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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的祈愿牌写了什么?
几日后的黄昏,山下的小镇张灯结彩,一年一度的庙会正热闹。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和桂花糕的甜腻,杂耍摊子的喝彩声与孩童的笑闹声交织成一片人间烟火。
谢宁被喻桐软磨硬泡地拉了出来。
“师姐,你看这个!”喻桐在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停下,拿起一个小猫面具罩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望着谢宁,“像不像我?”
没等谢宁回答,她又拿起一个狐狸面具,踮脚就要往谢宁脸上比划:“这个配师姐!”
谢宁微微后仰避开,目光却落在喻桐举着面具的指尖,灯火勾勒着她纤细的腕骨。“莫要胡闹。”
喻桐也不坚持,笑嘻嘻地放下面具,转而拉住谢宁的手腕往糖人摊子挤。“师姐,我要那个凤凰的!”
谢宁被她拽着,感受着腕间传来的、不容拒绝的力道,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就在这时,人群另一头传来些许骚动。
竟是慕斯寒与徐一棠。
慕斯寒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面无表情地站在喧嚣人海里,宛如冰川误入暖春,与周遭格格不入。徐一棠却一会儿举着串晶莹的糖葫芦递到慕斯寒唇边,被对方冷眼避开;一会儿又拿起摊子上的桃木簪子,试图往慕斯寒发间簪,结果被一道无形的气墙轻轻挡开。
“斯寒,这个簪子配你!”徐一棠不依不饶。
“不。”慕斯寒言简意赅。
“那你看这个风车!”
“不。”
“尝尝这个梅花糕?”
“不。”
徐一棠每被拒绝一次,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变着法子往慕斯寒身边凑,仿佛看她无奈是一件极有趣的事。
喻桐远远看着,凑到谢宁耳边,热气呵在谢宁敏感的耳廓上,声音里带着看好戏的窃笑:“师姐你看,徐一棠这牛皮糖的功夫,比我如何?”
谢宁侧头避开那过近的距离,没有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两道身影。只见徐一棠不知又从哪个摊子弄来一个祈求姻缘的红色平安结,趁慕斯寒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塞进了她宽大的袖袋里。
慕斯寒身形一僵,终于垂眸,冷冷地瞥了徐一棠一眼。
徐一棠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无辜投降状,眉眼弯弯,在璀璨灯火下明媚得晃眼。
慕斯寒定定看了她两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竟默认了那平安结的存在。徐一棠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裙摆飞扬,扫过地面落下的梧桐花。
喻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轻轻“啧”了一声,转过头,却发现谢宁正看着自己。她立刻弯起眼眸,将手里刚得来的、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糖人递到谢宁唇边。
“师姐,尝尝,甜不甜?”
糖浆熬化的凤凰在灯火下闪着琥珀色的光,甜腻的香气直往鼻尖钻。谢宁看着喻桐期待的眼神,那里面映着万家灯火,也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她微微低头,就着喻桐的手,轻轻在那凤凰翅膀上抿了一下。
“嗯,”清冷的声线里似乎也染上了庙会的暖意,融化在甜香里,“甜。”
喻桐看着师姐因微微低头而垂落的几缕青丝,看着那清冷面容上罕见的一丝柔和:“真的吗?我也尝尝。”
紧接着,在谢宁尚未完全抬头的视线余光里,喻桐自然而然地将那只被谢宁抿过一口的凤凰糖人转了回来,粉嫩的舌尖轻轻探出,不偏不倚,正好覆盖在了方才谢宁嘴唇接触过的翅膀边缘——那个还残留着一点点湿润痕迹的地方。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展示意味,眼睫微抬,目光盈盈地锁住谢宁。
谢宁呼吸骤然一滞。
仿佛有一道细微的电流,顺着那被共享的糖人,猛地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谢宁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烫,那甜腻的糖浆味道似乎还萦绕在唇齿间,此刻却混合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慌意乱的灼热气息。
周围庙会的喧嚣——小贩的叫卖、孩童的笑闹、鼎沸的人声——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远,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喻桐那双带着笑意和一丝挑衅的眼睛,以及那根还轻轻点在糖人上的、罪魁祸首般的舌尖。
喻桐若无其事地收回糖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品尝糖的滋味,语气天真又无辜:
“嗯,真的好甜呢,师姐。”
谢宁猛地别开视线,强迫自己看向不远处摇曳的灯笼,袖中的手指却悄悄蜷紧,指甲陷入掌心,试图用轻微的刺痛来拉回失控的心神:
“哦。”
灯火阑珊,人潮熙攘。无人知晓谢宁心中,正经历着怎样一场无声的海啸。
庙会深处,一株古老的梧桐树下立着一座小小的春神殿。虽不及主街喧嚣,却也香火缭绕,不少善男信女在此虔诚叩拜,祈求春神赐福。枝桠间系满了红色的许愿牌,晚风吹过,木牌轻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无数心愿在低语。
喻桐眼睛一亮,拉着谢宁便去旁边小摊买了许愿牌。
“师姐,我们也写!”她将一块木牌和笔塞到谢宁手里,自己拿起另一块,背过身去,遮遮掩掩地写起来,嘴角噙着一丝狡黠又期待的笑。
谢宁握着微凉的木牌,看着上面细密的木质纹理,略一沉吟,提笔蘸墨,清隽的字迹落在红漆木牌上:“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写罢,她抬眼,见喻桐也已写完,正宝贝似的将木牌捂在胸口。
“师姐写的什么?”喻桐凑过来,好奇地探头想瞧。
谢宁手腕微转,将木牌掩住,带笑道:“心愿说出来,便不灵了。”
喻桐嘟了嘟嘴,倒也未再纠缠,只神秘兮兮地笑:“我的也不给师姐看!”
两人走到挂满木牌的树下,寻找着空处。枝叶葳蕤,暖色的灯笼光透过缝隙洒下,在谢宁清冷的侧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她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专注地寻找着合适的位置,长睫在眼睑下扫开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喻桐站在她身侧,目光原本也跟着在枝桠间流转,可不知怎的,就慢慢落回了身边人身上。
她看着谢宁抬起手,指尖拂开垂落的枝条,腕骨纤细而稳定;看着她将那方写着“山河无恙”的木牌,仔细地系在一根向阳的枝头,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谁的安眠。灯火勾勒着她沉静的眉眼,平日里那份疏离在此刻被蒙上了一层温和的光晕。
喻桐的心又开始悸动,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耳膜上,震得她指尖发麻。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渴望、难以言喻的眷恋、以及一丝隐秘疼痛的情绪,来得猝不及防,却又仿佛在心底酝酿了千年万年。
“喻仔?”
谢宁系好木牌,回过头,却发现喻桐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睛里翻涌着太过直白的情愫,让谢宁微微一怔。
被这声轻唤惊醒,喻桐猛地回神,几乎是仓促地垂下了眼帘,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她慌乱地将自己那块尚未挂出的木牌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没、没什么,”她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风……风有点大。”
她不敢再看谢宁,急忙转身,胡乱寻了处空枝,狼狈地将自己的许愿牌挂了上去。红绳缠绕,木牌翻转间,隐约可见上面墨迹淋漓,似乎不止一行字,最下方那四个字笔触却格外深重,几乎要透入木纹——
“……常伴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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