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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肚·十
长乘失联了三日,旁人还好,龙小满却陷入焦躁之中。
整整三日,她都感知不到神明的存在。如果不是长乘沉睡之前,告诉她别急,她能变成一把火球跑去洛阳将自己给炸了。
陈述带着小护和苏进在燕云城各处风水宝地上栽了两日的‘树’,今日好不容易干完了。山神大人说燕云城附近的风水不对,周遭气运全往城中蟾蜍口中流去,周遭乡下却越来越穷,直到土地里再也种不出庄稼。
他给陈述的是当年神农氏九穗稻的种子,在秋收前种下,土地自然就会肥沃来,用人命长出来的财,自然会通过新收的食物回到他们身体里去。
陈述伸伸懒腰,活动活动酸软的背,近些日子山里吃饭的人口暴增,今日要下山去买粮食了。
那盗贼夫妇被困于芥子山上出不去,一开始远远跟着陈述,后来又帮忙种九穗稻,跑前跑后忙了几日。今日见陈述要下山,这夫妇二人仿佛看见了生机,跟在陈述身后牵驴挂包一路吵吵闹闹下山去了。
吼月跳上龙小满的肩道:“这两人出去,怕是会乘机跑了。”
龙小满道:“无妨,事情已经了结,让他们自在去吧。”说完龙小满回头对芭蕉树下的阴影道:“倒是你,真不再见他一面吗?”
芭蕉树下阴影中跪坐着一名女子,她眉目婉约,面带哀愁,正是那日在幻境中的侍女,也是苏进那个书呆子的姐姐。
女子摇头:“不必再见了,见面也是平添哀愁。本就已经死了多年,何故再扰旧人不安。”
龙小满爽快道:“行。我到时候跟他说一声,就说你尘缘已了投胎去了。对了,你认识苑娘吗,她的魂魄应该是三年前到的高阳府的。”
女子愣住,她轻抚发上的红绳,从怀中取出一个胭脂盒子递给龙小满,低声道:“她已经散了,这是她留下说是给她阿爹的。”
那个女孩刚来的时候,魂魄其实已经很虚弱了,在私下的时候总是哭。被她注意到,于是去安慰女孩,才知女孩家中只剩下一位老父亲,知道她死去还不知道该如何难过。
那女孩其实没坚持多久就要散了,临走前,笑着将这胭脂盒子递给她,让她有机会带给她阿爹,没机会的话就算了。
死去的人其实会渐渐忘却生前之事,她怕忘了,一直带着女孩的头绳提醒自己,今天终于能将亡人的心愿交托,也算是一种了结。
待龙小满收下,在阳光照过焦叶时,树下的女子离去了。
龙小满要去张村,吼月百无聊赖跟着龙小满去。
她在张村村口拦住要去报官的老伯,跟上次一样,带着吼月去到老伯家里,帮他起火烧饭。
火光橙亮,龙小满取出胭脂盒子递给老伯,他颤抖的手接过无言半响,终于哽咽道:“小老儿冬天手上易生冻疮,苑娘.....苑娘孝顺,自从她懂事以来,每年都会给我做冻疮膏.......”
原来苑娘听说城中有个阿嬷冻疮膏做得好,好不容易磨得人家答应将方子给她。那日迁徙,她想起方子未拿回屋子去取,却不想与父亲从此阴阳两隔。
苑娘魂灵孤独的飘浮在世间,仍旧记得要给父亲做冻疮膏。
如今这冻疮膏,隔了三年,终于还是交到她父亲手里。
老伯捏着冻疮膏起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主屋面前堆着不少树枝,门上还上着锁。他搬开树枝,掏出钥匙颤抖的打开房门——屋内其实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在床上躺着一个白发稀疏的老人,已经死去多年了。
三年来,张村的人大多坚持不住投胎去了,只有他还执迷不悟守在这里,他将自己的尸体严严实实堵在屋内不见天日。假装自己还活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日的悲剧。
他叹口气,随着尸体曝光,这里的幻境渐渐褪去,他回头看了眼这间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屋子,这屋子已经陈旧腐朽,就跟他一样,迂腐又固执。
该上路了,他佝偻着背,就像离家远行一样,关上屋门。
龙小满一时有些不忍,叫住他道:“老伯,我家主人算过了,苑娘已经投胎再世为人,这一世,她能平安无虞到百岁。”
老伯笑了一下,漏出满口稀疏的牙。投胎之后,那已经不是苑娘了,但知道这个消息总算是一个念想,他掉过头一步一步走远。
告别老伯,她又去到山上竹林里,那个洞口已经被碎石堵住,吼月放妖火进去探查,明珠已碎,冰层消融,待到春来,这里的一切都会化为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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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满回到芥子山时,陈述他们已经点燃篝火。
小院里堆放着刚启封的木樨酒,桌上有刚出炉的烤饼,一只长着兔耳的少女在一旁研究小护洗葡萄,狐狸腼腆的坐在苏进身边。
苏进汗流浃背,这狐狸不知道发什么疯,要与他洗手做羹汤。看见龙小满从山道上归来时,他都快哭了:“龙姑娘!”
龙小满警惕:“!”
吼月从小满臂弯跳下去,它老早就闻见酒香了!今日必须用前几日特意买的玉碗装酒!
那夫妻二人进城以后果然乘机溜了,众人围坐在篝火旁,陈述面色微醺道:“高阳府此番过后,富贵底蕴要败了。”
那日在高阳县主府,绯绯一场大水带走湖中不义之财,随之一头四角白鹿自湖中跃然而起跟随绯绯脚步,它身后跟着一串流光,正是那些灵魂被拘役的少女,此刻终于能去往泰山投胎,开启新的一生。
那个倔强的少年李焕没有再回来。
天亮之后,小船停靠在岸边,无人敢接近。直到一位美貌妇人推开众人抱起李烔。
“她直接抱起李烔回娘家去了,这几日传来消息,说她要同夫君和离。”
“高阳县主李晏疯了,她抱着一副白骨说那是她儿子。老夫人病了几日也没人在床前伺候,家里的各房老爷门正闹着分家呢!”苏进有些唏嘘,繁华富贵过眼云烟,顷刻间就塌了。
龙小满笑:“苏公子以后有何打算?”
苏进:“姐姐投生去后,小生再也没有挂念。小生不才,打算来年春后赶往洛阳考取功名。”
龙小满转头接住吼月飞过来的玉碗,喝了一口,又问:“苏公子可有意续一段妖缘?”
苏进惶恐:“龙姑娘莫要拿小生开玩笑!”
龙小满一笑,端着碗起身,路过狐狸时意味深长道:“小狐狸,姻缘是强求不来的。”说完又去抢绯绯的葡萄,惹得绯绯敢怒不敢言。
兔子跟醉醺醺的吼月又因为月饼加什么馅儿好吃吵起来了,兔子认为香草馅儿好吃,吼月仍旧坚持小鱼干儿第一,让陈述评判!陈述头都大了,偏偏小护不放过他,加入其中高声道:“烧鸡最好吃!”
陈述望天,心想:当娘好累啊。
一群人闹到太阳下山。苏进有些醉了,趴在桌上,口中尚且在喃喃自语:“狐仙大人,莫要戏耍小生.......”
龙小满拍拍苏进的肩:“苏公子,醒醒,天黑了,当归去了。”
苏进惊醒,见面前的女子拿着团扇在他面前一扫,酒意顿时去了大半。再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他站起身朝龙小满行了一礼:“龙姑娘,此番多有叨扰,在下告辞。”
苏进走出山门,心中突有所感,此番一别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不由得停下脚回头看去,龙小满在小院内朝他挥手,口中似乎说了句:回去吧。
苏进低头一笑,转身踏入归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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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内人仰马翻,小狐狸随着苏进离开悄悄跟着他去了,龙小满绕过众人,提着酒壶来到蕉叶下,喝了一口木樨酒,入口绵柔,香气醇厚,让人饮之忘怀,是难得的好酒。
只是酿酒的人,不知还要睡到几日。
龙小满躺在躺椅上,将团扇盖在面上。她面色微红,到底还是有些醉了。吼月吵架吵累了,跑过来趴在她膝盖上,她摸了摸吼月的头,小东西渐渐起了呼噜声。
这时,一只蝴蝶飞过来,吼月胡须一动,睁开琥珀般的眼睛,仍不住伸爪去捞蝴蝶!这蝴蝶甚是灵活,几次三番穿过吼月毛茸茸的爪子,惹得吼月眼红!吼月喵了一声,从小满膝盖上跳起直接扑向蝴蝶。
龙小满懒洋洋躺在椅子上,耳边是吼月捉蝴蝶渐行渐远的声音。
又忍不住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面上的团扇被人挪开了,衣袖拂过时一股熟悉的冷香笼罩在鼻尖,她嘴角一抿,笑意几乎控制不住自嘴角蔓延出来。睁开微醺的眼,她的神明正拢着袖垂首看她。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长乘挑眉看她:“喝醉了?”
醉鬼伸出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倔强反驳道:“没有喝醉。”
长乘捏着她葱段般的指尖:“没有喝醉怎么记得叫夫君?”
龙小满嘻嘻一笑:“你本来就是我夫君!”
长乘拂开她脸上的发丝,感慨道:“有些人啊,喝醉才喊夫君,醒了就只喊神君。”
龙小满:“??”
“那我和你夫君,你更喜欢谁?”
龙小满:“!!!!”
《金蟾肚》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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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个设定,当年龙小满陷入梦中时,做了个美梦,神明其实知道,神明也参与其中。
但是龙小满不知道她的神明知道。
所以清醒的时候只敢喊神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