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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节的修罗场
乞巧节这日傍晚,霞光满天,为京城披上一层温柔的绯色纱衣。
阿也兴致勃勃地来邀时桉同去游玩,说是外面街市早已热闹非凡。时桉拗不过她,也被窗外隐隐传来的喧嚣所吸引。作为一名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她对古代真实的乞巧节民俗充满好奇,便欣然应允。
二人刚走出顺天府侧门,便见一架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门前。一位身着鹅黄绫罗宫裙的少女正由婢女搀扶着下车。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明眸皓齿,肌肤胜雪,一双大眼睛灵动剔透,宛如初绽的迎春,甜美可人。
她见时桉从府内走出,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审视与好奇,扬着下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顺天府?你和我文山哥哥是什么关系?”
这连珠炮似的、颇有些失礼的问话让时桉一怔,心中暗自吐槽:这古代贵女怎么如此直接?
见对方气度不凡,又与林与之相熟,她心中莫名一紧,下意识不敢透露自己借住府中的实情。略一思索,她低声回道:“回小姐的话,小女子是醉云居的茶点师,特来给林大人送茶点。”
“茶点?”少女蹙起秀眉,略带娇憨地歪了歪头,“什么时候文山哥哥对吃食感兴趣了?他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她狐疑地打量了时桉一眼,似乎并未完全信服,却也未再追问,只轻轻“哼”了一声,便提着裙摆,带着几分雀跃径直往府内走去,不再理会时桉。
跟在少女身后的婢女经过时桉身边时,刻意停了一步,带着几分倨傲低语:“那位是峮儿公主,陛下最疼爱的女儿。你莫要冲撞了。”
峮儿公主……时桉的心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揪紧,泛起细密的酸涩。金枝玉叶,真正的天潢贵胄——这身份放在现代简直是顶配中的顶配,与林与之那样的朝廷重臣,确是门当户对。
“时姑娘,我们走吧?”阿也的呼唤拉回了她的思绪。时桉勉强笑了笑,随着阿也汇入了街上摩肩接踵的人流。
与此同时,顺天府书房内,林与之见到不请自来的峮儿公主,眼中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诧与无奈,下意识便要寻借口避开。
“文山哥哥!”峮儿公主却像只灵巧的蝴蝶,轻盈地拦在他面前,巧笑嫣然,“我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啦!”
林与之眉头微蹙,语气疏淡:“公主殿下找微臣有何要事?”
峮儿也不绕弯子,打开话匣子,声音清脆如黄鹂:“前些日子父皇说我太跳脱,要我好好学学女工,看看《女戒》,若我能坚持一个月,便许我一个小愿望。你猜我怎么说的?”她眨着大眼睛,故意卖了个关子,见林与之面无波澜,才自顾自接道:“我说,我要让文山哥哥做我的驸马!”
林与之瞳孔骤然一缩,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峮儿见状,“噗嗤”一笑:“瞧把你吓的!父皇说这不是小愿望,不许。所以啦,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求父皇让文山哥哥陪我过这乞巧节!看,我可是带了圣旨来的哦。”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明黄的卷轴,“父皇说了,没有这道圣旨,哥哥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脱。这下你可不能拒绝了吧?”
林与之望着那卷圣旨,心中暗叹。君命难违,他只得躬身道:“微臣……遵旨。”
只是,他心底深处真正想见的那个人,此刻又在何处?
街上灯火如昼,人声鼎沸。时桉与阿也随着人流缓缓前行。各式各样的花灯、精巧的乞巧玩意儿,在她这个现代人眼中无不新鲜有趣,让她暂时忘却了烦忧。
阿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笑,时桉也渐渐被这纯粹的热闹氛围感染,唇角不自觉地漾开浅浅笑意。
然而这笑意下一刻便凝固在脸上。
前方一座装饰华美的石桥上,她赫然看见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林与之,以及那位娇俏明媚的峮儿公主。公主一手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正仰头对林与之说着什么,笑靥如花。而林与之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时桉心想,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是这般疏离……可突然间,那夜他毒解后凝视着她告白时,那双深邃眼眸中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与灼热,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她赶紧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回忆。
桥上的林与之似有所感,目光越过熙攘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桥下的时桉。他的视线默默追随着她的身影,平静无波的外表下,藏着无人知晓的波澜。
时桉心绪纷乱,不知不觉被阿也拉着走到了城中有名的望月亭附近。远远望见亭中立着一道熟悉的翩翩身影——杨帆。时桉这才猛然记起,这位自诩风流的才子曾单方面约定乞巧节在此相会。她顿感头痛——这种古代桃花债让她这个现代社恐实在招架不住,正要拉着阿也悄悄转身避开,却被眼尖的杨帆发现了。
“时姑娘!”杨帆快步迎上,手摇折扇,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自信笑容,“小生就说与姑娘有缘,姑娘定会前来赴约的。”
时桉无奈,只得福了一礼:“杨公子误会了,我只是路过……”
“桉桉今日已与我有了约定,劳杨公子久等,实在过意不去。”一道温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时桉回头,只见长渊不知何时已来到身边。他今日身着月白长袍,更显儒雅清贵,对着杨帆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们一同过来,便是想告知杨公子,不必在此空等了。”
杨帆脸上笑容一僵,随即不服气道:“长渊兄此言差矣。乞巧节相约,讲的是你情我愿。你说是与姑娘有约,可问过姑娘的意思了?我不信!”
时桉看着眼前这两位放在现代堪称顶尖精英、男神级别的公子竟为自己在此争执,若她还是刚穿越时那个只看脸的自己,或许会暗自窃喜。但此刻,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只想立刻逃离。她拉了拉阿也,低声道:“我们走吧。”便自顾自沿街前行。
她这一走,长渊和杨帆立刻停止了言语交锋,默契地一左一右跟上,宛如两位尽职的护花使者。
“桉桉,你看这支玉簪,清雅剔透,与你甚是相配。”长渊在左边的首饰摊前停下,拿起一支素雅的白玉簪,目光温柔。
右边的杨帆见状,立刻在相邻摊位买下一只鎏金嵌宝的手镯递过来:“时姑娘,玉簪虽雅,却不及这宝石手镯华贵衬你。区区薄礼,还望笑纳。”
长渊不语,走到前方的胭脂铺,选了几盒时新的口脂与香粉。杨帆不甘示弱,转眼又买了串更贵重的珍珠项链。
“桉桉,尝尝这蜜饯果子,甜而不腻。”
“时姑娘,尝尝西域的胡饼,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你来我往,将买来的各式小食、玩意儿不住地往时桉和阿也手里塞。长渊与杨帆自己早已腾不出手,引得周围行人纷纷侧目。阿也抱着一堆礼物,哭笑不得。时桉被夹在中间,左耳是长渊温声软语的关切,右耳是杨帆热情洋溢的赞美,只觉进退两难,脸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被“霸道总裁”和“暖男学长”左右包围的戏码,体验感实在过于强烈,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感到窒息。
这戏剧性的一幕,尽数落入了不远处正陪同峮儿公主游玩的林与之眼中。他负手而立,面色沉静如水,唯有那双深邃眼眸,在看见长渊与杨帆对时桉大献殷勤时,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不悦。
“文山哥哥,你看那边好热闹呀,”正在把玩一盏兔子灯的峮儿公主扯了扯林与之的衣袖,声音依旧甜美。
林与之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身旁的公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市井喧嚣,不足为奇。公主,若喜欢,可要前去一观?”
乞巧节的灯火璀璨,人月团圆的美好寓意,仿佛成了一种无声的讽刺,映照着他内心无处安放的矛盾,古代士大夫不该轻易显露、却真实存在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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