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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发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夜色已晚,正是寒冬,街上清清冷冷,还悠闲地走在街上的,也只有二人。
待离了赌坊一条街那么远后,宁为雪方开口,问,“万宁镇和裴家……”
裴情之面色不改,打断道,“都是我猜的。”
宁为雪嗯一声,看来裴情之似乎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他向来有分寸,有的事该问,有的事不该问,尽管对象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裴情之。
沉默地并肩向前,街道很安静,好像天地只有他们两个的存在。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裴情之轻轻问,
“他们这样说你,你不介怀吗。”
宁为雪歪歪头,“嘴长在他们身上,想说什么,也与我没关系。”
想了想,他又道,“况且,他们说的也是真的。”
“宁师弟。”这一声唤得很忽然,声音平平,却又几分正式感。
“嗯……?”宁为雪游疑,在他的经验里,当一个人忽然很正式地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其中必定有诈。
“不能是真的,”裴情之偏头,朝他温吞一笑,“你得赢,赢了我分钱给你。”
月光把他的笑,点缀的如同蓦然一亮的刀锋,晃得宁为雪一愣,无缘无由,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他心中冒出,如果不是那个狗作者,裴情之明明是不输裴彻的。
宁为雪回过神来,很认真问,“我就不能躺吗。”
“躺是何意。”
“就是……偷懒。”
“不能。”
“暴君。”
裴情之和蔼说,“钱分你。”
“可是……”宁为雪想了想那袋沉甸甸的灵石,姑且道,“也行。”
宁为雪回到客栈,躺在床边的软塌上,把小被卷得紧紧的,盖在身上。此地虽远不及守一剑宗冷,但不像守一剑宗内部会有遍地的灵炉取暖。
他取出裴情之给的书册,翻阅起来。
传闻,千年前,仙魔纷争、人间大乱。拂雪仙君、裴家老祖,连同几位修仙界正道领袖,站在山巅,一夜坐谈。创立青云榜,嘉奖在仙魔纷争里出力颇多的修士。
当年魔君大败,人间太平,青云榜的存在也就不重要了。后经由裴家老祖牵头,青云榜成为青云大会,由几个正道大势力轮流当东家,为初入修仙界的少年人们,提供一个历练、扬名的机会。而今,青云大会已经不知举办了多少年,也不知有多少豪杰在青云挥出他们在修仙道上的第一剑。
宁为雪抚摸着书页,翻至下一页。
青云大会分两轮,第一轮分五部,曲、医、书、棋、斗,人各有道,设立这五部原因据是为了不分何种修士,尽量收纳一代少年英豪齐聚一堂。
各部争出前十,再进入最后一轮。
手册先是按综合实力,排了前五十名,也就是他们认为会进入青云大会最后一轮的。
首当其冲,排在第一的是裴情之。
“霁风朗月裴情剑”,光是二十岁结境这一成绩就不知道让多少人为之仰头。天上群星璀璨,无疑,裴情之是最耀眼的那枚。宁为雪的指尖,轻轻点在裴情之三个字上。
…
上辈子不是这样的,上辈子的裴情之没有来参与青云会,手册上自然不会有他的名字。
那时他被千夫所指,被指认为嫉妒裴彻的伪君子,被罚在后山的洞窟里思过。洞窟设下结界,断绝灵气,让里边的修士形同凡人。于是只能干凡人干的事情。
宁为雪记得他那时候喜欢坐在桌子上,垂头看裴情之写字。
不练剑、不看书,只是写字。
写满整页整页的游记,守一山何处有暖泉,何处冬景最好,何处春花开得最烂漫,何处秋月最明亮。宁为雪不知其意,只是看,看到裴情之写到最后,落笔,敬守一剑宗师兄弟。那时他恍然想起,噢,裴情之似乎答应过某个新入门的弟子,写一则守一山游览指南放在芥子书楼供人借阅。
看完这句话,宁为雪站起身,转头就走,自顾自生着闷气。他替裴情之不甘。
因为他知道,这本游记不会被谁记住,裴情之在这之后,只会众叛亲离。谁在乎他写过什么游记,谁在乎他当大师兄时做过什么事。宁为雪生气到明知裴情之听不到他说话,还是转头对裴情之的寂寥的身影说,对他们那么好干什么,到头来他们还不是讨厌你。
…
排行第二的名字却很陌生,姓李名奉,来自闲里宗,所使的是刀。
能排在裴情之之下的,自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宁为雪检索了一下记忆,对其的印象很淡,记不起便不想了。
他简单看完这本册子,从上到下都没有看见自己名字,不禁纳闷几分,连陆明简的名字都在其中,居然没有他的——但他也不过度纠结。只是合上书册,收入怀中。
…
青云大会的报道时间开始,凡参与者,手持青云锁前往万象天阁,便会另外安排住处。
裴情之在门口等了宁为雪许久,却迟迟不见宁为雪出门。最晚起床的陆简明都来找他,问,宁师兄呢。
他停在宁为雪房前,敲了敲门,冷清而澈明的声音隔门响起。
“进。”
推开门,梳妆台前,宁为雪抓着打结的头发,和裴情之对视。
宁为雪:……
丢脸丢大发了!宁为雪面无表情把脸转回镜前,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宁为雪琢磨多多少少也算是个盛会,便早早起来,想梳个端正一点的发髻。从前,他只是简简单单把头发挽起,挽多了,便觉得复杂一点的也能胜任。
结果没想到头发越梳越乱,梳到现在,估计都打成蝴蝶结了。
身后传来轻轻一声笑。
宁为雪纳闷,“你在取笑我是不是。”
“不是。”
“我不信。”
“那就是。”
“……”
裴情之上前,梳子和头发缠在了一块,他轻轻撩起他的长发。宁为雪的长发好似绸缎,入手光而滑,他一点点解着打结的发,怕把宁为雪扯疼,所以解得很慢。
宁为雪说:“实在不行,就剪掉吧。”
裴情之不说话,依然在认真地解着,自是不能剪,好看的东西招人怜惜,漂亮的长发,当然不能剪得七零八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拿起梳子,替宁为雪梳头,他梳得也很慢,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宁为雪愣愣地看着铜镜,裴情之修长的手,极其灵巧地为他梳了个发髻。
宁为雪自是好看的,只是从来头发梳得随意,狂放似野仙。但在裴情之的手下,就好像哪个大门派里藏了许久的人间仙,面容冷然、高深莫测。
他差点没骂出一声我草,大师兄就是厉害。他那么想,也那么说了。
“厉害。”宁为雪感慨,裴情之轻飘飘睹他一眼,从自己的发上摘下一个发簪,插在宁为雪的发间。
裴情之说:“走吧。”
二人出门时恰好遇到祝灵均和叶真真手挽着手路过,这两个小女孩一见如故,才没几天就熟得像多年朋友。
祝灵均见了二人同时从房中出来,愣了愣。再下一刻,她的目光落在宁为雪的发间,满眼惊疑。
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二人之间游来游去。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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