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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安
想法是想法,真把纸条按在镜子上,真让手掌与冰凉坚硬的镜面相贴,我还是下意识攥紧黑伞。
黑伞的阴影将镜面完全笼罩,镜子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我架在肩上的黑伞——没有血字。我抬头一看,纪夜的名字还好端端地写在伞上。下一秒,伞轻轻颤动,纪夜压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等会,安出来了!”
“那你怎么能——”
后半句还没出口,我一低头,就对上一张黑白分明的虚线纸脸。安立在镜中,背景幽深,不知通往何处。一只虚线纸手已经抬起,隔着镜面与我的指尖相贴,另一只手还抱着个虚线牌子,牌子里“围观”二字平淡到刺眼。
视线下移,我发现她下半身边缘像被橡皮擦擦掉一些似的,再下移,我看到折起来的纸条静静地躺在地上。我这才发现掌心空了。我刚刚本能地松了手,而安没有拿纸条。她只是用没有高光的纯黑眼睛直勾勾地对着我,嘴还是-.-的样子,虚线牌子却“唰”地翻转,变成两个潦草的字。
「让开」
我试探性地退了一步,低头瞟了眼,纸条还折着,没被打开。安还抱着“让开”牌,眼睛却威胁地眯了起来——具体地说,她眼眶横线从二变成=了。我又退一步,弹幕却突然浮现,挡在安脸上:
「万俟轩:你该往旁边让」
我扭头一看,万俟轩带着沉稳的笑意,沉静地站在一旁。我定了定神,往旁边走了几步。安迅速淡了下来。等到镜中我的身影完全离开,镜子映出的,就只有正常的教室场景:
前排的同学打了个哈欠,后排的男生正在橡皮上戳洞,安无影无踪。她出来了?我仔细环顾四周,刚要寻找,就被旁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同学们注意啊——”
我一转头,那声源刚写完了公式的最后一行,开始讲解——原来是老师在讲课。纸条还静静躺在地上,我悄悄地朝它挪了一小步,就听到万俟轩了然的声音:
“你会为安紧张,就证明她不在。镜子里是异空间,认知干扰传不出来。”
“那她怎么……”
“说明雨跑没影了,没人善后,安不敢出来呗!”
黑伞猛地震了一下,纪夜的声音从中空的伞骨里传出来,听着有点闷。
“别看雨走那么慢,在镜子里,她要是铁了心逃跑,就跟装飞毛腿似的,想追都追不上!”
“这么说话,安不会听见吗?”我压低声音,脚却大胆了一些,几乎伸到镜旁。
“都说了是异空间——”
“那她明显看到我了。能看到画面,不能听到声音?”
我把黑伞往后架了架,免得撞上镜子,试探性地往镜前一迈。挡在镜前的瞬间,安在镜中浮现,手中的“让开”牌还晃了晃,像在抗议。纪夜的回答恰在此刻响起:
“毕竟是镜子嘛,她还是能看到镜子外的场景的——仅限镜子照出来的那块。”
所以,她举“让开”……是因为我挡视线了?
我心思一动,故意蹲下,安瞬间消失。我捡起那张纸条,站起身来,安又瞬间浮现。她沉默地举起手中牌子,挡住了半张脸,那“让开”也像被笔描过几回似的,又粗又黑。我却故意把伞拉得更近,几乎把镜面完全罩住。安的发丝散开了,墨色发丝有如活物般前伸,警告似的敲上镜面,然后一缕一缕贴了上去,眼睛的黑色也深了一层。这么对峙了几秒,我轻声开口:
“我现在,还能察觉到安的存在。”
“说明她就是不敢出来呗!”
黑伞一晃,伞柄末端撞上镜面,像是被黏住一样,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镜子晃了晃,突然说话了:
“好了,现在镜子的这一面被我封住了!”
熟悉的声音让我稍微放松了些。是纪夜!
“你又换了个附身对象?”
“我留在这里,封住她。你打黑伞走就行!”
“封得住?”我还是有些不确定。
“她只能让大家把她当普通人、普通东西——可是我禁止所有人、所有东西通过!哦对,韩敬可以出来,可她又不能让人把她当韩敬。她的能力是隐匿,和雨不一样!”
“雨确实不在。纪夜处理就行了。我们走吧。”万俟轩温声说。
“可是我的纸条……本来就是写给安的。”
我低头,慢慢展开掌心的纸条,翻到镜前:
「安,如果你要到离开才能被我记住,那我可以给你留言吗?」
安发丝收了收,字牌变成一个“?”。我刚想开口,镜中影像突然闪了闪,变成我举字条的画面,可又有哪里不对似的。我定睛一看,愣住了:
“等会儿,镜子里的字,怎么是正的啊?”
“当然是我给你正过来了!”镜子没好气地开口,“你也知道应该是镜像反转啊!她看到的就是这个,可不得给你打问号?”
画面转回时,安已恢复最初的模样:-.-的嘴巴,纯黑无光的眼睛,二的眼眶,自然垂落的黑发。唯一改变的,只有字牌。那是一个硕大的——
「不可以」
我刚刚看清字牌,那字又快速一变:
「让开,你挡到我了」
我故意放慢动作往旁边挪,眼睛紧盯着她。果然,障碍物一移开,她没被挡住、能被别人看到的地方就虚了起来。我又往回一站,不仅人回来了,还故意把伞再仰高了些,严严实实地遮住镜面,安的身影果然又在阴影罩住的地方浮现。只是这一回,她的眼睛收成一条线,让整个表情变成工_工型,看起来是真的很嫌弃。
「还不走?」
“你不也没走?”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见安毫无动静,才想起我们隔着镜子。当着纸片人的面,就算知道她听不到,我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对了,你们有办法帮我传话吗?
镜中顿时出现显眼的血字,把我吓了一跳。我仔细一看,那写的居然是,“尤佳:你不也没走?”还没忘给我冠名啊!那血字末尾还往下淌了一点,倒显得我在恐吓似的。
再一看,安打出问号,干干脆脆地翻了个面,把只有空白的背面转给我。我尴尬地盯着安的空白背面,听到镜子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咳,用这字体不是我故意的!是跨空间传信息难度比较大,得遵守超能力的规则!”
“规则?”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做难的事得扮演?”
都是炫彩弹幕看多了,我差点忘了纪夜鬼熊,不对,附身鬼的设定了。
“鬼正常在‘不该有字’的地方写字就是这画风!我本来还想加个后期来着,结果忘了这是跨空间通信,就,不小心……”镜子支吾起来。
“我的后期都是幻觉,伞又没碰到纸人,加不上的——不然肯定给你选个酷帅的字体。”
万俟轩有些好笑地在旁边接了一句,又温和地补充道:
“其实就算字体正常,安也会拒绝的——安诞生在觉醒者们离开安璃梦之后,她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温柔。”
“对呀!你以为我们就没想过撬安璃梦墙角,跟监管者交好吗?”镜子的声音闷闷地。
试过了啊。
我垂下视线,盯着手中字条。
我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想法。挡都挡不住、甚至可能无处不在的监视者,能搞好关系总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最开始会想起她,还是有一点雨的原因的。
“那看起来……得试试原来的方案了。”
“原来的方案?”镜子奇道。
“我一开始只是想,我还没执念到冒着危险找雨,可连传话都放弃,总有点不甘心。或许安能找到她。我不知道安在不在,所以,才说交给命运。”
我展开纸条,把边缘压到镜前,又拉开黑伞伞柄,让伞柄末端碰到纸条。
“可安既然是安璃梦的切面,忽视她自己的愿望,只把她当成找另外一个人的工具,肯定要失败的。”
“所以你才标明纸条给安?”镜子恍然大悟。
“是啊,必须琢磨一下,安想听的,会是什么话。帮我传张纸条吧。纸条上写——”
“安,你是个关心雨的好姐姐。我不想让雨难过,也不想让你因为雨难过而难过。我跟雨的事,你会不会管?”
纸条变旧了几分,甚至开始发黄。血色的字迹蔓延在纸条上,让纸条显得跟个警告信似的。我犹豫着收了收纸条,却没扯动。它像是黏在镜子上了。
“要不,还是让我自己写字吧……这也太……”
“可这就是传纸条的办法。”
“一定要写成这样?”
镜子晃了晃。
“毕竟是跨空间传纸条嘛,我们又是鬼。鬼故事里镜子总是能照出鬼物对吧?换句话说,只有变成‘鬼物’,纸条才能自由出入镜子。”
“那至少加上说明……”
“你仔细看,我没加吗?”镜子没好气道。
我一低头,才发现血迹打完我说的话后,还加了一段:
(附注:用这个字体这个颜色真不是要吓你!是鬼只能这么写字了!给你画朵小红花!?)
我轻轻一推,纸条毫无障碍地掉进镜中,飘飘摇摇地往下落。安还用白纸背对着我,一缕墨色发丝却在幽深的黑色背景里悄然延伸,抓住那飘落的纸条,拖了过去。白纸人形背对着我,我屏住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那纸条忽的就飞了回来,被那黑色发丝捆着,卡在原来递纸条的地方,一半露出镜面,一半还在镜里。我轻轻一拉,就把纸条拉出镜外。
纸条上,只多了一个字。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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