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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沙盖理安的重建工作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继续着。悲伤并未远离,但生存的本能和米斯西里尔带来的实用知识,像一条坚韧的丝线,将幸存者们串联起来,缓慢地编织着未来的图景。
而在这些日常的协作中,米斯西里尔与卡兰希尔的关系,也在以一种基于相互尊重和智慧欣赏的方式迅速升温。
最初的对话始于那场关于粮食分配的讨论之后。卡兰希尔没有被米斯西里尔劝退,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平等交流的人一样。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米斯西里尔身边,话题也从最初的试探,迅速扩展到更广阔的领域。
他们的讨论是真正双向的。当卡兰希尔抱怨管理分散的人类聚落和精灵据点时物资流通的困难,米斯西里尔提出了枢纽站的概念。而卡兰希尔则会立刻补充这个想法在自己领地内实施的可行性,指出哪些地理位置的精灵可能的配合,哪些又需要额外的谈判筹码。
他们讨论军事防御时,卡兰希尔指着沙盘分析安格班的压力,米斯西里尔指出容易被忽略的小道和隘口。卡兰希尔则详细解释哪些区域有矮人的活动需要顾忌,哪些地方的地形在特定季节会有变化。米斯西里尔提出设置预警魔法符文的构想,卡兰希尔立刻追问施法材料的获取难度和维持成本,两人甚至会为某个具体位置的最佳预警范围进行争论。
就连讨论农业增产时也是如此。米斯西里尔提出轮作和改善土质的方法,卡兰希尔则会分享自己领地上精灵们使用的堆肥技巧,以及哪些作物在土地上表现更好。
他们的知识体系不同,却能在交流中相互印证补充。
米斯西里尔的每一个建议都建立在严密的逻辑之上,而卡兰希尔总能以对本地情况的熟悉和对政治现实的敏锐,为这些想法找到落地的方法。这种智慧上的碰撞与契合,让卡兰希尔对米斯西里尔的喜爱与日俱增。这位骄傲的费艾诺之子,从未遇到过如此能与他进行如此交流的存在。他看向米斯西里尔的眼神,逐渐从探究转变为尊重和欣赏。
就在村庄的重建初具雏形,卡兰希尔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将两人的一些共同想法应用到自己更广阔的领地管理上时,哈烈丝找到了正在与卡兰希尔一同查看新建粮仓位置的米斯西里尔。
“米斯西里尔,卡兰希尔,”她的声音平静,“请暂停这里的工作吧,我和族人们商量过了,沙盖理安承载了太多鲜血和悲伤。我们决定离开这里,向西迁徙。”
这个消息让卡兰希尔皱起了眉头。他向前一步,语气中带着遗憾:“哈烈丝,我认为你们可以留下来。这里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我们可以提供保护,你们也能成为我们防线的一部分。”他看到了这些人类的坚韧,看到了他们展现出的潜力,希望他们能留下来成为对抗魔苟斯的力量。
但哈烈丝摇了摇头:“感谢您的好意,卡兰希尔,但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不过,”她补充道,目光扫过已经开始飘雪的天空,“我们不会立刻动身。这个冬天太严酷了,带着老人和孩子在风雪中迁徙等于自杀。我们会在这里过冬,等春天来临再出发。我们需要这段时间做好准备,也需要时间好好告别。”
这个折中的决定让气氛缓和了些,卡兰希尔轻轻叹了口气:“我尊重你们的决定,也会确保你们在越冬期间得到必要的物资。”
哈烈丝转向米斯西里尔,语气诚挚:“虽然我们决定离开,但我仍然要感谢您,米斯西里尔。你教给我们的这些知识将帮助我们更好地建立新的家园,我们不会忘记这一切。”
米斯西里尔点头致意:“愿你们找到安宁的家园。”
随着哈拉丁人开始为过冬和来年的迁徙做准备,沙盖理安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卡兰希尔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似乎很珍惜与米斯西里尔相处的这段时间。在等待冬天过去的间隙,两人的交谈变得更加深入。
一次傍晚,他们坐在村庄边缘一块可以眺望远方山脉的大石上,看着哈拉丁人点燃的越冬篝火。卡兰希尔望着远方逐渐沉落的夕阳,忽然开口说:
“你知道吗,米斯西里尔,我们并非来自中洲。”他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们来自西方,来自大海彼岸的阿门洲,来自蒙福之地维林诺。”
米斯西里尔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卡兰希尔继续说着,描述起那传说中的双圣树。“它们的光辉无法用言语形容,维林诺的一切都笼罩在那光辉之下。”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米斯西里尔听着他的描述,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故乡某些早已失落的美好年代。“那听起来像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
卡兰希尔闻言,脸上露出复杂的笑容:“是啊,”他简单地应道,声音低沉下去,“非常美好。”
然而再美好的童话故事也会迎来结局,而每当话题触及那结局,触及他们为何要离开那片蒙福之地时,卡兰希尔的态度就会立刻变得含糊其词。他会突然沉默,或者生硬地转换话题。
米斯西里尔其实并非一无所知,在和阿瑞蒂尔一起游历时,她也曾偶尔提及阿门洲。但同样的,当米斯西里尔流露出更多好奇时,阿瑞蒂尔也会变得支支吾吾,最后只是笼统地说一句:“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结局不太美妙。”
此刻看着卡兰希尔眼中那深藏的痛苦与挣扎,米斯西里尔凭借其阅历,敏锐地意识到这位精灵王子心中压着一个沉重的秘密。
在一次谈话后,周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夕阳的余晖将卡兰希尔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
米斯西里尔看着他的侧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重担,卡兰希尔。”
他的声音很轻:“我尊重你的沉默,正如你未曾追问我的来历。”
这句话让卡兰希尔猛地一怔。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米斯西里尔。那双惯常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被一语道破心事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混合着感激与如释重负的神情。他没想到这个神秘的人类不仅拥有超凡的智慧,更有着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宽容。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情绪,再次深深埋入了那如夜幕般漆黑的发丝与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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