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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魔女
利亚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环顾四周,先是冲出去倒了杯温水,笨拙地扶起玲王喂他喝下几口,又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找医药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体温计……退烧药放哪儿了?你这家伙,平时东西收拾得那么整齐,关键时刻怎么……”
他终于找到药箱,拿出电子体温计对着玲王的耳朵滴了一声。
38.9℃。数字跳出来的瞬间,利亚姆倒抽一口凉气。
“听着Mikage,”他蹲在床边,前所未有的严肃,盯着玲王因高烧而湿润迷茫的眼睛,“你给我老老实实躺着。我这就给俱乐部打电话,然后去弄点吃的。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睡觉喝水然后出汗,把那些该死的病毒都给我赶出去,明白吗?”
玲王似乎想反驳,但虚弱的身体让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睫毛因为不适而微微颤动。
利亚姆抓起手机走到客厅开始拨号,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扇虚掩的卧室门。直到房间里传出玻璃破碎的声响,利亚姆立刻放下手机过去查看。
“老天!你怎么搞成这样?”他抱头惊呼,地板上是玻璃杯的碎片。
“我……刚才想去拿杯子……”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玲王,让他不得不弯下腰痛苦地捂住胸口。
“混蛋,你这种大少爷不是应该连生病都很优雅吗?”利亚姆不由分说,几乎是半抱着把玲王拖回床上,笨手笨脚地给他掖好被角。一边手忙脚乱地倒水一边忍不住数落,但显然担忧远多于责备。
玲王昏沉地躺着,感觉到利亚姆用冰冷的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动作笨拙但小心翼翼。他能听到室友在压低声音打电话,大概是替他向俱乐部请假。
“……对,发烧,很严重……嗯,我会看着他的……”
意识模糊间玲王感觉有人又往他嘴里塞了药片,灌了水。他艰难地吞咽下去,喉咙疼得像刀割。
“你给我好好睡觉。别想着训练……也别想着昨天那场该死的比赛!赶快好起来才能变回那个能过我十八次的讨厌天才!”他嘟囔。
玲王想扯出一个笑容回应,却没什么力气。他闭上眼,在混沌的灼热中,唯一清晰的是额头上不断被更换的的毛巾和身边吵吵嚷嚷却未曾离开的身影。
第二天利亚姆被浴室哗哗的水声惊醒,床上的人已经消失了。几分钟后玲王头发滴水,湿漉漉地走出来和他说早安。利亚姆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对方自顾自拿起体温计为自己测温,动作轻快,神清气爽。
他是把昨天那个病恹恹的自己给杀掉然后空运来了什么Reo二号吗?利亚姆凑过去看那只温度计。绿色的界面,一切正常。
“谢了,”玲王对他说,“幸好昨天有你在。”
“拜托——所以现在你为什么在换鞋子了?别告诉我你今天还要去训练!”利亚姆挡在门前。
“如你所见,我不是已经退烧了吗。”他不以为意,“而且我会量力而行的,去看看哪些活动是我现在能应付得了的……放心吧,我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
利亚姆叹气,给他让出一条路。
科尔尼基地的体能训练室里,玲王正坐在一台划船器上流虚汗。他动作标准,节奏却比平时要慢上不少。太奇怪了,他想,自己的世界最近太安静了——没有父母的喋喋不休也没有塞缪尔的唠叨,就连好友们也罕有消息。这不对劲。
倘若被千切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所想,一定会嘲笑个不停:哦,真是难伺候的大少爷!平日里嫌大家围着你团团转,现在不被众星捧月又觉得不习惯了。
自从那次客场惨败和高烧之后,绘心甚八没有发来任何冷嘲热讽的信息,塞缪尔也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健康状况,连远在日本的父母似乎也保持着沉默,不愿过多打扰。
而运动能暂时将他从过度思考中暂时豁免出来。玲王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息。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金属器材上。
“喂!”利亚姆几步冲过来,手指几乎要戳到玲王汗湿的胸口。
“你这叫量力而行?你的脸白得跟鬼一样!”利亚姆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赶紧给我从这玩意儿上下来,不然我就去告诉班菲尔德先生说你拖着半条命在这里自虐!”
玲王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却因为疲惫而显得稍微有点勉强。“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出了很多汗而已。”他声音发飘,“不动一动总觉得太安静了,对吧?”
“他说得对,Mikage。”尼尔·班菲尔德教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双手抱臂,“你的身体在抗议,而你在无视它。这可不聪明。”
玲王抬起头想辩解,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立刻,从器材上下来。”班菲尔德命令道,然后语气稍微缓和,“我给你放半天假,随便做点什么,哪怕是出去走走,到处转转。总之,让你的大脑也换个环境。”
玲王点了点头,利亚姆满脸歉意地搂了他一把:“下午还有队内比赛,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我只是四处转转。”他说。
玲王独自一人在庞大的科尔尼基地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训练场的草皮刚刚修剪过,散发着清新的青草味。他走过一栋栋建筑,脚步不知不觉停在了阿尔塞纳·温格办公室所在的那座楼前。
办公室的窗户半开着,白色的窗帘随风轻轻拂动。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上去敲开门问问这位见证过无数风雨的传奇教练,该如何面对此刻这种仿佛悬浮在半空中的停滞感。
说些什么呢?说自己来到海外两个月后才感到迟来的无所适从?这听起来太过矫情。他在那里站了许久,转身离开了基地,漫无目的地跳上了一辆驶往市区的巴士。
随着巴士摇晃,窗外的风景从训练基地的静谧变为城市的喧嚣。他在熟悉的街区下了车,沿着街道慢慢踱步。不知不觉拐进了一条带着面包香气的巷子——眼前是温格先生推荐的那家法国老板开的面包店。他微笑着推开门。
十分钟后,玲王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纸袋推门出来,几滴冰冷的雨水猝不及防地砸在他的额发和鼻尖上。他抬起头,方才只是阴沉的天空此刻乌云翻墨,雨点哗啦啦地连成一片雨幕。
“唉……”他认命般地轻轻吁出一口气,没有带伞,也懒得折返回去等待雨停,便提着几个袋子低头步入了突如其来的冷雨之中,外套的肩头也迅速洇开深色的水痕。英国的天气还是这么变幻莫测,而他再也不愿尝感冒的滋味。
玲王加快脚步,可就在他走到一个僻静街角准备转弯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有些模糊,但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来自日本的号码。
一瞬间,他的心脏莫名地悬空了一拍。各种念头飞速闪过,他的拇指已经下意识地移到了绿色的接听键上,正准备按下——
嗖!
一道黑影如同鬣狗般从侧后方猛地窜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阵风。那人粗暴地一把攥住他握着手机的半边手掌,用力一掰一扯!玲王只觉得手上一阵生疼,掌心瞬间空空如也。
抢我的手机?!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只捕捉到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瘦削背影,仓皇逃窜。
“给我站住!混蛋!”
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他几乎立刻就想追上去。以他的运动能力这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他刚猛地蹬地发力,脚下踩着的湿滑大理石地砖却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鞋底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同时那个抢劫者逃离时顺势狠狠推了他一把!
“呃!”玲王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街角冰冷的砖墙上,震得他一阵发懵。而更糟糕的是,在剧烈的晃动和撞击下,他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所有袋子也彻底脱手。
手机被抢,浑身湿透。天啊,这可真狼狈。他苦笑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微微喘息,下一秒又捂着嘴咳嗽起来。看来感冒初愈后的身体还没那么硬,对吧?
手机丢了倒是无所谓,只是他现在很在意那通来自日本的国际来电。望向劫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空荡巷口,玲王有些脱力地缓缓蹲下身,也顾不上昂贵的裤子是否会沾上污渍,只是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收拾一下这片狼藉。
此时,一个打着厚重黑伞的人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那人弯腰,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利落地将他散落在地的袋子捡起,动作沉稳熟练。是哪个好心的路人吗?玲王心中感激,湿漉漉的睫毛颤了颤,刚想开口道谢:“谢……”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巨大的黑伞随着那人直起身,完全地移动到了他的头顶上方,彻底为他挡住了瓢泼大雨,而伞的主人则将自己大半个身子暴露在了雨幕之中。
玲王惊讶地仰起脸,视线顺着那把黑伞向上移动——映入眼帘的是那人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更深的黑色西装外套,肩线宽阔而平直,他心里有些犯嘀咕。而在看到对方的脸时,玲王的动作彻底僵住了,露出一个猫崽子一样茫然的惊讶表情。
“啊?老婆婆?”
他的管家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了什么东西,稳稳递到玲王面前。是他刚刚被抢走的手机。手机屏幕完好无损,甚至上面沾着的雨滴都已经被擦拭干净,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光。它静静地躺在老婆婆的掌心,就好像刚才惊心动魄的抢劫从未发生过。
“玲王少爷。”她说。
小时候,御影玲王不小心弄丢了母亲送的怀表。他找遍那一天里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没能找到,最终沮丧地蹲在地上,几乎要放弃时,老婆婆也是这样变戏法般摊开手掌,而怀表就在那里。
老婆婆从来不说她是怎样做到的,但是老婆婆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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