杂草带来了很淡的暖意,它似乎缓和了一些,接着又划过一缕,再一缕......
是了,别忘了,还有阳光呢!
因着点点善意,它也会留恋人间。
程素给林逸发了讯息,让他不要多想,也不要为自己做什么,安心准备比赛,这些不好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就会被人们遗忘了。
林逸没有反应,不知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复。
程素趁这个间隙去年级群窥了会儿屏。
群里活跃的很,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话题的中心无外乎都是程素。程素往上翻了好久,才翻到了讨论的起点。
先是有人转发了几条微博,内容和程素看的大差不差。
在此之前,偶尔有人回复很早发的学院通知,这几条消息一出现,气氛瞬间陷入了死寂。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了第一条回复。
“好了,举报了。”
如同空旷山谷里的第一声呐喊,霎时给了千百个声音力量。
“我就说嘛,肯定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是在造谣大神,毕竟几年的成绩都是专业第一。”
“造谣别的什么不行,造谣程哥的专业能力,大二电赛程哥一拖三,愣是带我们干了个国奖出来。”
“常年被挂在表白墙上的人,用得着去跟人聊骚?更何况那帖子里的海王不是隔壁学院的吗?关咱们学院什么事啊!”
“我室友喜欢程素三年了,愣是没有机会跟他表白,对了,我是男的。”
“滚呐,我那是感激!感激!我大一低血糖差点栽茅坑里了,程哥给一百五十斤的我一路背到校医院,不是程哥,我小命就交代了。”
“去年我妈生病,学院组织捐款,程同学捐了一万,我去辅导员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声感谢,这次绝不会袖手旁观!”
也有人两三个匿名的人反驳——
“来路不明的钱你也敢收!”
“你们没看他跟林志华有几十万的交易记录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怀疑学院保研有内幕吗?”
“长得就是一副小白脸勾引别人女朋友的样子,呸!”
这几条言论刚出现,便成为众矢之的,被嘲讽的体无完肤。
“说这话的捐钱的时候肯定连1分都不舍得捐。”
“嘴巴放干净点吧,林教授五月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对逝者有点尊重吧!”
“道歉!林教授那么德高望重的老师能是你随意攀咬的?”
“敢不敢把匿名取消了说话?觉得保研选拔不公平就大大方方跟学院提,我看看你的专业成绩比程素好还是学术加分比他高?”
“呦呦呦,是谁破防了呀,自己长得跟癞蛤蟆似的就嫉妒人家长得帅是不是?”
“程哥,不要勾引我女朋友,来,勾引我!”
......
程素看着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有些恍惚。
在他的记忆里,大学四年,很多时候都是独来独往,与多数人的交往都仅限于见面打个招呼的点头之交,除了和战队的人一块调车,他几乎没怎么参加过同学们组织的活动。
因此,他以为大家对他的印象会是孤僻、沉默甚至都不怎么能记起他这个人。
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大家似乎还觉得他很......好?
同学们说的捐款、帮助之类的,如果不是刻意提起,程素几乎要淡忘了。
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只是举手之劳,有能力就伸一把援手,没能力就算了。但还好,大多数时候不是出钱就是出力,钱他多少是有一些的,力气更是一抓一大把。
也是他幸运,四年前备考的时候,直播做饭意外被许多人关注,便靠这个赚了不少钱。可即便有这么多钱,林老还是......
程素忍不住愣神:“怎么就恶化那么快呢?”
程素悄悄从还在争抢着声援他的群中退了出去,也没人知道他很认真地在心中给每一位赤诚的同学说了谢谢。
给辅导员发的消息没过去几秒,一通语音电话便杀过来了。
“小程啊,你别怕,咱们学院不怕他们查,从财务到领导班子,干干净净,所有选举,公平公正,学校不可能让咱们自己的同学蒙受中伤和诽谤,诶呦,不跟你说了,我得研究下这个微博评论怎么发送,这些宵小之辈,看我用马哲好好教育他们一番.......”
辅导员的声音中气十足、慷慨激昂,程素仿佛看见身材不高却总是神采奕奕的小老头义正言辞给他们上思政课的样子。
他笑了笑,但鼻子有点酸。
“谢谢您,陈老师。”
谢谢你们所有人,
在我做好了不被所有人相信的准备时,
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边。
滕州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衣着高档西装的男人逆光坐在真皮办公椅上,脚下繁华拥挤又银装素裹的京州市区蔚为壮观,可习以为常的景象并不能引起男人的兴趣,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大腿,似乎在等待什么。
铃声如期而至。
手机举至耳边,男人的唇角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我等你很久了。”
电话那头静默了足足十秒钟,低沉微哑的男声响起。
“你的条件。”
男人取下金丝眼镜,揉了揉微蹙的眉头,似乎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
“我是真不想在你身上用这种手段啊!”
听筒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对男人情真意切的感慨不以为意。
男人也笑了,很有兴趣地反问。
“他很重要?”
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男人以为等不到任何回答时,他听到低缓平静,字字分明,蕴含着缱绻柔情的声音。
“他最重要。”
男人一怔,继而不赞同地缓缓摇头。
“把弱点展示给敌人,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刚说完,一愣又一笑,自责般说道:“你瞧我,我们两个,怎么能是敌人呢!”
那头的人似乎不想与他纠缠,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
“傅滕光,告诉我你的条件。”
男人还是不答,哀怨地嗔道:“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这样叫我,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情谊?”
像是对那人的脾气了如指掌,在电话即将被挂断的那一刻,男人终于妥协般笑起来,亮出他理想的报价。
“好了,不逗你了。你知道的,五年的合约。”
对面再次沉默了,像是在掂量那个很重要的人是否值得这个价格。
察觉到对方的摇摆,男人乘胜追击般谆谆善诱:“千山啊,你在我这想怎么闹我不都纵着你吗?那些腌臜事你看不惯我就绝不让他们出现在你面前,你想想,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听筒中的声音既是屈辱又是无奈,终于认命般说道。
“好,那你先尽快撤掉对舆论的导向。”
男人喉间发出愉悦的低笑,语气中满是宠溺。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
放下电话,傅滕光脸上的笑意淡了,他微微偏头望着窗外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街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疑惑发问。
“你说,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办公桌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身穿黑色风衣,身材魁梧,眉眼英俊风流;另一个西装西裤包裹,五官平平,面无表情地垂手立着。
长相英俊的青年觑了一眼傅滕光的背影,犹豫地开口:“或许裴先生只是因为那件事在跟您闹脾气,他也乐得您给他一个台阶下。”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傅滕光,他挑了挑眉,转过办公椅,含笑打量回话的男人。
他撑着脸饶有兴致地问:“那你生气吗?”
青年受宠若惊,语气温顺体贴:“不生气,毕竟那些逢场作戏让先生也很疲惫。”
傅滕光勾起唇角,温声抬手:“来。”
一旁始终沉默的男人朝傅滕光恭敬地欠了欠身,无声地退了出去。
俊朗的青年听话地走到傅滕光身前,背手跪在他□□,仰脸看向俊美到有些妖异的男人。
傅滕光看着与那人有七分相似的眉眼,不由叹道:
“他要是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男人长得极好,光是居高临下的目光便性感得让青年战栗喘息,他动情地顺着男人的小腿一路抚摸至胯间,窥察到男人默许的神情,便急不可耐地凑上去,用牙齿解开皮带,释放出浓烈的麝香气息。
在青年熟练灵活的挑逗下,男人森森眸底很快欲望翻滚,青年以为揣度了男人的心意,愈发卖力,放荡下贱的模样很难与平日的一本正经联系起来。
突然,青年被抓着头发死死按住,紧接着是毫不怜惜的疾风骤雨,让他眼白直翻几欲窒息。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死命挣脱开后脑的桎梏,趴在地上惊天动地地干呕猛咳。
锃亮的皮鞋踩在他脸上,男人狭长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温度,甚至溢出一丝明显的厌恶,声音却柔情得要滴出水:
“没办法啊,我就是喜欢不乖的。”
守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秘书面不改色,对门内发生的事没有一丝一毫地窥探欲。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对面急促地说了些什么,秘书平淡如水的神情才有了一丝波动。
门吱呀一声拉开了,英俊的青年面色涨红地踉跄出来,神情间带着被羞辱的愤恨,却又夹杂了些恋恋不舍,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秘书目不斜视地与青年擦肩而过,平静走上前,敲了敲门:
“傅总。”
裴千山还是没忍住,点了根烟。裴暮雪的电话打来时,指间的烟差不多只剩下烟蒂了。
“理由。”
女人的声音沉着冷静,似乎没有什么引起她情绪的波动。
裴千山从微信发了几张图片过去,裴暮雪沉默了三秒,再开口时震得裴千山眯着眼把手机拿远了半米。
“裴千山!又TM给我玩民告官这一套吧!爸妈真是没给你起错名字,老娘几年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迟早都得让你赔进去!.....”
骂了足足一分钟,裴暮雪才咬牙切齿问道:“说吧,这次又为了什么?”
“程素。”
裴暮雪一下子哑了,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没头没尾地长叹了一句。
“我真希望能回到小时候,给你关怀和爱护的人是我。”
裴千山笑了声:“行了姐,你没给,我不也勤勤恳恳把挣的钱都给你了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点严肃:“那几个项目的违约金从我账户里划,不用担心,这些项目的审查人已经在被调查,我给的材料只是给督察组锦上添花罢了,项目一旦搁置,我们赔的就不止这点违约金了,但愿能让傅滕光焦头烂额一阵吧。”
“老娘信了你的邪,”裴暮雪骂了一句,但想到裴千山悲惨的童年还是略带愧疚的提醒了一句:“还是先别跟傅滕光撕破脸,等你姐手头这个项目谈成了,再带你硬硬气气地扇他耳光。”
裴千山“嗯”了一声,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
“谢谢姐。”
裴暮雪向来受不了肉麻的煽情,恶寒地“噫~”了声,正要挂断,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裴千山。
“裴千山。”
“嗯?”
“找个机会表个白,都多大人了玩什么暗恋,还暗恋十几年!结果人家一点都不知道!行了,等你好消息,挂了。”
裴千山拿着手机,不由低头苦笑。
表白?他哪敢呀?
让程素毫无准备地曝光在人前已经让他没脸面对程素,如今又知道傅滕光竟然也对程素出手......
想到这里,裴千山的眸子骤然黑云翻涌。
他也是你敢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
有我在,他只会是玩家!
镜片映着电脑屏幕的反光,傅滕光俊美的五官此刻因为极力压抑的怒火而微微扭曲。
在上位者的威压下,秘书的声音仍然平稳。
“傅总,需不需要从别的方向对裴氏集团实施制裁。”
“别呀。”
男人音色沉磁,带着点笑意,像是在说情话:
“我的大影帝这么爱演戏,我不得奉陪到底?”
秘书略微意外地抬眼,在触及到男人脸上粲然甜蜜的笑时不禁骤然生出一阵恶寒。
美丽又恶毒。
他垂下眼,只听傅滕光说:“把所有跟程,程素是吧,把跟他有关的帖子全部删掉。”
傅滕光好像在哪里听过程素这个名字,可并不觉得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之所以裴千山说那人重要恐怕只是找个和他对着干的借口,对裴千山越重要的人,他越会藏着护着,怎么可能这么大大方方的告诉自己。
但他对裴千山暗度陈仓的做法很生气,非常生气,生气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生气,就像是有一种再也无法掌控这个人的预感,所以不管是程素、王素、李素,他根本不在意,也不放在眼里,只是要让裴千山明白:不要试着反抗他。
秘书没有对傅滕光的决策有任何质疑,沉声应道:
“是。”
他沉默着向外走,傅滕光忽然叫住他,他转身。
“方平。”
傅滕光脸上那种让人不适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傅滕光有一副天使般的好皮囊,正常笑着的时候并不会让人感觉高高在上、难以靠近,反而很容易对他产生亲切和喜欢,任谁看到都不免多看两眼。
但方平没有看,微垂着头,恭敬地听着。
“你妹妹在A国留学还适应吗?”
“多亏傅总的照顾,她适应的很好。”
傅滕光目带欣慰地点点头,轻叹道:
“那就好,这些人里,你是最让我省心的,有什么需要的,不要怕麻烦我。”
方平不卑不亢地向傅滕光鞠了一躬。
“多谢傅总。”
傅滕光摆摆手示意他出去,靠在椅子上闭目凝神。
方平没有多留,悄无声息地关门离开。
厚重的门将两个空间完全隔绝的刹那,那张面具般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缝隙。
方平摸了摸胸口,那里贴放着一块色泽莹润的玉佩。
而美玉背后是一道狰狞的裂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