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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
萧问怡一拍案几站起来,豪气冲天道:“今日我就进宫去问问陛下秋猎的安排。小衡你等着我。”说完风风火火往外走了。
萧执衡还没应话,萧问怡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只好静待她的好消息,刚好他也回府等一等看看识风打探的情况。
识风也带来了好消息:比起魁梧大块头和弱不禁风美男子,一般女子更喜欢肌肉匀称的,喻有思应当就是如此。
这实在算件好事,一则萧执衡自己也不喜欢魁梧的体型,二则离秋猎不剩多少时日,他就算每日接连锻炼也无法短时间练成那样。
不过训练不可疏忽,为了让体型更好看一些,萧执衡决定此后每日加练半个时辰。
承雪挑眉颇为得意:“我的话术好用吧?不然人家姑娘也不能你问什么答什么。”
识风点头再摇头:“但你去问她不会说。你看着太会骗人。”
“啧,你个呆子还会反驳我了。”承雪将手搭在识风肩上,笑道:“有我们齐力,我出谋你出力,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萧执衡无情道:“别说笑了,都和我一起加练。”
……
萧执衡没有再送信来,也没有再想见她。
喻有思难免有些失落,但她心里清楚,这一天或早或晚,总会到来。早结束,好过纠缠得让两人都痛苦。
喻父曾经感叹,喻有思的好心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是难能可贵的。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将世道看得太清楚明白,却又无力更改,如果放不下只能嗟磨自身,而深情太过,难免一生被情字困住。只有看得清楚,不被蒙蔽,又不过于执着,强求一些注定失去的,才好活得洒脱。
喻有思有时觉得自己凉薄,有时又觉得父亲说得对,这样很好。
就像如今,不过几天,她已不再为萧执衡难过,只是偶然想起他会有短暂的惆怅。
听闻圣上已经下旨开恩科,临州案已彻底了结,学堂也重新开放了。
上学说不上多有趣,但确实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喻有思听夫子讲课听得认真,就不觉得时间难熬,日子如流水一样平稳逝去,连带着抚平她心里隐秘的创伤。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江奉娴每日按时到学堂,没有缺席。她依旧坐着靠前的位置,身子挺立,一如往常倨傲的模样,似乎右相被责罚之事没有带给她半点影响。
喻有思想起商船上行凶众人挥剑的利落毒辣,如果他们是右相派出追杀萧执衡的人,那这件事情一定不会就此结束,也不该让右相能逃脱责罚。到时,江奉娴会是什么下场?
喻有思不同情江家,却为可能的结局叹息。
人性复杂她早已见识,但还是感慨,为何恶人恶行恶举,永远无法断绝,为何世间不平事,亘古至今轮回上演。
下学后,宿新瑶邀喻有思下棋:“有思今日可有空,不若与我对弈几局,打发时间?”
喻有思有些诧异,不过欣然同意:“表姐相邀,自然是有空的。表姐喜欢下棋?”
宿新瑶坦然摇头:“一般。琴棋书画,虽然我都学了,但要论起来,我其实也只喜欢一个书罢了。只是我见你,成日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家中,是不是不适应京中生活,才不愿出门?怕你独自待得发闷,才想和你下几局棋,添几分乐趣。”
这可是个大误会。喻有思就不爱出门,确切来说,是不爱在城内乱逛。无论是临州和上京,其实城中铺子也就那些,无甚新意,各处大街小巷也长一个样。她也不爱看戏听曲,府外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更何况前段时间正因为萧执衡神伤,近日释怀许多,才有精力给自己找点事做。
“表姐误会了,我在临州也是如此,不爱出门。”喻有思有些羞赧,“而且我近日,找到了新的乐趣,我在给话本画附图。”
宿新瑶非常好奇,央求喻有思让她看一眼。
回府后,喻有思带着宿新瑶到书房里,取出几本她画好的话本来给宿新瑶:“画技粗略,表姐随便看看,可别笑我。”
喻有思将配图都夹在对应的页面内,因此现在一本书膨胀得快有两倍那么厚。
前面两本游记,喻有思是按照文字描述的风景想象着画出来的。宿新瑶细细翻看,边夸道:“画得真好,让我也去到当地看一看了。有思日后想去这些地方吗?”
喻有思自然是想的,但这些地方天南海北的,行路艰难不说,路上必定有不少危险,因而她也只是想想,画画图,就权当自己已然去过了:“近处还好说,远的地方想去一趟多不容易啊。表姐可不知道,坐一个月商船有多无趣。画过了,也算我去过了。”
舟车劳顿确实艰难,但近处风光可以去寻一寻,宿新瑶暗暗将此事记下,继续往下翻。
最后是几本薄薄的话本,里面夹的纸上喻有思画上两个夸张变形的小人,像说唱俑一样头大身短。喻有思将女小人画得精致,男小人却极尽敷衍,眼睛只像芝麻一样画上一个小黑点。
宿新瑶觉得好笑:“这小人怎么画成这样?”
喻有思探过头看一眼,表情厌恶:“这个人是个负心汉,坏得很。”
难得见到喻有思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宿新瑶失笑。不过寻常话本多是这些负心汉另娶的故事,宿新瑶试探问道:“有思平日喜欢看话本吗?”
喻有思哪里能说她看话本是为了学习如何与男子搭话,只能含糊说:“看的,但看这些话本看得生气,怎么都是穷书生带着富家小姐私奔,科举后出人头地抛妻另娶,都是人渣。”
“是啊,都是一些屡试不中的臆想之作。”宿新瑶非常赞同,她最开始看到的时候气得食欲不佳,“我也是看这些太气恼,于是自己尝试着写了几篇后续,写出乐趣来又再多写了几篇,不如有思替我看看写得如何。”
“当然好啊。”喻有思简直迫不及待。
宿新瑶带着喻有思到她自己的书房去,从书架高处取下一叠手稿,有些已经泛黄,看着略显陈旧。宿新瑶将其递给喻有思,解释说:“这是我陆陆续续写的,写完也算出了口气。这手稿丢了不舍得,留着却也无用,索性就一直放在书房里。”
起初几篇能看出是话本的续集,开头就是被抛弃的富家小姐状告负心汉,让他新娶的官家小姐也看清他的真面目,官职被革功名被除,落得个穷困潦倒的失意结局。算不上有什么新意,更多只是为了解气。
后几篇全然不同了,笔力篇幅都更集中在女子身上,写她识破情郎的丑恶面容,写她悲伤愤怒过后如何鼓舞自己,写她或喜或悲的坚强一生。
喻有思觉得宿新瑶写得极好极新颖,比市面上无病呻吟伤春悲秋,或者翻来覆去的男子臆想之作要好得多,可惜却明珠蒙尘,无人欣赏。
多么可惜。
喻有思想到好主意:“表姐,我有家画坊,平素也卖些书册,不如将你的手稿誊抄几份,放于铺中售卖可好?”
知道宿新瑶可能心有顾虑,喻有思想得周全:“这画坊是在我的名下,表姐的书由我带去,旁人不会知晓,便对声名无碍。如此好的故事若只能束之高阁,岂不是太可惜了。表姐意下如何?”
此前宿新瑶未曾想过将自己的书稿售卖,这下听喻有思提议,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书写得多好,能被很多人看到。但或许有那么一二位小姐,也如同从前的她,想看些新鲜的呢。
恰逢开恩科的旨意已下,许多家境贫寒的年轻读书人将入京赶考,喻有思征得宿新瑶的同意后,打算让画坊租工将这手稿誊抄几份,再进行售卖。也算是给他们提供一点微薄的酬金以供谋生。
眼见时日尚早,择日不如撞日,喻有思打算今日就把手稿送去交给严掌柜。宿新瑶有几分忐忑,又被喻有思夸赞得不好意思,决定闲暇时继续写下去。最差不过是孤芳自赏,左右她在家中闲着无事,只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罢了。
画坊离宿府不算远,喻有思带着银丹一起出门,不多时就走到了。
严掌柜见到喻有思来很是惊讶:“小姐今日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事?”
喻有思将手稿交给他,轻笑道:“没有大事,不过想让你找人将这份稿子誊抄几份,再试试能不能卖出去。若是卖不出去也无妨,在店铺中放着就是了,只是想碰上能赏识它的有缘人。这事情还请办得隐秘些,万不要让人知道来处。”
严掌柜收好手稿,郑重应下。
吩咐好喻有思就打算回宿府了,临出门时,画坊里进来一位剑眉星目的俊美书生,布衣洗得略有些发白,袖口起了毛边,手里抱着几卷画纸,不疾不徐地走向柜台。
喻有思和这位书生交错而过,出门的那一刻喻有思心中划过一个念头:这好像是真正的清贫貌美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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